接第15章与上一章
尽管深知这种蠢想头有些幼稚，但如果此刻坐在普列沃梅斯克束手待毙的人是他自己，恐怕克罗斯比还是会不禁发出这一感叹:“究竟是何等‘恶毒’的脑中方可酿出这种毒汁？”
看着电子作战室大门在虹膜和授权码双重验证的作用下缓缓打开，如是想着的克罗斯比在“篡夺者”号EWO瑞恩.哈里斯看来有些呆头呆脑。
“习惯就好，艇长”
轻笑着的哈里斯完全没猜中克罗斯比在此刻真正的想法，诚然，“篡夺者”号的电子作战室在从入口甬道到进入室内这一段路上的景观很难让初来乍到者适应——硬要做比喻的话，其实有类于安菲尔德球场的球员通道（注1），但克罗斯比却完全无暇沉迷于这一“壮观”的视觉反差，只是由于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而陷入了对于这个时代的常规舰艇部队成员而言十分常见的轻微挫败感——而这甚至还要以“篡夺者”者号艇员们的运气强过这个不幸时代的皇家海军当中无数失意者为前提——他们至少还能出海。
比起阳光下的骑士，虽然水下的刺客看起来不那么光荣，但也至少不意味着他们应该在同盟框架下干通过偷倒垃圾来将苍蝇引入他人家门的这种脏活，而这种描述简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轻描淡写了——事实上，通过他们的“功劳”，从窗子里飞进普列沃梅斯克的可不是只会嗡嗡叫的苍蝇，而是带来血与火的海上杀人蜂。
作为一名军人，尽管克罗斯比笃信着“军人有权在面对威胁时以保证本方人员为最优先事项”这一信条，但不列颠尼亚从樟宜和坎大哈伸向整个西北太平洋的触角在任何一个大脑正常的军人看来都绝对不是应对威胁冲击的“反应”，而是意图明显的底牌试探——鄂霍茨克-北海道的这道防线到底能牵扯联盟和尼朋两国海军多少兵力？东菲律宾已经正如深海栖舰所愿成为了一个不断冒出着恶臭与脓液，迫使整个UJSE不断将健康的血肉投入其中，但却无法以任何形式切除的溃疡，东塞里斯海早就被冠以了钢铁坟场之名，联邦海军第七舰队已经窘迫到了不得不退守W岛（注：即威克岛，W岛是舰C动画的称呼）-阿留申一线，整个中太平洋“空旷”到如同被火鸡啃食过的草地（注2）。换言之，当东菲律宾战线将原本应该作为千岛群岛——北海道防线预备队的尼朋南西方面舰队（即西南，此处按日语习惯写作南西）几乎全数牵扯进去时，中太平洋海区对于任何有能力组建一支远洋打击集群的国家而言就是一块触手可及的巨型蛋糕。
而问题就在于，如果自诩为尼朋列岛新“保护人”的挑战者在这个无比微妙的时间点填补这个从菲律宾到横须贺和佐世保，自雅尔塔体系形成到这场战争爆发之前从未易主的现“势力真空区”，那么永远以半身凝望着东方的双头鹰会选择如何应对这种堪称挑衅的挑战——要知道，被挑衅的对象可是那个看似脆弱无比，但却支撑了西北太平洋防务体系的《共青城协定》和由此产生的联盟-尼朋远东战时同盟。
一言以蔽之，克里姆林宫会甘于承认尼朋列岛防务主导权在联邦军退出后留下的空白由远隔万里的不列颠尼亚人来填补吗？
在克罗斯比看来，藤原-米特罗法诺夫舰队的组建就是莫斯科的强硬警告与东京的潜在抵抗达成一致的结果，而事实确实如此，普列沃梅斯克——若是此世之外还存在着一个说着正常俄语的正常世界，或许这里应该被命名为“符拉迪沃斯托克”，“统治东方”这种言简意赅的宣言才是斯拉夫人的风格，克罗斯比如是想着——这座阿穆尔半岛最南端牢不可破的壁垒之城，太平洋舰队的母港随时可能伸出遥指中太平洋的铁臂，而无论太平洋舰队在必须分出一个主力分舰队固守金兰湾的前提下能在本土保留多少常规舰艇，藤原舰队舰娘们的到来都意味着尼朋本土的侧翼游击者出现了——任何试图从菲律宾北上者都要先考虑一下这只舰队的前出警戒，预部署和远洋机动能力，特别是在伏见舰队迟迟不肯前往东菲律宾的情况下。
哦，有一点被很正常的忽视掉了，组建这支舰队的目的在备忘录之类的文件上被记录为“为鄂霍茨克-北海道-千岛群岛一线增添唯一一支堪称生力军的常设预备队”，但是从唐宁街10号到克里姆林宫再到白宫，谁会在地缘政治层面上考虑深海栖舰呢？这帮从海里冒出来的丑八怪只是一群在全球范围内打破既有地缘利益体系，创造实力空白区的工具性搅局者而已。
