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走在京城的街头，口中呼出的热气因为深夜的寒冷而凝结成白色雾气，他努力搓着手，尽量追寻着大理寺卿在路上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痕迹。
很久之前就是这样，这个女人总是会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跑出去大闹一场，半夜三更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笑着说刚刚在路上不小心摔倒了。
在那个弱肉强食的破烂街道，只有不择手段的人才能活到最后。但偏偏这个厚颜无耻的流氓女人在某些方面却倔强的要死，她是个即使被打倒遍体鳞伤，但是在关键时刻也不愿意退缩的人。
在那个长城倒塌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女人的挺身而出，才能让那些流氓们发自内心恭敬的让出一条道路。
那一天，在阳光下，她一袭粉色长发随风飘扬，散发出樱花香味。 面对汹涌兽潮，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像这样的流氓大侠，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所以.....
“兽潮都熬过去了，可别栽在京城里啊。”夜幕低声说。
他蹲下身来，手指轻轻在地面上写画，开辟出一条通道。
随后，无数霏白色的书页从面前迎风而起，拍打着向四面八方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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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旁边，粉发女人正在朝着远处狂奔而去，甚至为了跑的更快一点，她毫不犹豫的脱掉身上的官服，向着身后扔去，只是为了减轻一点身上的重压。
视野被官服遮挡，杀人魔扬手挥刀，将大衣砍成了两半。
就在被砍成两端的衣服从身旁划过，眼前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起来的时候，杀人魔却诧异的发现，面前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不可能，这个流氓刚才还在狼狈逃窜，怎么眨眼间就没有了，是躲起来了吗。
锐利的狂风迎面袭来，暴露了对手的行踪。
杀人魔视线下移，发现了几乎是贴着地面冲来的林霖。
在扔掉衣服的瞬间，林霖就立刻猛然转身，借助着这遮挡对手视野，猛虎下山般的从死角处挥拳而至。
片刻的迟疑，杀人魔便已经丧失了进攻的最好时机。仓促之间，她只能将长刀横挡在面前防御。
流氓对打，往往拼到最后靠的还是凶悍肉搏。尽管来了京城后也见识过不少仙术门派，但文绉绉的仙术对拼终究不是林霖的风格，这样近距离的搏杀才是她最为擅长的地方。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林霖大笑一声，拳头越发攥紧，“记得咬紧牙关。”
犀利的一拳错过了杀人魔的防御，直接狠狠一击由下至上正中对手下巴。
沉闷的声音响起，猝不及防的一击让杀人魔没来得及调动真气防御，身体被击飞，大脑也嗡嗡作响。从下巴处传来的不是痛觉，而是麻木。
官服已经被扔掉，月光之下展现出来的不止是林霖丰满的身材，还有她一直藏在那大衣之下的东西。除了寄挂在腰间的吊坠外，她的背后还用绷带紧紧绑束着一把贴着脊背的长剑。
这是她的以防万一的习惯，一个合格的流氓除了要记得使用路边板砖，还应该随时随地在背后绑着阴人的武器。
林霖眼神锐利了起来，右手拽出长剑，凶悍的向着对手心脏处刺去。
但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在半空中还处于失去意识阶段的杀人魔手指动了动，随后手臂不协调的挥动起来，仿佛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向前挥剑，挡住了这一击。
嗡。
清脆的刀剑碰撞之声响起，杀人魔被朝着后方击飞了出去，但也终于恢复了神志，落在地面后，勉勉强强的扶着武器稳住了身形。她看向面前的女人，心里满是惊愕。
看似狼狈逃跑，但却能规划出如此致命的反击。
是演技吗？
......
