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徒步走在一片纯白中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虽说相比刚踏上这条道路时，剧烈跳动的心脏已经渐渐平息下来。
但刺眼的白光还是让我很难受，单色调的视野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让我眼睛生疼。
我就只能佝偻身子往前走。
身上没有准备墨镜，随身携带着的背包里除开必备的水和食物，也只有那突然出现在我家窗台上的小树盆栽。
因为那个女孩挺喜欢树木的，如果能有机会出去，我想把这个送给她。
这条路真的很长。
我在醒来后，就直接做好出发的准备，动身启程，一刻也没耽搁。
花了大概几个小时，我所乘坐的无人公车就把我送到这条道路前。
从那时起，我就这一直走到现在。
“好累。”
疲劳感迫使我停下脚步，从背包里取出水，猛喝一口。
向前方眺望，这条路依旧还是蜿蜒着伸向看不见尽头的远处。
往后，我已经看不到来时的那座城市，在纯白的视野中剩下一条扭曲着的线和一个黑点。
倒头走不可能了吧。
我掏出手机，此时信号网络也全然没有。
这到底要多超常识啊。
“……往前走吧。”
我心里暗自吐槽一句，便背好背包，继续往前走。
但这样走下去实在是太过无趣，我便打开手机，打算重头开始看那个女孩的日记，我记得上次看见，好像是她正准备第二天的自我介绍。
进入大学，与其他人的第一次接触，我在心中默默为她加油。
虽说一再窥探别人隐私真的不好。不过等见到的那时候，我会好好道歉的。
可就当我拇指触及日记本应用的瞬间。
我所处的世界崩溃了。
真的是，突然碎裂。
一切陷入无声，连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泯灭。
印在我瞳孔中的纯白，就像一个个巨大的方块往下脱落。
头顶上，视野前方，左边，右边，脚下。
全部在瞬间崩碎。
而在那纯白脱离之后，出现在我眼中的，是那浩瀚无垠的星空。
巨大的星云，拖着闪耀尾巴的彗星，以及那数以亿计的星星。
而我所站的道路，此时好像也变成了一面无限宽大的水平镜面。
和上方的绝美景色交相呼应。
“这，这是……”
一时间，踩在另一片星空上的我竟丧失言语能力。
完全被这突然出现的景色震惊。
就算心中早已做好准备，但面对这般异象，我也只能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
咔。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一声如同玻璃幕墙碎裂的声音穿过我的耳膜，直冲我心底。
咚。
瞬间，一股钻心的剧痛出现在我身体里。
好，难受。
“哈……哈……”
心脏像是要被这声音撕成两半一般，正在以近乎疯狂地速率跳动着，在我身体内部发出悲鸣。
我捂紧心口，双腿发颤，控制不住地原地跪下，手机从手中滑落到一边。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
从胸腔中传来的苦痛让我神思模糊。
可同时，每一根痛觉神经却异常兴奋。
每一分疼痛感都如同针，刺进我大脑。
一时间，汗如雨下。
“哈……”
我大口地喘气，勉力仰起身子，睁开双眼。
原本绝美的星空，此时却正在被一场巨大的爆炸吞噬。
每一颗璀璨的星，都在转瞬间消失。
像是在往下坠落的星空迫使我低下头。
我才发现，脚下所踩的平面，正在龟裂着。
一条，又一条裂缝出现。
每一条裂缝下都是漆黑。
那是！
视野中，有一条飞速扩散的裂缝正朝着我手机掉落的位置延伸。
我倾尽全力想要行动，但全身却像被痛觉麻痹了般，根本不听我使唤。
动起来啊！
我奋力着，手指刚一恢复行动，就又是一阵剧痛，使我的大脑在短暂间丧失思考能力。
我不由得闭上眼，视野陷入漆黑。
心中有股巨大的不安在膨胀，我为了抓住手机，猛地
一侧身倒地，拼命伸手，肩膀好像被撞碎了般，疼痛感不停息的侵蚀着我。
啊，好难受……但还好。
右手手掌中传来的触感告诉我，我紧抓住了手机。
痛感好像已经被一阵又一阵的剧痛麻痹了般，已经让我不再那么痛苦。
我睁开双眼，转动手机。
