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在笔试的三天后进行。
从笔试结束的当天开始，易幼安就把自己关在了器华殿后山的小山坡上，拼命练习着用剑。
她的基础确实很差，连基础的招式都只能一遍遍重复才能记熟，所以更是连饭都只扒拉两口，全身心沉浸在练习中。
演武开始前第二天的下午，易幼安和往常一样在后山轻盈起剑。
她的鼻息细长，眉间细密的香汗也无法掩饰眉眼里的专注，身旁只有落叶和剑锋破空之声不绝。
就这样不知疲倦地练了很久，忽然一道清冷漠然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空有拙型，毫无实意。”
“你这不是在使剑，只是在摆花架子罢了。”
易幼安木然停手，还来不及委屈，在看清来人后又立马乖乖站好行礼，小心翼翼道：
“见过昭浅师叔……”
白衣胜雪的洛昭浅站在山坡上，美眸间尽是平静冷漠。
“你修为进境倒是不慢，可惜都是丹药堆砌，基础奇差无比。”
“倘若剑术招式再如此急躁冒进、好高骛远，同阶师门内你谁也打不过。”
易幼安默默听着洛昭浅的训斥，只能落寞地低着头，眼里满是黯然。
只是下一句话，又让她忍不住惊喜地抬头。
“……明早来剑华殿。我亲自教你。”
“是！”
兰姐说的真对诶。昭浅师叔真的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呢。
洛昭浅将视线移向一边，偏着头似乎不愿意看向易幼安的脸一样。
两人就这么略有尴尬地对站了一会儿，心思通透的易幼安看见洛昭浅脸上那欲说还休的别扭样子，顿时恍然大悟，声音轻快道：
“昭浅师叔可是有宗门事务要寻师尊？我这就去‘他房内’喊他出来。”
“咳。”
洛昭浅轻咳一声，面色依然冷淡：“我不找他。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你继续练吧。”说完，她的身形随剑影一闪而逝。
只留下原地捂嘴偷笑的易幼安。
——
——
午后慵懒而惬意的时光，最适合躺在床上看小黄书。
齐修一如往常，躺在床上仰头拿起一本春宫图，正嘿嘿笑着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一道剑气闪过，手中书页瞬间化成纸屑，吓得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卧槽！老子的黑丝巨ru女仆侍奉啊！”
“疯婆子，你发什么神经病啊！”他怒目瞪向门口的洛昭浅。
洛昭浅倒是毫不客气，眼神冷冽地轻哼道：“光天化日之下在宗门内看此淫.秽之物，你身为一殿之主，就一点都不羞耻吗？”
“我羞耻个锤子？我躲自己屋子里打手冲还碍着你事了？不是你自己进屋不敲门吗？怎么你还想现场围观我打手冲啊？”
“敢让我看到你那根秽物，我肯定一剑割了！”
“哇你这疯婆子讲不讲理啊？真当我几年不欺负你就欺负不了你是吧？”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黑丝女仆本！齐修越想越气，下床撸起袖子就准备狠狠跟这疯婆子打一场。
可他都快走到洛昭浅身前了，才听到她浅浅地扔下一句：
“‘浅言’卷刃了。帮我修一下。”
气势汹汹的齐修一下子消了气，反倒悠哉悠哉地抱起膀子扬起下巴，哼哼唧唧地甩回去一句：
“不好意思。本人封炉不炼器了。”
洛昭浅似乎根本不管他什么态度。她从袖间轻点，一柄通体莹白、锋刃冷冽如雪的细长宝剑被她放在桌上。
“我不管。”她略微撅起红唇，美眸依然紧紧盯着齐修，“你当初给我的时候答应过我的。保质保修。”
“那也是有保修期的。”
齐修满不在乎地往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剑都是我十几年前没出山的时候给你炼的东西了吧？三年包换十年保修，早过日头了。”
洛昭浅美眉深深蹙起，那张冰冷又清艳的脸蛋上闪过一抹赌气。
“你、你这无赖，又要说话不算数？”
“你这疯婆子怎么天天无理取闹？都说了过保修期了，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
他话锋一转：“当然，要是你肯就刚刚撕我本子的事道个歉，我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大发慈悲……”
见齐修一脸油盐不进，死皮赖脸的样子，洛昭浅气得牙痒痒，银牙紧咬地挤出一句：
“不修就不修！我换一柄佩剑就是！”
说着，她就要拿桌上的浅言剑，却被齐修一手拦住。
“诶，你不是要换新剑吗？还要这卷刃的废剑干什么？”
齐修眼神揶揄，声音玩味起来：“咱们洛大殿主可不差钱吧？难不成还要拿个废剑去以旧换新啊？”
“你、你管我！把剑还我！”
“不好意思，这是我炼的东西。既然坏了，自然该落叶归根回我这儿咯。”
“凭什么？”
“就凭它是我炼的。”
洛昭浅有些急了，她美眸微微泛红，咬着牙狠狠要将剑拽回来。