至于普列沃梅斯克和北线防务之间的关联？拜托，每一个正常人哪怕用脚趾头思考都会对这个“问题”做出灵魂反问：普列沃梅斯克确实缺少反深海航空兵的防空火力，但哪支深海栖舰航空打击集群有能力准确洞悉联盟海军太平洋舰队母港在彼得大帝湾内的防空漏洞？退一万步讲，有哪支深海栖舰航空打击集群能偷偷溜过宗谷海峡？
前者恐怕只有克罗斯比这个局外人能解决（见上一章）
而后者，难道要靠着让整个第五航空战队在失踪的几个月期间避开所有搜救漂流七百海里直达联盟领海边缘求救的把戏吗？（见15章，此处表示克罗斯比对这一不可思议的求救信号以不相信为前提进行的讽刺）
（此处伏笔见第15章簒夺者号部分）
同时，谢皮洛夫海军基地
“消消气，您这倒霉鬼”。
如果在克罗斯比看来应该如坐针毡——事实也确实如此的米特罗法诺夫能够了解到克罗斯比对这支舰队的一番分析，那么他大概率会如此自嘲一番。事实上，无论藤原绘理和他在此刻面临着什么难以捉摸的危机，他在认识上至少都占据了一个先机，那就是：《加里宁格勒公约》也好，尼朋和联盟两国的《共青城协定》也罢，这些能被历史学家们大书特书的玩意只不过是一个带来一堆“法定合作者”的框架而已。
他们两个——藤原绘理与他自己，都只需要按莫斯科和东京的命令干活，这就是军人职业的方便之处。换句话说:既然莫斯科和东京对这个计划有兴趣，那么他们就要照此办事，至于怎么办，那才是这些人必须要考虑的事。
毕竟以个人履历而言，他和藤原绘理目前分别掌握着彼得大帝湾内实力最强的常规舰艇部队与舰娘部队，二者都在UJSE，或者说都在政府命令下于UJSE中接受命令，并且需要通过流血的合作为各自的国家，以及冠冕堂皇的说，为人类争取利益。那么他们作为军人就必须贯彻使命，使这种合作达到1+1大于2的效果，无论这种合作面临着怎样的阴影。
然而如果说他对即将到来的合作之方式一无所知，那这就是扯淡。因为出于贯彻《共青城协定》中保卫尼朋海两国贸易运输线的条款而主张在UJSE“北萨哈林联合防御指挥部”这个到目前来看仍然是“纯属扯淡”的机构中设立一支“足以统合双方在北日本海和鄂霍次克海全部打击力量的攻击型舰队”的备忘录正是米特罗法诺夫所写的。或者说是对这个计划颇感兴趣的克里姆林宫和阿尔巴特街授意米特罗法诺夫这个前线指挥官完成的。
总体来说，对于所有人而言，好消息和坏消息在这个很难让人作出评价的备忘录中都是有的，其中开头如下：
“鉴于我舰队经历中太平洋海区的数次决定性战败后的打击力量真空与联邦海军航母打击集群在此二役之中的战术应用情况，NA-PA及本舰队基于航母打击力量与舰娘部队进行协同作战之战术想定遭受了前所未有之挫折，而吾等在与关岛-塞班岛一线后于尼朋列岛防御状况之颓势亦是前所未有。因此，为避免本舰队现有之防御纵深继续与不同方向遭到夹击，本舰队窃思应于敌之势力相对薄弱之北方向进行攻势防御，以巩固北萨哈林-千岛群岛-北海道防御圈之彻底安全，籍由此保证联盟，尼朋两国渔业安全与贸易航线安全。为达成这一目的，唯有采用将尼朋海现有之力量统合集结，按联合作战之方式编成，以利组织反击及探索改进型非航母水面舰艇与舰娘部队之协作方针。”
米特罗法诺夫敢保证，这个开头并不是JCSC最乐于看到的一种，特别是现在在西太平洋几乎无船可用的联邦和尼朋两方代表。然而自从关岛海战的惨败之后，UJSE的防御态势几乎可以用“在两块石中间的鸡蛋”来形容，尽管联邦海军第七舰队两个航母打击群的全军覆没对全人类来说都是一个“惨痛”的军事失败事件，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在试验了包括EEP装药在内的所有空心装药弹头后，联邦军将士们的崇高牺牲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导弹时代的航母战斗群在人类面对深海之际被彻底扔进了垃圾堆——没有影像的雷达和无法锁定的导弹毫无用处（注3）。
或许这对海军而言是一种痛苦的解脱？
对于海军而言，即使作战方式必须回到风帆战列舰年代也好过一直不明真相的在航母中心论上吊死，就如同那支因为愚蠢至极的“要塞”命令而在无止境的消耗中丧失引以为傲的机动防御，最后惨然毁灭的军队那样。而实际上，他们现在面对的糟糕情况甚至差过当时的第三帝国军人，与在陆地上两线作战不同，海洋上的战略纵深并不是可以量化计算的数据——特别是在兵力不足且又被严重分散的情况下。
