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栋破旧的楼，良就被北凛按在了实验台上。绷带被拆了开来，鬼手依然安静的沉睡着。那个看似破旧的手铐发挥着他应有的作用。
北凛端着一台电脑在实验台旁坐下。一条数据线从电脑上延伸到了良的手铐上。
“每搏频率与昨天相比下降了，血压升高，肺活量增强。你的身体素质比我刚把你抓回来的时候强多了。”北凛直直的望着电脑屏幕，像是自言自语的这样说。
“是吗？为什么我没什么感觉呢？”
“可能是因为你睡的太久了，身体已经适应这种强度，所以你醒来时候就没感觉到什么太大的改变了。”
“是这样吗？”良望着自己的左手“总觉得现实中的红人没有想象中的可怕呢？”
“嗯？怎么说。”
“之前总听媒体把红人说的多厉害，多可怕，”良又扭头望向了天花板“现在成了红人之后，感觉好像就是比普通人类多了点力气罢了。”
“那是因为你体内的细胞不活跃，”北凛依然紧盯着电脑屏幕，双手依然敲着键盘“红人病毒是通过改变你体内的细胞，来实现改变你的身体机能的。只要你体内被感染的细胞不活跃，那你的身体机能就没办法得到提升。你现在就是这么一个状况。”
“也就是说，如果我体内的细胞变得活跃了我就能变得更加强大了是吗？”
“我劝你最好放弃这个念头。”北凛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我变得更强了，就能更快的完成你要我做的事了呀！”良激动的从实验台上弹了起来。
“举个例子，你之前暴走的时候，你的力量足以推倒一面红砖墙。但是那时的事你有映像吗？”北凛的眼神依然没有改变还是冷淡的盯着电脑屏幕。
“额……”良摇摇头。
“并没有，对吧！”
“所以呢？这证明了什么？”
“还不明白吗？假设，你体内被感染的细胞数量为百分之百，现在你的意识是清晰的，你体内的细胞活跃程度，我这里显示是百分之二十三，刚把你抓来的时候，你的神志已经给细胞占领了，当时我我检测到的细胞活跃指数是百分之七十二。也就是说...”
“细胞越活越，力量就越强，但细胞对我的控制也会跟着变强。”良望着北凛这么说。
“对！”北凛点点头。“一般情况下，当细胞活跃指数达到百分之五十的时候，变异就会开始蔓延，当活跃度超过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时候，细胞就会开始侵占你的思想，当细胞活跃指数达到百分之百，你就没办法在控制你自己的身体了。”北凛依然冷淡的同良说明着这一大堆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
良感觉自己好像是打了个冷战。他没有想过，自己的左手随时都有可能侵占自己的思想。很快他就陷入了沉思。
良和北凛之间形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气氛，房间里一片寂静。北凛继续敲打着电脑，而良沉静在自己思考里。
“总觉得有点在意呢？”先开口的是良
“嗯？怎么了”
“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吧，我听着。”
良抬起了头，望向北凛“你到底是谁？”
当问题问出口的一瞬间，北凛一直敲打着键盘的双手停了下来。一句仅有五个字的话，把原本就太过安静的实验室，变得更加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了。
“为什么这么问？”北凛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的岁数应该跟我差不了多少，可是你却拥有很多原本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比如？”
“比如你对红人超常的认知，战斗的方法，和这个只有你一个人的组织，以及那一套在日本不可能搞到的武器，还有就是这个。”良把左手举了起来，将左手上的手铐展示给北凛“其他的东西我还能接受，唯独这种抑制红人细胞的药剂，不像是你研发出来的。你也没这个能力。你到底是什么人？”
北凛停了一下，然后盖上了电脑，望向良“你真的想知道这些吗？”
“如果你想让我听你的，你最好让我相信你。”良说。
北凛似乎犹豫了一下，她的表情非常沉重，不过很快，她叹了口气，开始坦白良想知道的事。“你手上的那个东西包括里面用来压制红人细胞的药剂都是我的母亲做出来的。”
“你母亲？”
“对，她是英国人，我在七岁前一直生活在英国。她从事着研发红人病毒解药的工作，你手里的这种药剂只是她的一个失败品，它只能抑制红人细胞的活跃度，不能彻底的根治红人变异。”
“失败品吗？”良望着自己手臂上那个破旧的手铐，在那用透明塑料做成的储存药剂的空间里，可以看见里面，幽蓝色液体在流动着。
