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墨做了个梦。
梦里的他身处一个昏暗的房间里，坐在一张陈旧的书桌旁，借着昏黄的台灯看一本书。
他无法翻书也无法移开视线，更无法活动身体，只能机械地看着书页上的内容。
每当一页看完，就有一只苍白干瘦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帮他翻页。
他不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谁，也不理解书上到底写了什么，甚至无法产生任何情绪，只能默默地一页一页看下去。
直到——
“叮铃铃铃铃铃！！！”
——手机闹钟把他吵醒。
“啧……”
他昏昏沉沉地醒来，看了看放在床边的瓜为手机（妹妹换下来的给他用）——
“靠，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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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为班长居然迟到这么久，还怎么向同学们做表率！？”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快回座位上去！”
“抱歉。”
迎接狼狈赶到学校的宇墨的是班主任骚臭的唾沫星子，他一边随口应付一边低着头回到座位上，坐得离他不远的张远舟嘲弄地对他说了句什么，看嘴型应该是“煞笔”。经过黎雨的座位时，她用圆乎乎的脸露出一个局促不安的表情问“没事吧？”，宇墨只是摇了摇头，同时用眼角余光看到坐在教室另一角的唐凌雪对他翻了翻白眼。
一大早上就这么背，昨晚做了一晚上怪梦，早上睡过了也没人叫他，还要被班主任喷一脸唾沫……上完第一节课后他还要对明天元旦晚会的节目单做最后的确认。他排好时间表后利用课间依次和每个出节目的同学沟通，大部分都只是不咸不淡地来一句“随便呗”“你看着安排吧”，到了要表演电吉他弹唱的张远舟——
“哟？这不班长吗？啥？登台时间？我啥时候登台轮得到你安排？”
——就是这样。也不知道为啥，张远舟一直都看宇墨很不爽。
至于其他方面的安排，宇墨强迫自己耐着性子找各班委开会，中午经过一番简短的讨论，确定了教室的布置方案和最终节目单，然后就是分配任务。宇墨身为班长，统筹规划这个最麻烦的事是逃不掉的，牺牲自己的精力为现充社牛们搭建实现他们表现欲的舞台，什么冤种。
就这样，到了下午。
他作为班长的活还没干完，就不得不去履行身为化学课代表的职责。下午最后一节化学课要做实验，他要协助化学老师林清岚做准备，管理实验室秩序……
林清岚有着名模般的脸蛋，白大褂下是容易凸显丰硕果实的竖条纹高领毛衣，下身是浅黑色的及膝裙，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双腿丰腴适度，黑色的勾线随着小腿的曲线圆润地收束，最后汇入造型精致的高跟靴中，堪称艺术品。
在场的男生毕竟都是青春期精力旺盛，任谁都忍不住多看这脸这胸这腿几眼——除了宇墨，因为身为化学课代表的他正在收拾每个人的实验报告。
但对于宇墨而言，这并非是一件苦差事。
今天的实验课是和隔壁班一起上的，宇墨一个人负责收两个班的报告，而隔壁班里有个对所有男生而言都很特别的存在。
校花。
各种校园小说、都市小说、青春小说里永不缺席的俗套角色。
什么仙气飘飘，什么明眸皓齿，什么亭亭玉立，这些都是描写校花外貌时会出现的高频俗套词汇——但眼前这位荆依秋完全担得起这些比喻，甚至比许多文学作品里描述的还要漂亮。
“那个，荆同学，你的报告？”
“在这里，谢了。”
隔壁班的校花——荆依秋向宇墨露出清丽的微笑，宇墨清楚这只是因为荆依秋是个对谁都很温柔的品学兼优好学生，但他还是忍不住有点开心。
然而这份好心情很快随着下课铃声而消散了。
“课代表留下来，其他人可以下课了。”
“好的……”
他身为化学课代表不得不课后帮老师整理东西，而荆依秋当然是踩着下课铃声和朋友们有说有笑地走了，“校花暗恋平凡的主人公已久甚至愿意悄悄陪他”这种事在现实里并不存在。
林清岚据说是跳级毕业的高材生，还在海外名校留过学，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在这个颇有名气的高中担当化学教师，足以证明她的才华。再加上出众的美貌和成熟的气质，她在学生和同事中都颇有人气。
……但，对宇墨而言，这女人只是个麻烦而已。
“交给你收拾了，没问题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别忘了明天来帮我清点新入库的试剂。”
“喂…………”
宇墨无法从她身上感到丝毫身为教育从业者的热情，她把实验室钥匙交给宇墨，随手脱下白大褂塞进柜子里就兴趣缺缺地离开了，看她表情似乎心情不太好。