这是……
手机屏幕的四边浮动着乱七八糟的字符，而正中央有着一株小树。
它正随我的心跳，同频率振动着。
就好像在催促我快去点击它一般。
用尽力气也只能勉强握住手机的右手，已经无法再过多使用。
我只得伸出左手去按。
似乎有什么在束缚着我的行动，类似于不可抗拒的法则。
但在我咬牙的努力下左手确实在缓慢地，靠近着。
仿佛越过一个世纪，又或者只是一瞬间。
我左手食指悬在图标之上，停住了。
心脏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住。
好像我稍有动作，心脏就立马会被捏碎一般。
我要死了。
大脑向我传达着这一令人绝望的信号。
身体突然变得冰冷，丧失体感。
眼球也无法转动。
那蔓延着的裂缝也在这瞬间停止。
我要死了。
要死了。
死了。
这个念头越发强烈，如黑影般渐渐爬满我的思维。
同时有漆黑的点出现在我视野上。
一点，两点，增多，疯涨……
无数的黑点像是布满了我整个眼球。
在错乱间，点与点之间浮现出黑色的连线。
无数的点，无数的线，相互交叉在一起，化作黑斑逐渐蚕食着我的视野。
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倏忽间像是被卷入漩涡中，又在瞬间变得清明。
这是……
无数的画面汇入我脑海中。
伴随着强烈的异样感，在黑斑中显现一片绯红，再转变成遮住我所有视线的刺目白光。
“是个女孩。”
有个女性的声音如是说道。
白光随之消散，眼前是一个产房。
幸福的孕妇旁躺着一个女婴。
“熙，这个名字好，以后就叫你熙吧。”
画面在话语中偏转变化。
一个中年男子怀抱着女婴，咧开嘴大笑着。
“树是很有灵性的物种，你既然喜欢的话，那就一直喜欢下去吧。”
“咿呀呀……”
慈祥的老婆婆修建着树木的杂枝。一个咿呀学语，蹒跚步行的幼儿正捧着落下的翠绿树叶。
“把每天所经历的事情都记录下来，将来某天重读，你会再次感受到那些美好哦。”
温柔委婉的女声，一个主妇微笑着，俯身看着一个女孩持笔写着什么。
——这是，那个女孩的记忆吗？
我临死前陷入的人生走马灯，竟是不属于我的记忆。仿佛是由什么东西连系着，我窥探到了熙的一部分真实。
画面一幕幕滑动，然后便是我日记中所看到过的那些日子。
如切身体验到一般，我再度见证着她的成长。
“喂喂，祁吗？我有点紧张……”
转瞬间，画面转到已经长大的熙，靠着墙壁打电话的模样。
属于这个女孩的声音，我应该是第一次听到，但我总觉得异常熟悉。
接下来发生的，便是我无法从日记中得知的事情。
场景变幻，在某个教室中，我顺着熙的目光看到讲台上站着一个男孩。
那是！
“大家好，我的名字叫……”
熟悉的衣着打扮，熟悉的身高体型，如同站到一面镜子前。
时空错乱感撕扯着我的神经，但我心底却十分平和。
“逸。”
那就是我啊！
瞬间。
血液重新在身体中流动。
爆炸声，崩裂声。
还有无数的疼痛感袭来。
出现在眼前的事物，又在瞬间变为被我紧握住的手机，以及即将触及手机屏幕的左手。
毫不犹豫。
我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左手上，奋力往前。
叮。
风铃声响起。
我按上了。
手机屏幕缤纷变化着。
“啊！”
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巨大树根从我身下出现。
无数的裂缝被无数的根须一一填补。
剧痛也在我身体中消失。
我撑起身子，勉力在树根上坐起来。
头顶上方的空间已经被巨大的绿色树冠遮蔽，丝毫不见爆炸的影子。
在我耳蜗中，也只剩下自己的喘息声。
“爆炸，停止了吗？”
我环顾四周。
未受爆炸波及的星空，依旧是那么炫目。
“哈，哈……这可真是。”
死里逃生。
我大口地喘气，大脑一片空白。
稍微休息一会儿，我恢复些许体力，便举起手机，看着它的屏幕。
没有任何异常的桌面。
我打开了日记，里面的字符在摆动。
瞪大眼睛，我等待着后续。
熙所写下，记录在我手机里的文章，化为意义不明的文字，就在我的眼前，像是闪烁的星星，颤动着变化。
最后，化作其他人所留下的文字。
每一行都变成名为“逸”的我，所写下的文字。
有些癖好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会忘记，但一触及，就会立马想起。
