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中，只有风，夏日的风，带着些暖意。
突兀地，风冷了许多，像是冬夜里吹来的。
飞行与加速魔法一起消失了，像童话中被除夕夜的冷风吹灭的火光那般。
叶霜尘没受什么伤，还算平稳地落了地。
少女就站在不远处，明显是在等他。她身后就是漆拉大森林。
“抱歉。还请您姑且就留在这里。”
“我需要过去。”
叶霜尘语气平淡。
也是，至少在琳听来，他的声音就从未有过任何起伏。
“我认为，您姑且应该知道，现在的这片森林里，有着一位远古魔王。”
“我知道。”
叶霜尘平静地回应了琳。
“这样的话，我姑且可以认为，您就是要去找那位远古魔王，是吗？”
“是。”
少年仍旧平静，哪怕他将要去面对那传说中的存在。
琳轻轻叹了口气。
果真如那人所言，那么会都如他所言吗？
“姑且容我多说一句，您应该清楚，对于那种存在而言，生命是很脆弱的。”
“我知道。我死不了。”
“抱歉。还是请您姑且就留在这里。”
叶霜尘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一般。对他而言，这实在难得。
“其实，我是不需要你拯救的。”
他知道，她站在这里是忠于她的身份，这是她不可舍弃的基本。
本来琳也没错。远古魔王这一存在，遍览史书文字千年，也仅有那位最强勇者有着“一剑退之”这一唯一胜绩。
但最之一字，便是只存唯一。
对于远古魔王，总还是那四字忠告在重复：为敌，必死。
如今的叶霜尘面对他，是死不了，但也就只是死不了而已。
但无论如何，叶霜尘必须去，他答应了帕米拉，帮助她完成学术报告。
少年与少女一样，当下所做之事，并非为了什么，只是需要去做而已。
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都不可能妥协。
所以，叶霜尘向琳走近了一步。琳伸出了手。
有风起。
是她从冬夜里取来的。
是他在春日里留下的。
一夜春风吹开千树梨花，寒风一阵又使它破败。
白如雪撒，叶如雨落。最后，窸窣的枝还是拦住了凛冽的风。
只是，少年已不在树下。
“魔镜。”
魔镜说，已到了身旁。
躲不及，于是琳消失了。应该说，她此刻已经不存在了，如皇帝的新衣那般。
叶霜尘站在了琳原本所在的位置。她自然已经不在这里了。
很快，叶霜尘找到了她，但她也在那一刻现身了。
风大了，一阵接一阵的。凛冽而寒冷，早已不似夏日里该有的风。
叶霜尘伸出手，魔力汇聚在手上，但魔法却总在成型时被冷风吹散。
真正和琳交手，才会明白琪娜为何会认为这位序列第十位的魔法都异常麻烦。
无所不知的魔镜，不存在的皇帝的新衣……最是那能吹灭魔法的寒风，明明在童话里只是除夕夜里吹灭了火柴的一阵普通的风而已。
童话述绘者，琳。大陆第一学院的序列第十位，她向来谦虚，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一个天才，而且还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天才。
而提起特殊，帕米拉也总说，他很特殊。
“你似乎并不是真的想让我留在这里。”
“这姑且只是你的猜想而已……”
琳看向叶霜尘，他的脸上还是只有平静。
“如果你想留下我，就不会只是这样出现在这里。”
仅凭这一句话，琳便知晓，叶霜尘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即便如此，他又能如何？
来自《花语录》的千树梨花只能抵挡一次魔法，现在它已经没了。只要这寒风还存在，魔法便只是一吹即灭的火光。
确实，在这片大陆上，很多事情都依赖于魔法。但显然，并非所有事，亦并非所有人。
琳也想到了，她曾见过的。
那个红发的少女，她在成为学院序列第三位之前之后，都赢过不少人。而她真正开始学习魔法，是在三年前。