出于维持世界贸易在太平洋海区正常运转的这一“基本要求”，UJSE实际上是在关岛惨败后直接让出了关岛防区，转而将不列颠尼亚和联盟两方尚且完整的常规舰队集中至金兰湾-马六甲-苏拉威西三角区，与撤退至澳大利亚-W岛-阿留申一线的联邦军全力确保从马六甲到波利尼西亚的航线安全，同时以第七舰队的残军死守MI和W岛，以便来自联邦军大西洋舰队的援军通过巴拿马运河，然后打开从夏威夷到MI栖地的走廊。而在北线深海栖舰最为集中之地却只能在分散兵力执行护航任务之余依靠近藤舰队和近卫第36水面作战师超强的单兵作战能力在北萨哈林进行高强度，全天候的机动防御与游击骚扰作战。从各种意义上讲，米特罗法诺夫认为他们没准儿还应该感谢一下深海栖舰，如果不是她们暂时缺了一块战术头脑的话，北线这一点点兵力在深海主力的全力突击下就会如同上一场战争中的东普鲁士守军——在优势敌军的冲击下于己方防区内被肆意的渗透，穿插，包抄切断联系，最后惨遭合围。
接着读这篇备忘录，尽管内容很动人，但这绝对不是一篇典范型的公文，至少在格式上不是。
“而若以实现此目的为目标，则最佳之方式莫过于敌之势力相对薄弱之方向采取机动防御乃至攻势。以目前本舰队实力而论，（即布鲁塞尔-马斯特里赫特同盟-不列颠尼亚王国1+1联合舰队，尼朋方佐世保，吴镇及我军方15分舰队三舰队为南线仅存之力量，太平洋航路之命运与亚-美二洲之联系均系于横须贺—马六甲—萨摩亚-斐济之三点，断不可轻易抽调。近藤舰队与联邦军之残部则苦苦维持中太平洋运输线（北美西海岸—夏威夷—MI—尼朋列岛），亦分身乏术，北线既丧，若此仅存之两航线再有闪失，则吾等无立锥之处矣。故唯一之办法为：集结驻舞鹤之藤原舰队及普列沃梅斯克之近卫第36水面作战师之全部力量，沿鄂霍次克海至科尔萨科夫要塞一线展开，可具有几大好处：
1.近卫第36水面作战师所辖4舰均为新锐改装舰，火炮与防空掩护之实力兼具，且本舰队于萨哈林作战已久，战历丰富，指挥官亦具舰娘指挥资格，堪与藤原舰队协同作战
2.藤原舰队之贸易护航任务可由近卫第44反潜作战旅接替，如此，即可解决尼朋海海区护航力量过剩，而萨哈林海区战力不足之困境
3.萨哈林-千岛群岛-北海道一线为两国渔业之共同重地，双方之武装共同合作，绝无推诿之弊
4.联邦军亦可放松北线压力，集中兵力于W岛-MI栖地一线
5.若实际可夺回北线控制权，则白令海峡大桥与隧道之修复工程即可进行，此中意义可谓巨大。”
而事实上除了这些还有一点，在给克里姆林宫的备忘录版本中，米特罗法诺夫明确指出了藤原绘理手下的舰娘们在政治层面是一群直属于联合国安理会加里宁格勒公约国家紧急委员会，实力却十分强劲的“世界军人”。她们与联盟的合作不会破坏任何约瑟夫.奈式的区域均势（注4）,故加深两国合作的同时不会引起任何戒惧及可能由此而来的政治麻烦。
在得到了最高苏维埃主席团的书面授权后，这篇看似是“天使般计划，狗屎般道路”的备忘录竟然成为了“黑箱中的黑箱”——直接被联盟提交到了加里宁格勒公约国家紧急委员会军事协调处并随即成为了其最优先处理事项。然而，尽管这个计划名义上的始作俑者是米特罗法诺夫，但是具体设计指挥体系的却是全UJSE的舰娘指挥官们以及从北方舰队舰娘部队抽调出的“学院派”人士，米特罗法诺夫能做的只有在备忘录中建议把舰队指挥部设在普列沃梅斯克，原因看似倒是很有道理：
1.普列沃梅斯克周遭之防空力量远胜于其他UJSE所辖军港
2.彼得大帝湾之水域更利于设防
3.尽管需要重建舰娘作战设施，但谢皮洛夫海军基地业已完成过半，可堪迅速改建
4.联盟与尼朋国相比新闻管制更为严格
所以，谁会在乎山雨欲来之际的乌云会在形状上发生什么变化呢？毕竟它总是会来的。
注1：安菲尔德球场球员通道：老牌豪门利物浦的主场安菲尔德球场在通道设计上很独特——通道狭窄，而当球员们穿过狭窄的通道进入球场时，被主队球迷挤满的主场就会一下子挤进球员的眼帘，非常壮观
注2：被火鸡啃食过的草地：即谚语“火鸡一来，青草不在”
注3：导弹毫无用处：即本文设定，深海栖舰的身体构造不是全金属，而且体积远小于军舰，加之其体温依据海水温度变温，故推定：其无法或极难以被火控雷达锁定。
注4：约瑟夫.奈式的区域均势：见《理解国际冲突，理论与历史》，简而言之及未必意味着和平，但会维持区域势力平衡的均势
标题注：见《麦克白》第四幕第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