这些日常的记录，摘抄的好句，以及乱七八糟的吐槽。
字里行间所表达的东西，以及行文习惯所带给我的熟悉感。
让我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我写下的。
这些就是我忘掉的东西吗？
但一直以来藏在我内心深处的残缺，现在却没有那种要被填满的感觉。
但相比去了解这些，我现在更想走出去，亲眼见见那个出现在我脑海深处的女孩。
熙。
那个生死之间，出现在我脑海里的记忆的主人。
一想到这，在这没有“人”的世界里，我竟有种——我不是一个人的感觉。而藏在身体里的心脏，就鼓动地越发猛烈，像是和某种我不知道的东西共振着。
同时，仿若从心底涌出一股的温暖浪潮，安抚着我之前饱受摧残的大脑神经。
这大概就是喜欢吧。
虽然我不太明白恋爱是何物，但现在充盈心间的温暖，迫切想要和熙见面的愿景——这些都在告诉我，胸中涌动着的柔软感情，名为爱情。
忘记就忘记吧，过分追寻过去，会不小心丢失现在的。
我做出决定，小心地扭动着身体，打算翻下树根。
巨大的树干挡在身后，只留下一个方向让我行动。
背上的背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遗失了。
四处寻找一番，我也没有找到原本打算作为礼物送给熙的盆栽。
也罢，先走出去。
四处察看一番未果，我便顺着一路延伸的巨大树枝往前望去，那远方却只有模糊的地平线。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啊……
但总归，能出去的吧。
心里如此没有理由的相信着。
我捏紧手机，滑下树根，可当我踏下树根一步，潮水般的疲劳感就向我袭来，意识很快陷入模糊。
“xi。”
双眼控制不住地合上，在视野完全坠入黑暗之前，我下意识地从喉咙中挤出这个音节。
旋即，一片黑暗。
（六）
“从这里开始，你就一个人走吧。如果你找不到路了，给我打电话。”
时间往前推两个小时，大妈把我送到一条路线不明，被杂草覆盖着的羊肠小道上。
她说出这句话后，便往我的背包里塞进两个苹果。
我道了句谢谢，便也立马顺着这条路往山深处走。
一直走到现在。
“明天说不定会下雨，早去早回吧。”
我想起大妈昨晚说过的话，抬起头，眼光越过茂密的树叶看向天空。
灰色的云朵正在聚集。
我摊开大妈给我修改过后的地图，脑子里回忆着她给我说的地貌特征。
没问题，正在一点一点的接近。
我确认着路线，暗自给自己鼓气，并加快了步伐。
可被低矮灌木丛覆盖着的道路，以及一直在刺痛我腿部的荆棘，却让我怎么也快不起来。
阵阵隐痛游走在身体里。
急切的心情和无法快速前进的现实也使我非常焦虑。
“啊。”
我感觉脚下一步踩空，重心不稳，下意识地叫出声。
咚。
视线旋转，还没反应过来，我就重重摔在地上。
钻心的疼痛从全身四处传来。
视野变得漆黑。
稍过一会儿，倒下的我勉力睁开阵阵生疼的眼皮，僵硬着，不停使唤的四肢终于还是一点点的恢复掌控。
我撑起身子，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啪啦啪啦啪啦。
周围的草木发出声响，大雨就这样突然倾盆而下。
即使这样，我也不想停下脚步，但雨越下越大，就算我是穿着事前准备好的连帽衫，也挡不住雨水慢慢浸入我的衣服里。
体温在被雨水一点点的带走，原本就不好走的道路，在雨水的作用下变得更难前行。
最后，我只得在一棵巨大的树木下躲雨。
在等待雨势减小的同时，我也从背包里拿出苹果吃着。
饥饿感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得到缓解，但至少让我稍微好受一些。
随后，我从包里拿出遇险应急小包，好好处理着刚才摔倒所留下的瘀伤。
日记本也随之被我取了出来。
我掏出手机，确认着时间和信号，同时也了解到这场雨再过一会儿就会停。
休息间，我翻看着日记本。
纸页翻转，我在记录着和他第一次见面的那篇停住。
那是大学开学后的不久。
由班主任组织的一次介绍会。
我还在下面纠结紧张着的时候，他就站在台上。
“逸。”
