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那天在城楼上射杀自己一事，这算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
之前白胡子问过，安童褚美娘也问过，就连得知自己重生的秦家人也都问过，反正问的方式和语气各有不同，但是最终的结论都是一句话。
【那你原谅王之因了么？】
其实对于这点，秦忆安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原谅了还是没有原谅。
因为从根本上的一开始从道理上来讲，王之因就没有做错什么，何来自己要原谅他这一说。
更别说现在她自己已经坐上了比当初王之因还要高的位置，有的东西就算不想看清楚也都看清楚了，也逐渐明白了当年王之因给自己提的一个很古怪的话题的真正意思。
【一条分岔路上分别躺着一个病人，还有十个被强盗绑住的人躺在地上】
【而你驾着失控的马车减不了速】
【这个时候，你要选择一条路冲过去，那你会选择哪条？】
当时的秦忆安没有多想选择了有着病人那条路，其实她也明白王之因问这个问题的真正想法是在询问她对于牺牲这点的看法。
毕竟当时王之因已经准备参军了，即将分别的那天夜里两人聊了很多很多。
而现在的秦忆安也算是真正了解到了当时王之因的想法。
在某些时候，牺牲是必要的，所以不要对死亡看的太过于在意，就像架着失控马车的自己能够救下十个人一般。
当时王之因想表达给秦忆安的意思大概就是可能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希望秦忆安不要太在意自己战死这个事实。
因为当时王之因参战的所有奖赏和俸禄，除去给死去的将士们的补贴以外，其他全部都是留给了在家的秦忆安。
而当时在城楼上的自己只不过是变成了当初那个话题中的‘病人’而已，牺牲自己一个，就可以救下长城以南的更多百姓。
说实话，秦忆安觉得并不亏。
尤其是现在，对坐在女帝位置上的她来说，这样的交换不仅不亏，更可以说是大赚特赚。
不过也就是因为女帝这个身份，让她知道了更多东西。
百姓愚昧，百官爱财视万民于草芥，韩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等等。
这些都还是秦忆安这当了三年皇帝中所看到的冰山一角，还有许许多多东西都是隐藏在看不到的地方，需要自己去深挖才行。
而且在起义的过程中，就算一路顺利也难免会有死伤，秦忆安也是从那时候渐渐理解王之因在军队里的大致情况。
所以就现在而言，她可以明确的，没有任何犹豫的对此时的王之因说出口。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没错，这就是现阶段对于女帝的秦忆安来说，王之因做的事情没有做错，甚至说理所应当。
然而一个人生活在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社会中的时候，难免会有多种身份在自己的身上不断更替。
就像现在的秦忆安一样，她在朝堂上的时候是女帝，在面对自家人的时候是大小姐，而在面对王之因的时候是他已经故去的妻子。
单纯从女帝这一个身份方面想，王之因的做法很正确。
然而从作为王之因妻子的身份这边想的时候，秦忆安虽然说不上憎恨王之因把自己射死，但是对他的怨气还是没有那么容易消散的。
当然秦忆安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将两种身份的事情分开说，但她就是不那么容易的咽下这口气的补充说到。
“在国家大义上你却是没有做错，我相信你故去的妻子也会非常理解你的选择。”
“但说实话，我和她年纪差不多，所以作为女性或者说作为一个妻子的话，对你的埋怨肯定是有的。”
“所以说到底，还是主要看侯爷你，还是说你觉得你的妻子会希望看到现在垂头丧气的你么？”
秦忆安补充完毕，勉强算是把自己心中的怨气撒掉一些的睁开眼。
至下而上的看着此时有些发呆的王之因等着他的回答，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王之因思索的时间太久了。
导致秦忆安此时有些百无聊赖，于是视线就开始乱飘，并且最后将视线集中到了王之因此时的鼻孔上。
因为王之因是向前看的，所以秦忆安看的很清楚。
也不知道王之因此时的鼻孔有什么魅力，还是说里面有什么星辰大海的，秦忆安一时间也看着他的鼻孔发起了呆。
此时秦忆安脑中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就和现在的王之因一般两眼笔直的向上看着，知道一滴猩红的液体滴在自己脑门上，秦忆安这才回过神的缩了下脖子抱怨着。
“好凉！”
而听到女帝陛下的抱怨，王之因也这才慢慢的回过神并误认为是自己手术太慢导致洗头水变凉了。
然而在秦忆安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时候，他们俩这才发现让女帝抱怨‘好凉’的并不是溅起的水滴，而是王之因留下的鼻血。
“抱歉，草民时不时的会流鼻血，脏了陛下的脑门儿。”
王之因反应很快的收回洗头发的双手，跑到一边的同时忙着解释着。
“非常抱歉陛下，看样子您要另找人帮您洗头发了。”
说完这些话的王之因立刻捂着鼻子走出了后院，而秦忆安本人也不管头发上的水渍湿了后背的起身，呆呆的看着自己右手上的血渍出神喃喃着。
“他的血之前是这么冷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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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里，王之因似乎是在故意躲着秦忆安，所以两人这些天并没有见到对方。
明明就住在彼此的隔壁，两人似乎暗中达成共识一般，都没有去主动找对方聊起那天洗头发剩下的话题。
其实秦忆安很像直接过去找他聊聊，聊聊那天剩下的火莲教的是，聊聊之后关于国家的政策，甚至想要聊聊当年洞房那夜为什么要对说自己说还‘小’等等等。
然而这些情绪都被秦忆安忍住了，她也不得不忍住。
因为作为女帝的她当然虽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和王之因聊天，就像当年在锦鲤山初遇一般什么都聊。
但现在的她在注意到王之因的血冷的可怕的瞬间，女帝的身份就已经不顶用了。
现在的她只想用妻子这个身份好好的和他聊聊身体情况，给他煲汤熬药，好好的调理一下身体，让他知道身边有个女人的好处。
然而每当回忆起王之因前些天慌张离开的样子，秦忆安心中就觉得一阵失落。
就是有一种自己喜欢的人不想跟自己分享秘密的失落感。
虽然自己欺骗在先，但无论怎么说女帝这个身份很明显表现出了对他的喜欢。
不就稍微对女帝说点秘密怎么了？你故去的妻子还能从坟墓里爬出来掐死你啊！
之前就觉得你脑子不灵活，现在看来还真是死脑筋...
在心中不断抱怨王之因死脑筋的秦忆安躺在床上，死死的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的同时将目光看向了只隔着一道墙的王之因房间的方向嘀咕着。
“脑子稍微灵光一点啊,铁笨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