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我所能记忆的起点了,那时候还没有“人”的概念,那时候人类的进化也仅仅是比绝大多数动物更为聪明罢了,荒野与自然的气息还没有完全褪去,聚落的秩序也才刚刚建立。
我所在的聚落应该就是曾今中央文明的某一处,优越的地理位置带来了富饶的资源,在那一段时期,聚落并不会为了生存而担心。
在这样一个田园时代,“我”诞生了,我不知父亲是谁,不过有母亲照顾,我想这个时代,可以被称为母系社会吧,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会有人明白这一名称的含义。
这个时候的我还远远没有到产生能够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去”这样问题的智慧。但我也足以发现我自身所具有的非同一般的天赋。我的恢复能力很强,和我一起同行的族人在狩猎过程中受的伤可能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完全恢复,而我受过相似程度的伤却在一个晚上之后就能恢复如初。而我的观察能力也很强,狩猎过程中,我会根据野兽的粪便、经过腐殖踩碎的树叶、风吹来带来的气味、树干上的抓痕等等来判断野兽的状态、数量、种类等等,而掌握类似技能的人,只有聚落中最为年长的老猎人了。但老猎人年龄已经很大,而且受了太多的伤,已经无法与我们一同出去打猎了,他所讲的知识那些年长的猎人能够理解,但是能够真正运用的反而只有我这个最年轻的猎人。
我能够感觉到我的恢复能力是在不断增强的,它好像根本没有上限,最终给我带来了这幅几近不死的身躯,以我现在所掌握的知识,或许只有地心那高达数百万的压力才能将我摧毁。而我的观察能力也逐渐累积成了我的智慧,到了现在,我甚至可以肯定地说,我拥有着人类到目前为止的所有的知识,没错是所有,哪怕是东方文明最为晦涩的《易》我也能够给出所有解法,西方文明的《亡灵书》也只是我的消遣读物,我能够制作最完美的贤者之石,我也能完成金丹大道,我能够沟通已死之人的“灵魂”,我甚至能够让他们起死回生。但我不是“神”,我拥有的仅仅是不死之躯与无尽智慧,我曾今觉得,我无所不能,已与神明无异,但我无法决定万事万物。我,不是“神”。
回忆总是如此的奇妙,总会让我的思维发散到意料不到的角落,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总会让我感受到我还存在着人性,而不是无欲无求的神明,或是毫无感情的机械。这也算是我写下回忆的原因吧。
话又说回来,我的天赋在逐渐显露,自然而然地逐渐被聚落所重视,从开始的外出狩猎小队,到后面与其他聚落的战争,再到聚落的资源分配与迁徙计划,我所掌握的权利,呵,那时候只有生存,哪有权利呢?为了生存人类已经用尽了那积累不多的智慧,还有什么心思像现在这些人一样勾心斗角呢。
没有威胁的野兽很难抓捕,而且消耗的时间精力远远超过所收获的,能够获得收获的野兽自然有生存的资本,抓捕它们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而这个代价往往是其他人的牺牲,但是人是这个时代最为宝贵的资源。这个聚落即便是有我领导,也难以避免牺牲,不过随着我年复一年的学习、积累,我们逐渐可以用极小的损失获得极大的收获,一切要是就这么运转下去,或许是一个很不错的发展。
聚落的族长命不久矣,我毫无疑问接替了领导之责,我或许是在这个母系社会第一个接替族长的男性成员,不过无人反对,东方文明的伏羲氏族或许在千年后才诞生。
随着时间的增加,我的智慧还在逐渐增加,而且我也发现了,我的记忆似乎也并不会衰减,同伴们已经逐渐忘记他们小时候学习但是长久都没有使用的知识,但我全都记得,我甚至能回忆起是谁交的我,又有谁和我一起学习过。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我接过了领导之责,那我便需要继续带着他们生存下去。在族长最后的日子里,她将她所知道的知识已经尽数交予了我,而我也开始融合整理我所获得的知识。我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构思出了我所在区域的地图,大概在曾今中央文明的南部,这是个好地方,在那时那里四季如春,根本不用为气候的问题而担心,物产还算丰富,很少会饿肚子。这样我们聚落便有多余的人力物力去做些其他事情了。我们每到一个栖息地便将多余的果子密封在陶罐里,等待下次回来时取用,因为我的记忆,我们再也不会找不到我们储存的食物了。我们也开始将能吃的果子种在聚落周围,看看有没有再长出来的可能。我也开始制作陷阱开始更高效的捕捉猎物,我教导了族人捕鱼的方法。
我在观察我遇到的所有动植物,亲手搏斗观察它们的威胁度,亲口食用那些陌生的植物,托我身体的福,受到的伤害总是能恢复过来,也或许是幸运没有尝到让那时的我足以致命的食物。我将我所知道的知识记录在了石窟墙壁上,我刻下了它们的样貌,在旁边标注了符号,然后讲给那些有天赋的族人听。那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或许是人类最早的文字。
纵然那时候没有什么生死、寿命的概念,但显然我强壮的体魄也逐渐让同族人意识到了我与它们的不同,但也仅仅是意识到了不同而已,浅薄的智慧并不能支持他们思考更多。他们只知道,我是他们所有人中知识最丰富,体魄最强壮的族长,跟着我不用饿肚子,不用挨冷受冻。
我已经有资格主持聚落的聚会了,但我仍然没有参加进去,只是坐在篝火前面思考着,知识的累积让我开始理解到“智慧”究竟是什么,虽然还远远没有到如今近乎无所不能的境地,但我也开始意识到了不同。部落的生活越来越富足,事务却不见减少,但是我已经挑选了几个有天赋的族人协助我管理各个方面的事务。每当篝火燃起,全聚落开始狂欢的时候,也是我最为轻松的时候,我的思维也开始发散。我在思考我们究竟是什么,我们这么做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们又将从哪来、到哪去……那时的星辰一如现在窗外一般闪烁,但万年的时间其中陨落的究竟有多少呢?但其中不再闪烁的又究竟有多少呢?即便以我现在的智慧也难以给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