当时只觉得是个好听的名字，在日记中也仅仅留下一笔。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一些感慨。
重读日记，曾经历过的美好会产生第二次感动。
我突然想起我母亲当初给我说过的话，觉得自己现在能坚持写下去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这种幸福感如果能和他一起分享就好了。
我如是想着，继续翻看着日记。
啊。
这是我和他一起参加社团的时候。
祁那时候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有什么确切想法加入某个社团的我，在那儿胡乱逛着。
正巧就碰见了站在那，手拿着宣传单研究的逸。
想着是同班同学，就打个招呼，却被他灿烂的笑容吸引，也就一起逛了会儿，直到祁找到我。
“我怎么把这件小事写得那么清楚啊……”
我小声嘟囔着。
脸上发热，大脑充斥着的幸福感，让我有些微醺。
害羞促使我翻过这页，往之后看。
可之后的日记怎么说呢……
我捏紧本子，缩着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颤抖着。
越看下去，我越是克制不住从内心深处出现，蔓延至全身的害羞。
每到有关逸的部分，我就留下了大篇大篇的笔墨。
甚至还有一些像是公主王子一类，乱七八糟的妄想也写在上面。
这个时候我又感觉自己一直写日记真是个极大的错误。
“这也太羞耻了吧……”
感觉就像在看一部纯情少女的单恋小说，可主角是自己。
但我又不愿意停下，在羞耻感和幸福感交替中，一直往后看。
往事便一幕幕在我眼前浮现。
最后，我的手指在写有一句话的那篇日记停下行动。
“果然，明天就去告白吧！”
大写的字体，非常粗壮的感叹号，看来那时候我是纠结了许久才下定决心的。
到底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他的。
就算我通过日记，重新回忆和他相处的点滴，我也说不清楚。
但内心深处安定的感情，缓和跳动着的心脏都告诉我——喜欢逸，这种情愫蕴藏在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此时雨势渐小，我抬头看向天空。
厚重的云彩间隐约透出了些许阳光。
害羞也好，开心也好，都暂时放一边吧。
我收拾好行头，站起身子，对着向我提供避雨处的大树表达一下感谢，便回到那条道路上。
雨后变得更加难走，但不知不觉间周围的树木不再是林立着笔直向上，而是呈现出一副向四周发散生长的异象。
看到这般模样，我兴奋不已，按照老板所说，那个树神庙就在前面。
我一步一步蹒跚着向前走。整个过程异样的宁静，我每迈一步，我的呼吸声，衣服划过草丛的摩擦声，以及草丛发出的沙沙声，偶尔的虫鸣鸟叫。
这些都毫无遗漏地传达到我的耳蜗深处。
不久，我此行的目的地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一棵巨木横倒在前方。
一眼望去，根本无法目测其长度，往上看，也远比周围的树木更高。
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巨大的树木。
我暗自诧异着，并往前靠近。
在巨木和地面相连的地方，布满青苔和蛛网的位置，有个可供单人穿过的缺口。
我伸出手，触摸那棵巨木的外皮。
冰冷的寒意瞬间入侵我身体，但我却丝毫不觉得刺骨。
我解下背包，从里面把事先准备好的探照灯和安全帽拿出来，捣鼓好后，便小心翼翼地往里走。
里面空间很小，而且可能是因为刚下过雨，很潮湿，上方一直有水滴往下滴落。
那些因岁月侵蚀而被青黑色铺满的树壁，正如同不规则的石头一般阻挡着我前进。
我小心往深处探索着，每一个小动作所发出的声响，在这一片寂静中都好比在雪山上大吼大叫，这里随时会发生崩塌的糟糕感觉一直笼罩在我心头。
随着我的前进，在光线照耀下，呈现在我眼中的现实和我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画面差别很大，但我却几乎可以用直觉来确定这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当地人供奉的土地神石像，也渐渐显现出它真实的模样，但它周围全是碎石和腐朽的木块，一点儿看不出有人来祭拜过的样子。
