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袭击事件之后一夜未眠的人有很多，其中自然少不了那些警备署和天堂机关的工作人员。
他们整夜都在清理现场，寻找线索，封存证据，还有保护和监视整所学院，由于人手不够，警备署从附附近多地调兵，除了战争状态，还极少有情况能让上万武装部队集结一处。
由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以至于警备署和天堂机关的主要负责人们甚至没有时间去勘察现场，而是得应付各种其他的事务，直到忙了一个通宵之后，才能抽出时间简单浏览鉴识部门发来的简报，然后借着早餐的时间开一个小会。
大约二十多名来自警备署中高层负责人坐在一张由十几张折叠桌拼接起来的临时会议桌前，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份餐盒，大家一边吃，一边讨论接下来的行动。
目前的总负责人自然是地区的警备署署长刘子龙，就和平常一样，他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的表情，有些漠然，也有些深不可测，甚至有点漫不经心。
他低着头，用塑料小餐刀给蒜蓉面包涂上黄油，时不时点一点头，以表示他在有在听正在汇报的情况，没人对此表示异议，因为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思考时的状态。
“好，你那边的情况我知道了。”当汇报完毕，刘子龙也把面包涂好了，他将食物塞进嘴里，潦草地咀嚼了几下之后，就借着热牛奶咽了下去，然后说道“忙了一晚上，大家都辛苦了，先吃吧，吃饱都歇会儿，现在脑子不清不楚的，不是想问题的状态。”
众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各自开始进餐。
刘子龙会这么说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这一晚上下来，能够找到的有价值线索实在是太少了。
目前知道的，仅仅只有袭击者行动的大致经过——通过内鬼，将包括灭灵剂在内的各种武器带入会场，然后将灭灵剂倒入通风系统，消灭现场所有的灵能者，然后发起突袭。
然而诡异的是，现场除了一些因为交战留下的袭击者尸体之外，其余的人全都消失无踪，就算是已经找到的这些尸体，身份也都是千差万别，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更匪夷所思的是，这其中不少都是没有收割豁免权的普通人。
犯罪源自那些最激烈的情绪和欲望，然而这些也是最重要的能源，如果真的存在，那应该早早地就被收割了，哪有机会付诸行动。
证据线索少得可怜，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突破口，就算要抓人都不知道抓谁好。
换做是过去，实在不行找些替罪羊应付一下，就能交差，可是这次不行，死了这么多权贵的少爷小姐，各方的问责压力不是一点半点，甚至几名警备署高官的子女都死在了此次事件中，不给出一个像样的交代，对内对外都没办法过关。
然而，以警备署的资源和能力，只能调查到这种程度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因此都是一言不发，默默进餐，不时将目光看向刘子龙那边。
如果要找到什么突破口的话，那就只有看这位署长的手段了。
很快，刘子龙吃完了他那份早餐，擦擦嘴，站起身来：“大家慢慢吃，我去现场看看天堂机关的人那边有什么发现。”
大家等的就是这句话，各自脸上的表情都舒展了几分。
天堂机关和警备署虽然都是执法机关，职责有许多重叠的部分，但是因为所属的管理链完全不同，彼此之间的矛盾其实不少，刘子龙时极少数能够将两边关系处理好的警备署领导，如果要说有什么突破，那就得看他的了。
刘子龙重新返回了事发现场，取证采样工作还在进行中，从服装可以分辨出，其中大多数都是警备署的人，只有少数是天堂机关的——不是因为不重视，而是天堂机关的人本来就少。
并不在多而在精，这句话用在天堂机关上正合适。
天堂机关作为跨国组织，虽然在各地都设置有常驻机构，但里面的人员主要是文员，负责处理日常工作，以及各种设施硬件的维护，以便一旦出事，所有设备能够第一时间启动使用。
具体的业务人员通常以“巡回官”和“支援小组”的形式进行，通常哪里出事，就通知最近的巡回官和支援小组可以提供支援，巡回官作为最高负责人临时统管一切。
作为天堂机关的“四大名捕”之一的一等巡回官的徐月自然是现场的最高负责人，刘子龙拨开封锁线，走进现场，果然看到了徐月的身影，她昨晚赶到现场之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早啊，吃了没？我给你们的人都带了一份。”刘子龙说着，招呼后面的人推着餐车过来“别的不敢说，我们这边伙房师傅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谢谢刘长官。”徐月点点头，微笑着领了情，拍了拍手招呼道“各位，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大家伙忙了一晚上，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借着这个机会，徐月拿了一份早餐，和刘子龙来到僻静处进行商讨。
