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戴着墨镜，本是一副冷静模样的男人，此刻不禁痛哭地哀号着向后退却。
他左手颤抖着，捂住了右臂，而那里，手腕以下的部分已空无一物。
在我挥拳上前的一瞬间，男人双手交叉抵在眼前，以至于右手径直受到了攻击，血肉如同豆腐块一般碎裂、四散飞去。
而这，也确实地为他保住了一命。
“哼——”
我发出了不屑的鼻息。
但那并不是我的意识，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点。
如果对他人做出那般残忍的事情，即便有无数冲动，我也会下意识地收手。
然而此刻的我仿佛只剩下了愤怒的杀戮波动，以一个箭步直逼杜兰德的身前，飞快向前出拳。
濒死的男人旋即做出抵抗，伸出左手接住了我的拳击。
我——不受意识控制地握住了他的左拳，然后向后猛地一扯。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更加凄厉地惨叫。
左手连同手臂一同被生硬地扯了下来。连接的缝隙间奔涌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我和杜兰德的身影。
“哈——哈哈——”
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
“痛苦么，哀伤么，那么就去死吧——”
那仿佛是从心底深处传来的声音。
双手握住的男人的肩膀，力道中充斥着无数愤怒与杀意，只为将眼前的男人撕裂。
“住手。”
然而杜兰德的身后却传来的沉稳的声音。
仿佛顺应着那个声音般，力道被止住了。
身体仿佛使不上力气。
“跪下——”
幼女的稚嫩中蕴含着冷漠的声音。
接着，双膝不受控制，沉重地跪在了地上。
“可恶……”
愤怒在渐渐褪去，化作血红的视野也渐渐还原为了真实的颜色。
“我的主人——”
杜兰德半跪着倒在地上，狼狈地呻吟。
“愚蠢的仆人，竟然直接和我等的家主大人直接对抗。”
露易丝希亚不带任何怜悯，冷冷地望着杜兰德。
似乎在刹那间，一切便因为少女的一句言辞而结束，只留下呆滞的我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但下一瞬间。
四处冷光乍起，数把刀刃在黑暗中朝着露易丝希亚猛然逼近，少女甚至连抬起手的功夫也没有，便被四具纤长的冷兵器呈“井”字型牢牢围住。
“这场决斗，是你输了。”
声源在于我的身后。
身着深色衣裳，几乎与周遭的黑暗融于一体的少年——六道华琳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我身旁如是说。
“自以为‘言灵’的力量已经强大到可以控制血族了么。”
“事实上，确实控制了吧。”
尽管对方的刀子只要挪动分毫那纤瘦的脖颈便会刹那间断开，但少女仍旧摆出淡然的表情。
“现在跪在那里的家主大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仅仅是因为，暴走的意念还不够强烈罢了。况且，在你聚神控制他的一瞬间，我的分身便已经脱离了你的束缚，无论如何，眼下的只存在你的劣势。”
“听这幅说话的语气……果然，是真正的血族阁下吗——”
露易丝希亚长吁一声。
“两大魔都的基里斯已经堕落到需要用两个血族对付一个王族了吗，阁下。”
“王族要施行暴力的话，我也是无可奈何。”
六道华琳——不，应该说是具有六道华琳的外表，实则却为另一个人的男人，鞠了一躬。
“我——六道家之天道，在此向你赔礼了。”
他仰起头的同时，右手以惊人的速度从袖管里抽出长刃，架在了露易丝希亚的脖颈上。
“希望你理解，眼下，你所说的家主——也就是这个少年，对我而言还有利用价值，即便你是王族，我也不会让你分毫。”
面对五具刀刃的威压，露易丝希亚并没有露出多少惧色。
尽管如此，眼前依然存在着一样事实，那便是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反抗了，即便是张口，也会在发出声之前身首异处吧。
感叹于这种充满压迫感的战场，我渐渐地感受到之前的那股满腔热血已经消失殆尽了。
得益于天道的压迫，我的身子解开了那被称之为“言灵”的束缚。
旋即，我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上满是鲜血。
“这些血……是……”
——是啊，直到刚刚才发现呢。
仿佛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操着满是嘲讽的腔调说道。
“是我做的……？”
——不但是你做的，还是你亲手将那个男人的手撕裂，“啪”的一声炸出来的新鲜血液哟。
“开什么玩笑……那种行为。”
——你不是亲眼目睹了么，不是亲手做了么，为什么要否认。
“……”
我无言以对。
短短的时间内，自己的身体做出了怎样的反应，连自己都感到害怕。
更令我不安的是，脑中仿佛存在着另一个意识——满是杀戮与仇恨，并且在愤怒之余轻而易举就能够支配这个身体一样。
“我……知道我错了。”
回过身子，发现八神加奈还躺在身旁。
纤长的黑发散乱地垂在胸前，混着血液和泥浆。
不过，胸脯却有着微微的起伏。
“……够了……已经够了。”
我俯下身子，挽起加奈的肩膀，将她的靠在自己怀中。
“林忆谦？”
传来了六道华琳的声音。
“年轻人，想要置老夫于不顾么。”
随后传来的是天道的声音。
“已经够了，你们要怎样都跟我没关系。”
“天真的你以为从这里离开就能够回到你原有的生活吗。”
“原来的生活。”
我望着六道华琳的双眼。
脑中浮现起过去的一幕幕，跟小皙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跟刹娜一起社团活动的日子，跟优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
“已经回不去了。”
我深深的了解这一切。
“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恢复原样了，但按照你们的说法，优姬……还活着对吧。”
“这样说也没错哟，家主大人。”
更远处，露易丝希亚的嘴角露出笑意。
“但只能说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而已，或许凡人更愿意称那种状态为死人吧。”
“那么，我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她。”
“很简单哟，只要来找我就可以了。”
“在那之前，老夫或许会先手杀掉你呢，王族的小公主。”
天道不屑地说到。
“不，顽固不化的老骨头六道家怎么可能杀了我呢。”
“我觉得我可以试试看。”
变故发生在刹那间。
话音刚落，六道华琳飞快地突进到露易丝希亚的身前。
“住——”
我意识到现状的不对。
然而，他手起刀落。
少女的头颅滚到了我的脚边，我颤抖着向后退却两步。
“出言不敬。”
六道华琳如是说，旋即收起了刀子。
“以下犯上便不是不敬了么。”
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虽然已经和身体分离，但少女洋娃娃般精致的脸上笑意却愈发灿烂。
“血族的能力，怎么可能会诛杀王族。”
话毕，头颅化作银白色的烈火烧灼起来。
“即便不能杀死，只要一个警告便足够了，王族的小公主。”
天道笑道，旋即打了个手势，其余几名有着六道华琳外表的玩偶便瞬间融入身旁的黑暗中。
“沙加，是时候撤退了。”
少女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跪伏在地的沙加-杜兰德身旁——也是距离六道不远处。
“等一下——”
我嘶哑地喊道。
少女的嘴角露出笑意。
“不用这么急哟，再拖下去的话，你怀里的那个孩子可能会死掉的哟——而且。”
她将食指抵在嘴角，随后再度指向了我。
“家主大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您是即将与我融为一体的存在哟——”
没有等我张口，那个撑着阳伞的娃娃般的身影，也如同之前那几名六道般，渐渐没入黑暗。
洒满鲜血的地底深处，顿时陷入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