“那后来呢？解药研制出来了吗？”良问到。
“没有，解药的研发遇上了瓶颈，而且当时红人泛滥，英国急需一样东西镇压住猖獗的红人病毒。因此虽然这种药剂无法实现让患者完全摆脱红人的困扰，但是我母亲还是将这种药剂投入使用，因为虽然是失败品，但至少能起到抑制变异蔓延的作用，而且轻度变异的人完全可以做到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她没有想到，她的这个做法会诞生出一个新的种族。”
“新的种族？”
“对，在这种药剂投放到民间之后，很快就出现了像你这样，只有一部分身体变异了的人。因为这种药剂无法治疗变异，所以那些人只能是这样继续生活。我们称这种人群叫半红人。”
“半红人吗……”良尽力的消化着北凛跟自己说的一切“可是我想不通，半红人有什么问题吗？多了一个种族会有什么变化吗？”
“你还记得你身边的人是用什么眼光看你的吧。”
“……”北凛的一句话就让良的不停冒出问题的嘴闭上了。
“永远都忘不了吧，那种眼神。”北凛摆出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他们跟你一样，他们也接受着这种眼神生活着。而且他们更可怜，因为他们是怪物，所以他们被人类驱逐，不管去到哪里都是这样。就算是最后逃到贫民区他们还是被人类排挤。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们，都把他们当作最低下的种族。”渐渐的，良发现北凛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他有点被吓到了，这是这个女生第一次这么激动。突然间，良意识到，不管她经历过多少，她始终还是一个女生而已。”
“但是他们没有反抗。”北凛继续说着“他们没有反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情绪失控，体内的细胞也会跟着失控，到时候他们就真的成了怪物了，永远无法像人类那样生活了。”
良被吓到了，因为北凛的声音慢慢的变得，鼻音变得更重了，因为她的鼻子塞住了，嗓音变尖了，因为她说的话开始带有哭腔了。她开始哭了。
“后来，我母亲的信箱里总会出现一大堆的匿名信，那些都是被我母亲所救的半红人寄来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北凛开始伤心的嘶喊起来“他们怨恨我母亲当时为什么要就他们。因为如果母亲没有救他们的话，现在他们最多是一只怪物，但现在他们活的连畜牲都不如。”
“北凛……”良望着啜泣着的北凛，不知如何是好。
“后来，我的母亲为了能让他们早日摆脱红人病毒，早点回到原本的生活不分昼夜的在实验台前工作，最后倒了下去…再也……再也……”终于，北凛的泪珠像决堤一样不断的往外涌。
“北凛…我…我不知道…我…对不起”良慌乱的安慰着。
“不，这不关你的事，是我母亲，是她弄出了这害人的东西。是她害那么多的家庭破碎，难道她还指望我原谅她吗？”说着，北凛扔下手中的电脑，哭着跑了出去。
“喂，北凛，喂。”良准备追出去。却被手铐上的数据线拖住了。待他扯掉数据线再冲出房间门的时候，北凛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恶！”良狠狠的良拳头砸在了一旁的墙上“在讨人厌这一方面，你真的是无人能敌啊良。”望着北凛刚刚跑过的昏暗走廊，良这么说着。
……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天空。傍晚时那一抹赤红的夕阳，已经消失了踪迹。现在代替他的是一大片漆黑的乌云。
北凛站在天台上。晚风掀起了她的长发。但她没有去理会。她只是望着一望无际的漆黑天空，以及脚下一样漆黑的贫民区。
十年前，她的母亲去世之后，她就没有对任何人敞开过心扉。其实就跟之前的良一样。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她会对这个自己并不算熟悉的男生说这么多，甚至还在他的面前流泪。没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渐渐的，她开始慌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开始乱了。这十年来，天台是她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只要来到这里，不管什么烦心事都能扔到一边，等自己冷静下来了再去理会。但是今天，天台似乎失去了这个能力，现在她的心里，比之前还要乱。