不，不像是，应该说这个女人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她可以为了活下去毫不犹豫的抛下身份尊贵扭头就跑，但也能因为同样的理由死战不退。
这女人确实是桃花一样的人，只不过还带着刺呢。
“大理寺卿，”杀人魔伸手到面具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名不虚传。”
林霖心里却不由得一沉，她明知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偷袭没有用，接下来就真的只能硬拼了。
林霖左手反手握剑，右拳握紧低垂在身旁，嘴角却依旧勾起惬意的微笑，“随便玩玩而已，千万别当真啊。我这个人还是会对犯人手下留情的，不然怎么拿口供呢。”
“嗯，你说的对。”杀人魔举起长刀，“你提醒了我一下，要是再这么玩下去，今天晚上死掉的可能就是我了。”
她向前一步，“不全力以赴，杀不掉你。”
林霖扬扬眉毛，“看起来今天晚上的夜会很长。”
杀人魔没有再贸然向前，她只是就这样维持着举刀的姿势，死死盯着面前的对手，朗声道，“不，会很短。”
白热化的战斗突然停止，就像是锻火的刀刃被置入到了凉水中一样。看起来平静，却只是胜负分出的前兆。
杀气不断在空气中凝聚，肆意游走。
林霖冷静的看向面前的女人，丝毫没有被这凶猛的杀气所影响。她也在等，等着对方流露出破绽的瞬间。
终于，杀人魔动了，她手腕低垂，转动长刀。
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禁制被解除，天地间的灵力又再度充盈在了周围。
林霖大吃一惊，她设想过很多次，但没想到对手居然会主动放开这种禁制。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了，杀人魔再度迎面而来，如同鬼魅般的捻刀劈砍而来。
林霖深吸了口气，灵力瞬间在脉络中走过，积蓄在了右手之上。她举起拳头，转动起来。同时挥剑而上，准备在挡住攻击的同时给这女人狠狠来上一拳。
杀人魔笑笑，轻声念道，“御。”
两把武器相撞，悦耳的脆鸣声音再度响起。
但这次的声音，在林霖的耳中听起来却像是死神敲动的铃响。她手中的长剑上出现了一丝裂纹，片刻后裂缝飞速延伸，整把长剑宛如脆弱玻璃制品一样碎裂开来，化为了一堆零散的碎片。
雪花一样的长剑碎片在空中翻飞，居然全部反身向着林霖扑来。
林霖轻轻啧了一声，后退一步，对着地面砸拳而去。
震天轰鸣再度响彻寂静的小巷，烟雾冲天而起，也刮飞了旁边的无数碎片。
林霖扔掉手中光秃秃的剑把，趁机后退。
但是.....来不及了。
烟雾被搅动，长刀从中现身，反射着寒芒向她的心脏刺去。
林霖眼眸猛缩，千钧一发之际举起左拳迎面而上。
噗嗤一声响起，是长刀刺穿肉体的声音。长刀刺穿了左手，但林霖也借此机会死死攥紧了刀刃。
杀人魔从烟雾中现身，双手握刀，用力朝着前方推去。
林霖也跟着不断后退，咬紧牙关，左手上扬，用不讲道理的蛮力带偏了刀刃的轨迹。她一脚踹去，踢在了对手的腹部。
杀人魔被稍微阻挡，林霖也借机拔出左手，向旁边闪躲。
两人交错而过，又一次拉开了一段距离。
林霖到吸了口凉气，捂住鲜血淋漓的手掌，不由得轻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武器。”
她用的虽然不是什么鼎鼎有名的仙器，但也是由京城能工巧匠打造出来的玄铁剑。陪伴多年的武器就像是纸张一样，被面前这个女人轻轻一刀敲成了碎片。
这就是仙器和一般武器之间的差距。
杀人魔转过身来，冷冷的看向她，面具之下的眼神冰冷刺骨，就像是看个死人一样。
林霖心里一惊，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应该逃跑，不是像刚才的伺机反击，而是毫不犹豫的彻底逃跑......