可我要找的不是这个，我举着探照灯，在这大概只有三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寻找。
那个盆栽，或者说，是那株小树，到底在哪里？
来回走动几次后，我觉得有些奇怪。
脚下是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青苔，踩上去的感觉却很奇怪，就像是踩在铺有毛毯的镂空木板上，很不踏实。
我选择一个相对感觉软一些的地方，稍微用力一点跺脚，那里居然被我踩的凹陷进去一些，定睛一看，有木块的边缘显露出来。
这里应该发生过一次崩塌，而下面也应该埋着什么东西。
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出现的瞬间，便被我所确定。
我双膝跪地，探照灯放在一边，用手一点一点地往下挖。
双手很快就被冻僵，僵硬的手指偶尔会直接顶到木块上，那钻心的疼痛使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可我却不愿意停下。
我心中有种预感——下面埋着的，我是所寻找的东西。
每挖深一分，那预感便越强烈一分。
“啊。”
手指突然碰到了什么！
除开剧痛外，那不同于木块的触感让我喉咙控制不住地收缩。
我把探照灯往里移了一些。
那不同于青苔和木块的深红色显现在我眼前。
突然，我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那，说不定就是……
我喘息着，把那抹深红色周边的青苔挖掉。
终于，一个小巧的园底在青苔与碎木中显露。
我小心地把它清理出来，捧在手上观察。这确实是个花盆，虽说只剩下一个底盘完整，周边部分已经被乱石砸碎，只剩下一些锐利的缺口。
是这个，没错！
仅是第一眼，我就确定这曾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肋骨中的心脏不曾丝毫减弱它的跳动，反而搏动地越是强烈，仿佛和什么东西引起共振一般。
应该还有更重要的才对……是那株树，还是其他什么，更重要的……
这个念头在我脑海中无止境膨胀。
我便转过身，往身下那片青苔探出手。
“……”
这是……
青苔像是被我直接洞开，而从我手上传来的感觉，除了指甲碎裂，皮肤破开的剧痛，还有——冰冷丝织物的触感。
“骗，骗人的吧？”
我像是拨浪鼓般摇着头，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疯狂否定着从内心深处出现的想法。
失踪，消失——死亡。
“不不不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喉咙，只得任由它挤出这样的词句，身体其他部分根本无法动弹——手却死捏着那丝织物。
“xi……”
突然，耳蜗中捕捉到这极其微弱的声响。
这声音飘渺而颤抖，如同正要燃烧殆尽的星星。
整个人在瞬间定住，连呼吸都被我停下。
该不会，这声音该不会是！
我绝对没有听错！就算阻隔着不可逾越的界限，我也决不可能听错！
“逸！”
我呼喊着，双手倾尽全力在这刨挖。
青苔，朽木，沾有血迹的碎石，被我一一扔在身后。
渐渐，在探照灯下，那个我朝思暮想的人儿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上天可怜。
我看着眼前的奇迹，无声抽泣着。
一根巨大的树干横在他身体上方，和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形成三角形，那树干分叉出来的枝丫也为他挡住了下落的碎石，碎石又把青苔隔在上面，仅有水滴和空气可以通过。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一切，同时也颤抖着拿出手机，用满是鲜血的拇指拨通祁的电话。
“我，我终于找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