她很害怕自己的情绪失控，因为当她发泄情绪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缠绕在她的心头。而且这些预感总会实现。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开始慌了？因为牵扯到母亲吗？”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周围安静了下来。感觉就像所有的事物都在这一秒停住了。周围很黑，星星的光无法透过厚实的乌云，就连月亮也在乌云的影响下，忽闪忽现，像一只快要熄灭的蜡烛。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沉闷，感觉就像是刚下过雨的初春。这种沉闷实实的砸在北凛的胸口，她快喘不过气来了。
然后，从北凛的身后出来传来了一丝丝金属摩擦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门后站着一个人影。
她知道那个人影是谁，现在除了自己和森川，不会有人会在这栋建筑物里。
“森川吗？”
“嗯，怎样，冷静下来了吗？”良问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其实不难，首先，这里是你的避难所，你不会离开这里。如果我再把这栋建筑物从头到尾搜一边，找到你是迟早的事。”
“是吗？”北凛依然一脸冷淡的望着远处“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安慰或道歉的话，就不必了。”
“额，其实就算你没有这么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
北凛愣了一下，然后回头望着良。他正尴尬的站在那里。
“……”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
“扑哧”
北凛没忍住，噗的笑出声来“什么吗？竟然说不知道什么的，你这家伙……”
北凛很自然的笑了，至少在良看来是这样的。
“既然笑了，看来已经冷静的差不多了。”良这么说。
“你上来就是为了逗我笑的吗？”北凛说道。
“是也不全是。”良说道“刚刚我害一个女孩哭了，我猜她已经开始讨厌我了。我只是上来确定一下。怎样，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呢？”
“森川，你到底是闹哪样啊！哈？”北凛还在笑着。
“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啰？”良说道。
北凛翘着嘴唇，望着良点了点头。一副“我到要看看你在搞什么把戏”的表情。
良也翘起了嘴唇“既然你已经开始讨厌我了，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良的眼睛勘探着北凛瞳孔的深处“你讨厌你的母亲吗？”
话音未落，北凛的脸色瞬间就凝固了“你说什么？”
“应该很讨厌她吧，像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贱人。”良这样说着。
“森川，我承认，我非常讨厌你。但是，我不想恨你，别逼我。”北凛的眼睛里充满了怒气。
“那你恨你的母亲吗？不可能不恨吧！那种贱人不可能有人不讨厌她吧。”
“良！”北凛咆哮着。
但她的咆哮并没有打断良。
“你看！”良举起了那只猩红的手，手腕上的手铐闪着光亮。“就是那家伙，做出这恶心的东西，这东西毁了多少的家庭啊！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现在可是超越了人类的存在啊！如果不是她自以为是的做出这害人的东西，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像她这种贱人就应该碎尸万段……”
“你给我闭嘴——”
……
整个天台都沉默了。
良对北凛母亲的咒骂被打断了，因为北凛的拳头已经重重的打在了良的脸上。
良低着头，拳头依然贴在他的脸上。他却淡淡的笑着说着“果然啊。你并不讨厌你的母亲吧。”
“不，我很讨厌她，但是我也不允许像你这样的人说他的坏话。”
“是吗？呵。”良冷笑了一声“其实我觉的你的母亲挺冤的。莫名其妙的被自己的女儿讨厌了呢。”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北凛愤愤的问着
而良就这望着她，右手从身后抽出一叠信。
“这是我母亲的信？怎么会在你这里？”北凛惊讶的问到。
“还记得我说过，为了找你我把整座楼都翻了一边吗？”
“为什么你要把这些信偷出来？”北凛问
“你有真正的看过这些信吗？”良平静的问。
……
又是一阵沉默。
“如果你没有认真的看过这些信。趁现在看看吧。”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夜空里。