但就在她做出这个判断的同时，杀人魔举起了刀刃。
一股彻骨凉意从胳膊上传来，林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倒在了地上。全身上下的血液都跟着沸腾翻转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她身体内的鲜血化为了尖锐的倒刺，肆意的从体内钻出。
林霖难以置信的跌跌撞撞的向后退去，每走出几步，她的身上就会多出几道伤口。鲜血如同蜿蜒小蛇般从伤口中滴落，沾湿了身上衣服。
直到此时，她才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那些修仙者们被发现的时候会是那种死法。这个女人就是这样戏耍着自己的猎物，最后再一刀致命，结束整场猎杀。
林霖视线还是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口中不断哈出了冷气，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反应开始不受控制。尽管如此，她还是扭头，伸手扶着墙壁尽可能的拖动身体，勉强朝远处慢慢走去，想要逃跑。
每走一步，都会有更多鲜血顺着她白嫩皮肤流下，最后汇聚到大腿上，流落到脚底。
林霖倔强的向前迈步，就这样，一步又一步，留在地面上鲜红的脚印。
面具女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内心也不由得为之惊叹。她之前杀过的修仙者，不管是再怎么天才的人，在被她砍中一刀，到达这一阶段后，也会绝望的放弃。
不是跪地求饶，就是干脆想要自杀了解痛苦。
但这个人不同，直到彻底死亡之前，她还是不会放弃。
“真是.....完美啊。”杀人魔喃喃道，她此时甚至有些不愿意举刀了，面对这样的人，静静的看到她鲜血耗尽后的那一幕，才是最好的欣赏方式。
但就在此时，耳边却传来了奇异的哗哗声音。
杀人魔下意识一刀砍去，但手中却没有砍到人体的手感。定睛一看，被砍成两半的是一张薄薄的书页。此时正随风飘扬，慢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书页？！
就在杀人魔疑惑的时候，刷刷的声音逐渐靠近了。她抬头朝远处望去，看到了令人惊愕的一幕。
无数白色纸张拍打着朝这里涌来，它们反射着洁白的月光，看起来宛如飞舞蝴蝶一样柔美.....却又充满杀机。
这是.....什么仙术？
杀人魔皱眉，正想对着天空的纸群挥刀之时，远处却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似乎有不少人朝这里赶来。
“大理寺办案！没事的闪开！”
一声宏亮的喊声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啧.....
杀人魔轻轻皱眉，却也不再停留。她向空中挥刀，狂风呼啸而来，携着她急速飞起，朝着远处飞去，转眼间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另外一边，夜幕看着远处的有个模糊的影子飞走后才终于松了口气。他扔下手中的锣鼓，快速朝着前方跑去。
拐过一个转角，刺鼻的血腥气味迎面而来。
面前的街道小巷地面上有着数不清的坑洞，河边古树千疮百孔，地面上有着刺眼的锋利刀痕。
夜幕顺着痕迹走去，越是向前，血腥味就越重。地面上，附近的墙壁上都是赤红色的鲜血，河水也早已多了一缕又一缕的红色。
在远处，奄奄一息的女人依旧在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朝远处走去，脚下是蜿蜒的鲜血脚印。
“林霖！”
夜幕大喊到，立刻冲上前去，他在来之前已经找人通知大理寺了，但还是在她们来之前还是要想办法吊住这个女人的命才行。
听到这个声音后，林霖身体停顿了下来，最后终于无力的向前摔去，倒在了地上。
夜幕蹲下身来，熟练而有迅速的处理伤口，无奈的叹气，“真是无语了，我一个杀手穿越过来后整天干救人的活，你们能不能悠着点。”
“我这是出现幻觉了吗，”林霖喃喃道，“居然看见了徒弟。”
“啊对对对，一切都是幻觉，你就这样继续说话，千万别停。”夜幕大声喊道。
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林霖突然昏迷过去了，虽然说胡话也不是什么好症状，但如果这样就能保持清醒的话那已经是万幸了。
“早知道有这一天，我就不应该把烟给戒了。”林霖虚弱的笑笑，低声絮叨，“这时候能来一根就好了。”
“这玩意在我们春水阁有很多，都是各大掌门送的好烟。老师你给我挺住了，我去探望你的时候肯定全部给你带过去。”
“话说回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戒烟吗？”
“难道说是因为我们以前劝你吸烟就是慢性自杀的话终于能听进去了？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林霖笑笑，“是因为后悔呀，烟味入口，我就总会想到你，那可真是.....一口也抽不下去了。”
半梦半醒般的絮叨完最后几句话，林霖感觉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沉重的眼皮终于闭上。身体入坠入深池，耳边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