根据实验室安全规范，实验室的多种试剂都有安全隐患，应该由化学教师亲自收拾，就算她不直接动手也必须在场监督，但她……是太不负责任还是太放心他了？就这么走了？
“你不怕我把危险试剂偷出去吗……”
宇墨抱怨归抱怨，还是严谨地完成了工作。明天还得继续给她打白工，明明还有元旦晚会的事要忙。
（元旦晚会……反正就是给精力过剩的家伙出风头用的吧）
（家里……噢对，郁欣那家伙的初中也有元旦晚会，她是肯定要出节目的，爹娘应该也会去看）
（我身为班长又没法提前溜……唉……干吧干吧……）
……
……
本以为今天也就这样了，结果晚自习时间，他在班主任办公室听到了更让他不爽的消息。
“宇墨啊，关于你之前跟我说的，黎雨在班上被欺负的事。”
“嗯，关于此事——”
“你说的那几个女生我问过话了，她们都说没这回事。”
“她们当然不会承认，但——”
“她们都是成绩优秀的好学生，而且你口说无凭，没证据说明她们在欺负同学。”
“所以我才向您求助啊，就算没明确证据，至少——”
“啊啊，这事啊，就由你这个班长负责跟进吧，年底了事很多，我也分身乏术啊。”
“呃……”
宇墨瞟了一眼他的办公桌，上面放着评正高级教师的相关表单。
哇哦，您还真是忙呢。
宇墨还想再争辩几句，但班主任明显心思不在这里，最后也是无果而终。
就这样，一天过去。
晚自习结束后，身心俱疲的宇墨一如既往，回家时先绕路去桥下散心，却发现桥洞下面有个人。
那人……好像就是昨天早上看到的女流浪汉？那家伙是把桥洞当家了吗？
“影响市容”——这个词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马上被他否去了。人人有本难念的经，这个女子一定也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沦落至此吧？今天还是先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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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过得很烦，一点好事都没有”
准备入睡的宇墨正躺在床上用手机打字，聊天框的另一边是认识了快一年的网友。
【我也是，周围人只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我，今天也……算了，说了也没用】
“不试试让你周围的人听取你的意见吗？”
【没用的，关键是……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无法反驳，连我自己内心里都同意他们，所以才烦闷啊】
“可以理解……”
和他聊天的人id叫“渗线笔”，看名字像是个模型爱好者，性别一栏是空的——但他也不在乎对方性别。他们是在喜欢的摇滚乐队新专的评论区里认识的，聊熟了之后一时兴起加了微芯，逐渐发展成了网友。
如果说宇墨在操蛋的生活中有什么倾诉对象的话，也就只有手机另一边的渗线笔了，他们经常在入睡前聊天。当然，他们都是注重生活隐私的人，在网上从不提及自己生活的具体信息，对对方隐私也没兴趣，更没有线下见面的打算。
顺便一提，宇墨的id叫“浮士德”。
【那么晚安啦，虽然诸事不顺，但生活还是要继续过啊】
“多谢，你也早点睡。”
宇墨放下手机，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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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早退回家的张远舟正开着语音和狐朋狗友们打游戏。
“A大封个烟！封烟！操，演我是吧！？”
【抱歉抱歉远舟哥，这就来……】
……
……
……
【说起来，远舟哥，感觉你对班长敌意挺大啊】
“啊？不行吗？”
【不是不行，就是好奇，你不会只是看他不爽而已吧？】
“关你啥事，需要理由吗？”
【好好好，别生气，我就问问——啊，中门来人了！】
“我看到了……”
【……】
“……”
【……】
“…………其实是因为凌雪。”
【诶？唐凌雪？】
“她以前在我面前说过那土鳖班长长得帅，我真……我真想不明白！明明我请她约个会吃个饭她都不愿意，甚至都没夸过我，凭啥那土鳖——妈的！”
【原来有这事啊……话说原来你和她没在交往吗？】
“我倒希望啊，但目前只是有几个共同朋友的关系……啧，鬼知道呢，她好像对谈对象完全没兴趣”
【噢噢……】
“……”
【……】
“……妈的，一想这事就烦，越说越咽不下这口气，你等着，老子明天一定整一整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