“我……不管！你说了送我的，就是我的！不许收回去！”
“就！不！”
外人怎么也想不到，堂堂两位太华仙宗的殿主，会此刻像两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拉着一柄剑玩拔河较劲。
俩人谁也不肯松手，死命往两个方向拽，最后还是齐修灵机一动大喊一声：
“我要袭你胸了啊！”
“啊！”
洛昭浅慌忙护住胸前，齐修才得意地将剑拿在手间把玩起来。
“唉。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你……你无耻……”她声音都气的有些发抖起来。
齐修略微抬眼。
洛昭浅此刻似乎气得不轻，胸脯高低起伏着，原本清冷出尘的面容此刻也满是羞愤。
她的眼圈微微发红，除了羞恼之外，还有一抹藏得很深的委屈。
齐修也知道，这疯婆子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被谁欺负两句都要委屈生气好久。
自己小的时候可没少欺负她。每次都是被她这么又气又委屈地瞪着。
都有免疫力了。
“唉呀，可怜我的小宝贝啊。”
齐修抚摸着剑锋处凹凸不平的浅言剑，一脸心疼地深情道：“都怪我，不该把你给这么一个不爱惜你的主人的。”
“害得你落成这样一幅凄惨的模样，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啊。”
“看看这剑锋，都卷成什么样了，肯定很疼吧？宝贝让爸爸揉揉~”
齐修在那里浮夸地表演着，洛昭浅在一旁也渐渐平复下来了。她轻轻咬着嘴唇，眼眸里光芒亮起又黯淡。
最后，只是极为小声地嘟囔了一句：“对……对不起。”
“什~么~”齐修满意地大喊起来，“大点声~听不见~”
“对、对不起！”
洛昭浅白皙俏挺的鼻尖都有些发红起来，声音更是带上一丝软意：“我下次，会好好珍惜它的啦……”
“还有？”
“还有……不该撕你的小黄书……”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齐修这才笑嘻嘻地将剑放平。
他当然知道，浅言剑之所以卷刃成这样，不是洛昭浅不爱惜。
这柄剑是他十几年前还没出山时炼成送给洛昭浅的。那时候的洛昭浅才初入踏虚境，所以浅言剑也只是蕴灵地品的兵器而已。
现在的洛昭浅都已经凌霄初期了，浅言剑早就承受不了她的全部剑意了。倒不如说十几年用到现在才只是卷刃，已经让齐修很惊讶了。
“万象矿石和碧玉珊瑚各一斤，玄辉玉三两。”
齐修漫不经心地念到：“明天下午收集好给我，三天后拿剑。”
洛昭浅略带惊讶地抬头，犹豫片刻才轻声问：“你……肯为我开炉炼剑？”
“这东西已经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了。早该给你升升级换换配置了。”
齐修一脸稀松平常道：“也就你这种傻乎乎一根筋的姑娘，都凌霄境了还抱着个地品蕴灵的剑不舍得换。”
“三天后，我保证给它升到化象仙品。要不是过段时间还有事要忙，我多花点时间给你升个道韵也不是不行。”
洛昭浅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看着鞋尖。谢谢那两个字，她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说说吧，怎么把剑弄坏的？”
“后海域有个秘境，我先占的却被当地的宗门抢去了。”她略微撇嘴，有气无力地说，“我气不过，就砍残了他们五十多号人。”
齐修嘴角抽搐了一下。
也是。这种事也只有她洛昭浅这种暴脾气干得出来。
“咳。终归是别的地域，人生地不熟的，别老在人家地盘上也这么横行霸道的。”
“他们打不过我。”说到这里，洛昭浅轻哼一声，扬起下巴。
“……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齐修有些头疼地想要解释，不过想了想这丫头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脑子一根弦过来的，说了也没用。
“算了。随你。”
洛昭浅不着痕迹地抬头偷偷瞄了他一眼。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这个无耻的混蛋总是喜欢变着各种法子欺负还是个小女孩的自己，好像看自己又急又气拼命眨眼睛忍着掉眼泪的样子，他会很开心一样。
但偏偏每次惹完自己，他又会好好拿出好东西哄自己。而且自己要是真的被别人欺负了，他也总是最先跳出来护着自己的那个。
这么多年，洛昭浅还是觉得齐修就是个无耻的混蛋，只会欺负别人为乐，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洛昭浅必须要承认。
他不是一个好人。
但是一个好师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