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先生，您对爱情的看法是怎么样？”
“为什么要问这个？”
“那个……我最近读了恩**先生的那本《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想知道您对爱情的看法如何？”
“哦……”
布尔点着头，没有多想就开口了。
“爱情就是两个互相包容对方的过去、对方切点，肩并着肩一起步向未来……我所推崇的爱情，就像是柏拉图式的伴侣，纯粹的精神爱情，不包含任何生理冲动、任何财富和利益的交换。”
布尔说着，想起当初艾维的坦言。
“她的经历有些不堪，她的性格也不是十分地完美，但包容或许就是爱情的基石……”
只可惜，现已成了巴勒斯坦沙漠的一片沙。
。。。。。。
往后的几个月里，布尔一直与奈娅保持着这样暧昧关系。
用着小纸条互传信息，用着书上抄来的诗歌来展现感情和文采。
布尔还是老样子，只会用那些冒险者小说和吟游诗歌里的句子。
而奈娅倒是文质彬彬的，她会很多文化语系里的诗句，喜欢十四行诗，甚至还有古老东方的那种生涩的律诗，但她最喜欢的还是约翰.济慈的《海伯利安》和《安迪密恩》，喜欢这位浪漫主义诗人在里面描绘的那种爱情。
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如果再晚上十几年，大不列颠的医疗能治好他的肺结核。
在趴着泰晤士河的栏杆时，奈娅是这么跟布尔的说。
他们是恋爱中的男女朋友吗？
奈娅没有明说，布尔碍于过去也没有承认。
但他们一起漫步过泰晤士河，行走于伦敦郊区的花海里，去了安格尔西岛的海滨，见证了大本钟敲响了第一声。
在秋日的暖阳下，他们俩一同踏着金黄的落叶，散步于帝国理工大学的校园里，一起讨论着法国大革命和拿破仑战争的往昔岁月。
甚至，还一起去了加莱，布尔去过这个港口城市很多次，但没有一次是去体会这个古城的风味。
在一次送奈娅起伦敦大礼堂，去参加约翰.罗斯汾博士的讲座时，在晃荡的马车上，奈娅向布尔偶然说起她的父亲，一个恪尽职守的老警察。
窗外，要求工伤赔付的工人队伍占据这一条街道，在警察的环绕下，势不可挡地游行着。
奈娅看着他们，对着坐在对面的布尔说道。
“我父亲是个老顽固，要是他来指挥，直接会变成一边倒的械斗……布尔，你害怕被抓吗？”
布尔摇了摇头。
“以前是年轻冲动，现在是看开了生死……共运道阻且长啊……是到了吧。”
“嗯。”
奈娅打开车厢门走了下去，布尔一样，但他没有跟着奈娅一起走进大礼堂。
“布尔，不一起来吗？”
“不了，这是为学生和知识分子准备的，哈，我算半个文盲。”
布尔说着，笑了笑，然后张开怀抱跟奈娅轻轻抱了下。
然后看着她走进了这栋高大的建筑。
他们白天像是情侣一般或者是关系要好的朋友，但夜里布尔常常会梦到艾维。
只不过，跟那些个亦如真实的梦不一样，这些梦很是梦幻而虚假，在白天醒来后，再次复盘时，各种可笑的错误充斥其中。
今天也是一样，布尔梦到了在去往克里米亚前的日子。
梦到了艾维给他做的蛋炒饭，两人相靠而坐，温馨又带着点打闹的用餐。
但，那毕竟是飘渺的梦。
至少艾维做的饭好吃但卖相不好。
虽然会打闹，但不会因为那种鸡毛蒜皮般的事情而相斗。
此外，还有很多一想即出的bug。
bug，布尔用了这个新词。
这个用来描述堵住差分机运算单元的虫子的单词，布尔觉得语调上很有意思。
那种异常真实的梦，但在巴勒斯坦的荒漠里埋葬了死去的艾维后，他们最后一别后，布尔这些年来就没有再做过了。
真是可惜，布尔直到最后才意识到，那个梦里不见面孔的如幽灵一般的神秘女孩就是艾维。
他因此错过了很多。
“那奈娅呢？”
一个声音在布尔脑海里响起。
他切鸡蛋的手停下来动作。
他还想起了昨天晚上奈娅的那话。
是啊，那奈娅呢？
布尔扪心自问，虽然两人没有发生什么肉体上的接触，连接吻都没有过，但，布尔占据了她几个月的青春年华，给了她一个如诗如画般的恋爱的开始。
但布尔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
“我喜欢过奈娅吗？”
“应该有过那么几瞬间的心动……”
但，我总是把她当作艾维，一个高点的，胸大很多的艾维。”
“……”
“这对不住她吧……也对不住艾维。”
“……”
“……”
“我是个可耻的家伙，违背誓言又想把奈娅当作艾维的替代。”
“……”
“那该怎么办呢。”
布尔此刻像是遥远东方故事里那个既要吃鱼翅又要吃熊掌的家伙。
他两边的都不愿放弃，这样的选择他很难做出。
“……”
“充满回忆的旧爱，话缘投机的新欢……”
“最聪明的、最可爱的，我到底要选哪个啊，那可爱的山楂树啊，请你告诉我……”
布尔轻哼着艾维在克里米亚那片空间里唱过的俄国民谣。
他亦如歌里那个女孩一样，难以做出抉择。
“算了，不早了。”
布尔低估着，他瞥了一眼时钟上的时针，手上加快了几倍，几下吃完了早饭，然后拎着公文包出门。
布尔难以做出那个选择，但冥冥之中的天意帮他做了决定。
在周三的早晨，布尔一如既往准备出去上班。
打开房门时，他看见了菲利普先生，雷德克斯的朋友，也是第一国际委员会的特别联络员。
菲利普先生见到布尔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递给了他一封信件。
信里说了什么？
是雷德克斯，也是第一国际的意思，布尔要去往印度，去为那里的独立运动提供援助。
布尔可以拒绝吗？
可以，他有这个权利。
但他还是答应了。
或许，这就是他的选择，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离开大不列颠日不落帝国的心脏伦敦，离开与他互生情愫的奈娅，去往那个遥远帝国皇冠上的明珠，那片立于海外的次大陆，让时间和距离磨灭这段记忆。
或许，这还是因为，艾维。
他还是放不下艾维，还是不想辜负那些誓言，在安纳克里昂，在伦敦，在克里米亚，在地中海海岸，那些时刻她带着纤弱和哭腔的坚强总是在布尔脑子里萦绕不散。
即使，巴勒斯坦沙漠里的风沙已经掩埋了那个墓碑。
一切的选择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结束了。
布尔念叨着，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信，然后就把它塞进了自己工装的衣服口袋里。
接着就转身回到了房间里。
菲利普先生说了，往后，布尔就再也不用去伦敦总工会了。
也好，那样坐办公室的工作，布尔从接手时就不想再干了。
“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布尔嘀咕着，粗糙的右手轻轻抚摸着花瓶旁摆着的一个相框。
“你真是不会拍照……当时别绷着脸该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