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文家的石板路上，除了缓慢行走着的我们以外并无他人。
奕啪踏啪踏的脚步声回荡在这寂静的环境中。
在这样的旧城区中找到一家合适的餐馆，还很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借由着模糊的手机定位，我和奕也总算是勉强填饱肚子，给文打包好了一份晚餐。
晚饭期间，奕曾问过我一个问题。
——慎啊。你是不是对文做过什么啊？总觉得她对你抱有很大敌意的样子，即使是哭哭啼啼在和我说那些事情的时候，她也一直尽量避免着在言语中谈起你。就连那张银行卡的事情，在我说出来是你借来的时候，她也说你是“伪善”。
伪善……吗？
当时的我并没有回答奕的这个问题，选择了沉默，并非没有答案，而是觉得自己心中的答案实在是太过主观，说出来没什么意义。
对于文而言，我的确就是一个应当怨恨的人。不管我当下做出何种的弥补措施，都没有资格得到文的原谅。
即使被当做伪善，即使我正在帮助的人厌恶着我，我依然愿意倾尽所能的去帮助她。
这并不是什么多高尚的情感，我只是希望从此以后的文，能够感受到正被人温柔相待。
和我这个生活在和谐家庭，有着温暖童年的人不同，文已经尝够苦痛了。
这种站在温暖高处向悲凉境地的人伸出援手的行为，可以说是同情也不为过。
这样的话，同情——说是“伪善”也不为过。
如果这种不被认可的善意能够为文将来人生道路点亮一盏灯，即使是如同现在视野中，矗立在街道一边孤单而昏黄的旧灯。我想，在将来某时我再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感到悲苦了吧。
……结果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感受啊……
神思混乱的想着，我提了提手中打包好的晚餐。
以这样步速走回去的话，应该还不会冷吧……不过还是快一些的好。
如此一想，我向走在我后面半步的奕开口。
“奕，天有些冷，我们还是走快点吧。不然等下拿过去，菜都凉了。”
“嗯哼。”
心情转变极快的奕用鼻子小哼一声，在这样黯淡灯光下我看不太清她的神情，但从她接下里的话语中，我也感受到了她放松下来的心境。
“是啊是啊。好冷啊好冷啊！”
奕这么俏皮地说完，然后微歪着脑袋，像是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后，小跳到我左手边，一下子就扑过来，顺势挽起了我空闲着的左手。
“这样就不冷啦！”
说着说着，奕她自己都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我说话的重点是这个吗？
一直以来都捉摸不透奕心中想法的我，这个时候也没办法从她的行动和言语中找到蛛丝马迹。
“这样很难走诶，而且我说啊，我的意思是快点过去，知道冷的话，自己明天多穿点儿。”
一边说着，我一边想要伸手把奕拨开，结果刚一用力才意识到自己右手还提着外带的食物，最后只能歪着脖子用脑袋顶了一下奕的额头。
虽然这样亲密的动作还是让我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但毕竟相处了那么多年，说得夸张点，这样的动作放在小时候，也就那样吧。
而且，四下无人……
奕也并未有过多的反应，像是抬起头瞪了我一眼后，她念叨一句。
“接下来的话……就会变得很忙了吧？期末考试……明天祺那边剧本的事情，后天也有要和羽碰面的打算。要和家里人商量，还得抽一个时间再去一趟医院……还要放一部分精力去关注文的状态。”
在奕的话语中，我偏过视线看向她，此时她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俏皮。
奕只是下垂着眼角，用有一些不安的目光凝视着被昏黄路灯隐约照亮的夜路。
看到她那有些迷茫的脸，我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即使是奕，在那些即将来临的大麻烦面前也会觉得很棘手吧。
需要处理的事情复杂的交织在一起，第一次遇见，无法预知事情会如何发展。
天才在应对这些的时候，也会陷入反复思考的深渊。
“奕。”
“嗯，怎么了？慎。”
被我叫到，奕将视线偏转到我脸上。
“呜哇！你突然干什么！”
奕在寂静的环境中突然大叫的原因是——我直接头槌狠狠地撞了下她的脑袋。
话说这家伙的头怎么那么硬啊！
和能用手揉着发红额头，嘟起嘴巴瞪着我的奕不同，我只能让发疼的地方在寒风中继续痛下去。
“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清醒下。老实说，你用不着那么努力。今天想出解决办法，并下定决心去做，就差不多够了。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个说法很像是‘明日复明日’的一种借口，但实际上这时候走一步看一步才是最好最合适的选择。”
这可是我之前的血泪教训啊……啊，其实也说不上是血泪，只能说那些辛苦了一整夜弄好的计划表和想法在意识到自己一人无法处理的时候，就成为了不得不舍弃掉的错误想法。
“走一步看一步吗？”
大概是因为被我撞得发痛的额头已经不再有着影响，奕低下眼眉，嘴巴在不断张合中，像是把这几个音节变成了在口中咀嚼得已然无味的口香糖，缓慢吐出。
夜晚旧城区的街道静得可怕，奕的声音在周围空气中飘荡一会儿后才消失。
傍在身边的温热阻挡住了寒风带走体温，想必奕也有着同样的感受。
“所以，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呢？走快点吧，不然给你那个后辈带的菜就真的凉了。而且，如果她睡觉起来，看到你还在她身边的话，那对她而言一定是件大好事吧？”
也没再想过让奕放开我，在奕默不作声的回应下，我只得保持着这样难以行走的姿势，加快步伐拖着奕赶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