北凛的手掌拍掉了良手中的信，也顺势打在了良的脸上。
她的低着头，手掌停留在半空中“你就这么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吗？”她的声音又开始哭泣起来。
良沉默着，俯下身，捡起了其中一封“你有认真的读过这些信吗？”
“当然。”北凛哭着咆哮道“在我看过的信里面都是在埋怨我的母亲。他们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这些家伙比我的母亲更可恶。”
“也就是说你没有读过所有的信，的对吧？”良依然淡定的说着。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良站了起来，“既然你没有读过所有的信就不要这么早下定论。”那封已经发黄的信，被良递到北凛的面前“看看吧，这是被你遗漏的那些信的其中一封。”
泪珠在北凛的眼眶里徘徊着，她的视线早就变得模糊不清了，良的手，良的身影都已经只剩蒙蒙的一片了。但是当北凛抬起头看向良，他的脸却清晰的浮现在她的眼里。
“看看吧！”良将信向北凛推过去。
北凛的手颤抖着接过了信，突然间她有种感觉，只要看了这封信自己的泪腺就会控制不住。
信封被打开了，尽管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劣质墨水的味道依然没有消散。
北凛开始看了起来。很快……
“啪嗒……啪嗒”两声轻微的声音传进了良的耳朵。
是眼泪落下滴在信纸上的声音。
“懂了吧。”良说“这封信是一个女人写给你的母亲的。那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她是一个一岁孩子的妈妈。她开始变异的时候，自己的孩子就在她自己的怀里。是你的母亲帮她控制住了变异。就是这种你认为害人的东西，阻止了这个母亲失控杀死自己的孩子。如果你的母亲没有做出这东西那个女人就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谁都会崩溃的！”不知不觉间，良的语气也越来越激动了。而北凛却一直在哭。
良向前走了一步，把双手搭在北凛的双肩上。
“北凛，虽然这东西毁了很多的家庭。但是，他也救了很多人。就像我，还有这个被你母亲救下的女人。”
北凛抬起头，良的脸变得很仁慈。就像是一个天使。
“北凛，其实在寄给你母亲的这些信里，有将近五分之一的信是为了感谢你的母亲所以才寄来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的一次研发失败了而已，她并没有错。所以，不要在讨厌她了。”
一颗颗珍珠般的泪水，划过了北凛的脸颊。此时北凛已经控制不住了，她终于放开了喉咙，哭声立刻响彻了整个天空。
良的双手自然的环抱在一起，北凛倒在了良的怀里。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良的夹克上。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钻进了北凛的鼻孔。那是实验台上的味道。
北凛愣了一下，接着强压着哭声问“良，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开我。”
“不，只要还在流泪，你就需要一个肩膀，你只是一个女生。所以，就算被你讨厌也好，暂时这样吧。”
良这样说着，突然间，他感觉到，一双手环绕过了自己的身体，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接着北凛的哭声又响起了。
……
过了很久，这里的天台终于又安静了下来。北凛的脸依然埋在良的肩上。
“怎样？好些了吗？哭够了吧。”良问到。
“讨厌鬼，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没什么！”良笑笑，说“我只是觉得你和你的母亲太可怜了。所以想帮帮忙。”
“多管闲事。”北凛骂到“不过还是谢谢。还有，这件事一定要帮我保密。”
“好！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人会对这些事感兴趣吧！”
“不，一定要保密！”
“好好好，保密保密。”
“还有，以后叫我的名字吧——叫我桐枫就好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变得不在沉默了。乌云散了，星星从乌云里爬了出来看着两人之间的羁绊一丝一点的连接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