看来是她在图书馆里住得太久了，琳许久未见她，竟然忘了，隔海望不见的那边，可还有另一片大陆。
那里，似乎不用魔法。
比如，叶霜尘手中的符纸，就该属于那里。
纸散，符现。
雷电，召来。
于是，这本该安静闲散的夏日午后。在寒风呼啸后，又是乌云密布，惊雷乍起。
不用抬头望天，琳也知道有什么要落下来了。
“玫瑰荆棘。”
雷光落下时，零星血红点缀的荆棘破土而出。雷光落下后，红凋零了一地，但荆棘仍在那里。
在童话中将那位沉睡的公主隔绝在皇宫中的玫瑰荆棘。明显，琳该是用了它在特定时间不会被毁坏的特性。
这样的话，也就不必再攻击了。
叶霜尘走近那片玫瑰荆棘，中途弯腰捡起了什么。
荆棘之中的琳此刻已没了纠结。
姑且还是算了吧。学长明显是下定了决心的，再继续下去就只是添麻烦而已。
寒风一阵，玫瑰荆棘散去了。
琳没看见叶霜尘的身影，转身准备去追。然后就被少年手里的树枝敲在了头上。
不疼。其实也就只是把头发略微压下去的力度而已。
这是叶霜尘在告诉琳，她打不过自己，更留不下自己。
事实如此，琳自然也不反驳。这时候该做的是低头认错。
“十分抱歉，学长。”
“没事。”
叶霜尘收回手里的树枝，弯腰将它放回地面，但少年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姑且问一句，您不去找远古魔王了吗？”
叶霜尘的目光越过琳，看向远方，却是摇了摇头。
“在找。但找不到。”
“姑且还请您允许我再一次道歉。”
虽然琳不知道叶霜尘说的在找是什么意思，但找不到可能是因为自己拖延了时间。
“和你没什么关系。”
其实，在叶霜尘离开卡尔修斯城后，他就已经完全看不见帕米拉，远古魔王和异常兽族了。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远古魔王这种存在，甚至超越了部分神明，开辟空间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需要等花香慢慢扩散。
“好吧……对了，学长去找远古魔王，姑且是有原因的吧？”
“帕米拉导师被带走了。”
“……”
真的很对不起。姑且还请允许我在心里再一次道歉。
琳在内心狠狠地斥责自己。
不过……
“学院姑且应该也知道了这件事，学长没有必要冒险的。”
“……”
这时候的沉默，明显是不想说了。
叶霜尘向来寡言少语，琳自然不能放任沉默就这样继续下去。
“对了，姑且还请您听我解释，我拦学长是有理由的。此前，我遇到了姬无学长，您应该听说过，就是学院序列第二位。”
极夜的剑士，姬无弦夜。叶霜尘自然是知道的。
“姬无学长问了我一些漆拉大森林的事，接着又问了学长您的事。然后，姬无学长说，您很可能会来漆拉大森林找远古魔王，如果我遇到了，就将学长您拦下。我姑且是答应了。”
“你其实知道，你留不下我。”
“额呵呵……姬无学长的意思是，根据学长您的实力判断，能留就姑且将您留下，不能就随您。姬无学长说，齐修主任不希望您有事。”
齐修是叶霜尘这三个月来接触最多的几个人之一，包括入学手续在内的许多事都是他帮忙办理的。
很合理，也不是借口，她不能说谎，但这并不是全部。
只凭称呼，叶霜尘就知道她那时候的不同。
琳最开始留叶霜尘时的身份，可不是用的修斯卡尔学院的学生。
除去童话述绘者之外，琳的另一个称呼，叶霜尘也是知道的。
不过，没必要点明。
“我知道了。但我是一定要去的。”
“那学长，能不能让我跟着您。我姑且还是有一点用的。”
“你刚才说过，对于远古魔王，生命是很脆弱的。”
说完，叶霜尘向着漆拉大森林深处走去。
“学长，您这话姑且只能算忠告，也就是说没有禁止吧。”
琳看着那白发的背影，想到了姬无弦夜的话。
“来学院是在三个月前，契约精灵似乎与冰雪相关。叶霜尘，他就像是……白之龙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