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尽的漆黑散去，清语猛然从虚无中醒来。
强烈如真实幻境般的错位感接踵而来，现实与虚像杂糅交错，如同即将溺毙深渊却突然获得解脱之人那样，本能控制着身体报复性地狠狠吸上一大口空气。
而她的意识却尚未从虚实交错的梦境中完全脱出，不由得想要抓住眼前那抹稍纵即逝的异样，不顾一切的陡然向前扑去。
可来自安全带的束缚却将清语牢牢按在了原位，柔若无骨的娇小身躯缩在副驾驶位上。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也传来了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刹车声，以及自己姐姐那仿佛被吓了一跳的紧张高呼：
“小语？”
“你怎么了！”
这下，清语总算是从被踢下线的认知断层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我……”清语茫然的看着熟悉的车内内饰，失去焦距的黑色双眸慢慢拾回了昔日的镇定，破碎不堪的记忆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重组连接，“我没事，言姐。”
她叹了口气：
“——只是我们很快就要有事了。”
清言：“？”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妹妹用如此郑重的语气，说着如此严肃如此肯定的结论。
重点是，它还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可这又怎么会呢，明明上一头追猎者在两天前才被她们做掉，按理来说，直到她们抵达桂滨市之前，都不用去考虑追猎者这个棘手的问题才对。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意外，值得清语用这种语气肯定呢？
清言心底满是疑惑。
不过她照常没有多问，而是将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转而伸过去握住自己妹妹的小手，希望通过这种方式给予对方关怀与支持。
清言能从清语那微微绷紧的手掌里，感受到那抹前所未有的不安与躁动。
——好似有某种恐怖的无形之物紧随她们身后，随时都有可能向她们发起致命突袭。
可这种东西……真的存在么？
车内静悄悄的，姐妹俩人谁也没有说话。
姐姐在等着妹妹开口，而妹妹则在整理记忆，组织语言。
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清语才正式将她从记忆碎片里得知的，与她们这趟桂滨之旅息息相关的部分尽数道出。
丧尸，是会进化的。
这一点，早在最初之时，清语就告诉给了清言，属于是两人都很清楚的基本常识。
如果将末日降临，直到清语身陨视作一条时间链，那么丧尸根据进化的程度就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自然是末日初期，大量人类被不知名的物质转化为普通丧尸，秩序与文明的初步崩解，剩余的幸存者们在不断探索寻找着于末世里立足的正确方式。
而第二阶段笼统一点来说，便是大量变异丧尸会自普通丧尸群体里脱颖而出，它们所具有的威胁程度将远超普通丧尸，普通人类想在它们手上幸存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无数的小型据点被摧毁，唯有被异能者或是现代武器庇护的中大型据点能逃过一劫。
至于第三阶段，现今仍被封印在清语的脑海深处。
虽然无法越过浓雾的层层遮蔽，窥探其中蕴藏的前世先智，但她依然能从中感受到那股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光是意识到这股存在，便能得出倘若末世真正进入第三阶段，恐怕整颗蓝星上的人类文明都会遭到清洗的可怖结论。
届时，她们的生存环境只会更加恶劣，更加残酷，除这之外不会再有其他可能了。
“……也就是说，第二阶段马上就要来临了，我们需要赶在它到来之前，进入到桂滨市里面？”
清言很快就从清语给出的海量信息中，提取出了最为关键的要点。
清语点了点小脑袋，证实了自己姐姐的结论无误。
这听上去十分简单，看似毫无难度可言，毕竟唯一能够影响她们前进速率的，也就只有令人糟心的恶劣路况了。
可如果真的这么简单，清语会用这幅态度提出来么？
显然不会。
——尸潮。
才是真正让清语担忧的骇然存在。
尸潮，是第一阶段末期，即将迈入末世第二阶段的象征。
届时，大量原本毫无目的游荡在密集地里的普通丧尸，将会暂时挣脱本能的束缚——或是遵循新的本能支配，成群结队的朝着人类发起连绵不绝的攻势，那种惊悚画面随便一想都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到那个时候，桂滨市将会进入战时状态，哪怕她们拥有能从丧尸群体里无伤通过的特殊异能，但战场上的现代武器可不长眼睛，没法精确将人类与丧尸区分出来，最终结果大概率是与丧尸一同灰飞烟灭。
所以，她们必须得赶在桂滨市关闭入口之前进去。
否则的话，她们就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去另外寻找一处可以长期居住的安全据点，等待尸潮褪去再重返桂滨市了。
谁都不知道尸潮究竟会持续多久，而这一来一回又不知要耗去多久时间，两者堆叠之下，可以预见的风险就变得无法控制了。
有限的时间，将会是她们这一路上最大的敌人。
死神的虚影轮廓再度在两人身后显现。
“姐姐明白了。”清楚现状之后清言就不再拖沓，重新点火，唤醒发动机，拉开手刹，纤细无暇的白皙长腿踩在油门上，“你再休息会吧小语，后面的旅途就交给姐姐了。”
“嗯呢，麻烦你了，言姐，我还要再休息一会。”
说完后，清语的意识重新沉入进了无垠空洞的意识空间之中。
她并没有与清言提及最新出现的追猎者一事，主要还是因为变数太多，值得深入思索的细节又不少。
在这种所知信息不多的情况下选择全盘托出，只会为对方带来不必要的精神压力。
更重要的是……有些事情，有些猜测，她还得再去确认一遍。
精神体状态下的清语，再次像先前那样朝着周围泛起涟漪的晶质化数字，将用于意识连接的交流端口延伸出去。
不知算是预料之中，还是预期之外。
无数次无往不利的精神连接，竟然在这一次得不到任何回应。
既没有成功完成对追猎者的意识降临，也没有出现任何特殊的不详征兆，只是单纯的信息端口另一侧毫无反应罢了。
打个比方，有那么一条连接两台电脑主机的超长数据线，清语所使用的这台主机可以通过它，实现对另一台主机的远程操纵。
然而这条网线并没有断裂，可无论清语如何点击远程操纵的开始按钮，她都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获得另一台主机的控制权了。
——她的访问控制权被毙掉了。
即使在开始试验之前，清语就做好了相对应的心理准备，但当猜测被现实确认之时，这份异样带来的惊悸可一点儿都不会少，甚至过犹不及。
毕竟，只有具备思考能力的存在，方能屏蔽掉来自清语的访问权，还可以在第一时间将控制着它主机的清语提掉线去。
再加上那抹神秘诡异的微笑……哪怕清语再不愿意承认，再怎么心存抗拒，但种种线索指向的结论并不会依据她的个人意愿而做改变：
——第一位具有自我意识与智慧的追猎者，诞生了。
……………………
时间就在清语沉浸于意识空间的过程中悄然流逝。
通往滨海市的高速公路入口已在道路尽头，清晰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