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醺能读取商黎的表层思维。
就像从一只巨大的毛线球上找出线头，这对普通人来说很困难，但对艾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祂像只猫，而且是最聪明最灵巧的猫，在祂眼里线头简直跟秃子头顶硕果仅存的那根头发一样显眼——所以祂能轻而易举看穿商黎的心思。
商黎觉得祂很酷、很帅、神秘而且可靠——这没问题，青春期的小男生几乎都渴望在一夜之间长大，成为他们眼里代表了权威的大人——而相对的，也有不少大人渴望着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
就像围城，城里的人想出来，城外的人却想进去。
祂理解商黎仰慕祂，甚至想成为祂的心思，但祂又不是很能理解商黎将来想找个跟祂一样酷，一样帅，一样神秘而且可靠伴侣的想法。
什么替身文学？
艾醺觉得这多少有点怪了……但也无所谓，祂不在乎这些，商黎喜欢什么样的人跟祂又没关系，只要这傻小子别喜欢上祂就行。
可说起来，就算商黎喜欢祂好像也无所谓，反正祂是幽灵，商黎是人，就算商黎想整个“人鬼情未了”的绝世烂活，他也看不着摸不到艾醺。
——当然，以上是最坏的可能，艾醺最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人，祂向来这么缺乏安全感。
而为了避免自己的宿主变成男同，艾醺决定帮他找个合适的小女朋友。
……
涂过红花油之后商黎就回了房间，他关上灯，躺回床上，小声地喊“醺哥醺哥”试图唤出艾醺，可艾醺懒得理他，只是窝在书桌上一动不动地装死。
这是祂成为幽灵后的第一个夜晚，祂极具科研精神地想试试身为幽灵的自己能不能睡觉，而祂又知道商黎那傻小子的精力几乎无穷无尽，一旦祂搭理商黎，商黎就又会缠着祂问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
所以不管商黎怎么喊它，祂都咬定青山不放松，一声不吭。
最后商黎大概终于放弃了，有点寂寞地缩到被窝里。
白天的经历太过精彩，也太过消耗精神和体力，商黎刚躺了一会儿困意便涌上来了，如浓雾般将他包围，淹没大脑浸泡四肢百骸。
商黎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团棉花，软软的使不上劲，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沉沉地往下坠。
周公正唤他去梦中手谈一局。
可商黎没忘记大哥，他顶着睡意往书桌的方向看了一眼——理所应当的，他什么都没看到——但他还是对着书桌轻声说了句：
“醺哥，晚安。”
说完他就一头栽了下去，闭上了眼。
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他醒着睁着眼的时候看不到的东西却出现在他睡了闭上了眼之后——
今晚的月光皎洁，那水波般的银辉自天穹洒落，穿过未被窗帘遮掩的窗户，把商黎的小房间照得宛若白日。而在距离窗外月光最近的地方，在那书桌之上，模糊的人形悄然被月光勾勒出轮廓，就像被微尘显露的漆印，祂垂眸看向商黎，嘴唇蠕动。
于是，商黎听到了那宛若月光般清冷的声音：
“晚安。”
这之后，商黎终于抵挡不住汹涌的倦意，彻底睡了过去。
……
第二天商黎差点没醒过来。
他从来没睡过这么痛苦的觉——简直就像把他扔进了牛棚里，被那群牛连番踩踏了不知道多少遍。
腰酸，腿疼，胳膊软，脖子更是生涩得转都转不动。
商黎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的地方，他勉强从床上爬下来就立马跪在了地上，连路都走不动。
“醺哥，”他下意识向艾醺求助，“我这是怎么了？”
艾醺本来不想理他的，但没办法，商黎现在这情况跟祂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所以祂只好回答：
“代价。”
“代……价？”
“当然，你以为我昨天帮你是没有代价的吗？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就算我附体也很难打得过那几个小混混，所以我透支了你的体能。”
怕商黎听不懂，艾醺又用另一种方式解释了一遍：
“用科学一点的说法——人体的自我防护机制为了防止你在运动中受伤，会一定程度上限制你的体能，而我绕过了你身体的自我防护机制，最大程度地发挥了你的体能，而代价就是你现在的感受。”
人和人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艾醺一怒之下确实能用商黎的身体打得三个小混混哭爹喊娘。
但商黎就不行，就像高数，不会就是不会，不行就是不行。
艾醺的解释很有道理——虽然一只幽灵提起“科学”这两个字就已经挺诡异了——但坚信幽灵也可以被科学所解释的商黎还是想都不想就相信了艾黎的说法。
他哭丧着脸扶着床爬起来，看着自己软得像面条，抖个不停的双腿，下意识问：
“醺哥，我这样还怎么去学校啊？”
虽然艾醺是造成商黎现状的罪魁祸首，但祂丝毫没有感到羞愧，更没自我检讨的打算。
祂只是淡淡地回答：
“自己想办法，我帮不了你……还有，如果你以后还想我帮你的话，最好锻炼锻炼身体，你现在的身体太孱弱，经不起我的折腾。”
当然——祂又想——身上有点肌肉看着才舒服一点。
商黎有点郁闷，但还是乖乖答应下来，接着一路扶墙走出房间，打算去卫生间洗漱。
可就在他踏出房间时，昨晚那惊鸿一瞥的记忆忽然苏醒了。
月光勾勒出模糊的人形，人形垂眸，嘴唇蠕动，对他说晚安。
商黎打了个激灵。
他扶着门框犹豫会儿，最后还是鼓足勇气说：
“醺哥，昨晚我……我好像看见你了！”
“嗯？”
艾醺难得提起了兴致。
“你昨晚看到我了？有意思，身为人类的你是怎么看到我这个幽灵的呢……”
为了确认商黎昨天看到的是祂，而不是睡眼朦胧间产生的错觉，祂又问：
“你昨天看到的我长什么样？”
商黎踌躇着回答：
“我没看清，好像只有个模糊的人形……”
“那你应该是眼花了。”艾醺断言道。
半梦半醒时产生错觉是很正常的，就像修车工会随身携带扳手一样，这是非常合理的事。
商黎点点头。
其实他也觉得他昨天大概是看错了——毕竟，明明醺哥是男幽灵，他昨天看到的模糊人形却……
却纤细的像是个女孩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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