警备署和天堂机关的关系很微妙，许多权限被拆开了，很多时候需要一起合作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可是偏偏两边的绩效考核体系又完全不同，导致双方很多时候都担心被“抢功劳”，拒绝彼此合作，甚至因此闹出了不少的矛盾。
刘子龙是少数能够调和这种矛盾的人，作为原天堂机关干部，他的人脉还是很管用的。
徐月从餐盒中拿出食物吃了起来，而刘子龙则是点了根香烟，站在一旁，闲聊般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不多。”徐月说道“这次的家伙很狡猾，几乎没有留下多少有用的线索，而且为了照顾这帮人的‘隐私’，监控设备连宴会厅都没完全覆盖，唉……总之不太妙。”
“嗯……”刘子龙点点头“死的那几个袭击者，有什么发现？”
尸检这件事在许多情况下，就是警备署和天堂机关的一个争执点，天堂机关拥有更好的设备和技术，但是在实际办案过程中，重要证据往往都是“先到先得”，天堂机关方面要么只能从警备署得到二手情报，要么就得走一套繁琐的流程。
所以这次，刘子龙直接把一部分尸检的工作交给了天堂机关方面，而相应的，徐月也必须以情报作为交换。
“手段很粗暴，但是很凶残，都是徒手一击致命，这种力道不可能是普通人，要么是灵能者，要么是改造人。”
“呼……”刘子龙吐了个烟圈“灵能者应该都死光了吧，是谁干的？”
“不知道，但是从现在已经搜集到的证词来看，那个位置的唯一幸存者应该很靠近不久前被灭门的赵家遗孀，她是此次事件的幸存者，”
“哦？运气不错啊。”刘子龙挑了挑眉毛“这么说，那些人是她的保镖干掉的？”
“不知道，但是她和她的保镖们确实都全身而退了，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显示他们和此次事件有联系。”
“好吧，我会找人去问问看。”能够从现场全身而退的人，都是有重大嫌疑的，徐月没有明说，但刘子龙已经明白了意思“还什么有别的发现吗？”
“袭击者的撤退路线，很可能是使用了时空系的能力切开了一条临时虫洞，但是根据现场残留的灵能进行比对之后，并没有在数据库中找到对应的灵能者，推测可能是财团的私兵，或者是来自荒境的人。”
“一般来说，这两种都不可能，但是这么离谱的事情都发生了，哈……也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了。”说完，刘子龙抽了一口烟“就这些吗？”
徐月点点头：“嗯，暂时只有这么多了。”
刘子龙没有说话，而是皱着眉头，又抽了几口烟，良久，才吐出一句：“看来是高手啊。”
计划周密，执行利落，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可以追踪的线索，还造成了这么大的伤亡，当了这么多年的差，刘子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当然，徐月也是同样。
接着便是沉默，刘子龙手中的香烟慢慢燃近，这场简单的情报交换似乎就要在沉默中结束了。
可就在这时，刘子龙忽然说出了惊人之语：“小徐啊，说句心里话，虽说不知道是谁干的，不过嘛……如果我不是个当差的，现在多半会拍手叫好。”
这话着实惊到了徐月：“刘长官？你……”
刘子龙将剩下的烟蒂扔掉，用力踩灭——他并不是失言，这就是他的心里话：“哈，反正我过两年就彻底退休了，这里也没外人，你就当时我这个老家伙的一点唠叨，要是不愿意听，你可以离开。”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意外。”曾经的前辈长官变了很多，从他身上再也看不到过去的那种热血，只有满身的惆怅和颓废。
或许他只是累了——徐月心想。
“你可能觉得我老了，对，我确实老了，谁都会老，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如果我不是个当差的，早就反了！该死，这叫什么日子！这叫什么世道！”
刘子龙的话似乎有些语无伦次，徐月不是很懂，但她能感受到老长官身上强烈的负面情绪，充斥着厌烦与憎恶。
“长官，你忙了一夜，可能需要睡一觉。”
“是啊，是啊……现在我不是灵能者了，年纪也大了，是有点熬不住了，我回去睡会儿，有什么情报随时联系。”
说着，刘子龙伸了个懒腰，摆摆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看着曾经的前辈，天堂机关的英雄变成如今的模样，徐月心中五味杂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