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烂尾楼，少年无神的走在大街上，他突然间失去了生存的目标，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谁而活。为了自己？明显不是。为了梦白？为了…梦白？
是啊，自己一直以来活着的依靠，不正是那个少女吗…失去了她，自己还能撑多久呢？
「我会让你过去。」
千梦白的声音萦绕在耳内，他茫然的停下脚步，然后使劲晃了晃脑袋。以朋友的牺牲作为代价换来他的苟活…他理解这种心情，自然也明白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可这…本应是他来承受的才对。
啊啊…现在的梦白，又在哪里呢？
「哟，小子，过来。」突然间，一个蓄满白胡的老者朝他挥手，少年照做了。等他站定后，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哼了一声，「刚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您怎么知道？」少年回过了神。老者不说话，只是在无言的喝着闷酒。因为无地可去，少年索性直接坐到了台阶上，陪着他硬耗了起来。
「年轻人，应该有更需要干的事情。」许久，老者终于又说。
「我已经失去了为之奋斗的目标。」少年摇着头。老者则是眯起了眼，又灌起了酒。
「名字，你的。」
「千梦…羽。」
「千梦羽，千梦…羽，是个好名字。」老者用酒壶在空中画个圈，「孩子，你不应该在下城区滞留才对。」
「说过了，我没地方可以去。」千梦羽烦躁的晃着脑袋。
「呵呵，呵呵！华夏人特有的急性子！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华夏就是了。」老者转着酒壶，「不光是华夏，大毛、阿美莉卡、霓虹…全都没了，只留下我们啊，我们这些被抛弃的人，活在唯一的土地上，苟且偷生……这样的生活，年轻人，你满意吗？」
满意？满意他*！要是生活能再好一点，千梦白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现在他连她去了哪都不知道…就算想找，也找不到啊……
「哼。」看到悲观的他，老者笑了，「失去的，是什么？」
「我的朋友…或者说，是妹妹一样的人。」
「被抓走了？」
「不，她为了让我能够进行空间折跃，自己去了西斯庭寻找办法。」千梦羽咬着嘴，本来昨天去网吧那里是想顺便打听一下的，却因为要送别四人耽误了时间。说起来送别…他们应该已经过去了吧。
「能听出来，是个好女孩。」老者举着酒壶，「只是，地球西斯庭高层顽固成风，她不太可能会成功。」
「她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你是指用自己的肉体作为交换？」老者眯眼，一句话把千梦羽干沉默了，「对于那些大官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一个最后的办法。」
「别给我说这些啊！我要是有出息的话也不会坐在这里弄丢她了啊！」千梦羽怒吼着，不甘的泪滴划过脸颊，「你以为我不想救她吗？我想啊！我做不到啊！」
老者则又是喝着酒，摇晃着听着他诉苦。最后，在千梦羽停止说话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的孩子…你愿意再留在这里半个小时吗？」
「干什么？」千梦羽抬头，疑惑又不耐烦的看着他。
「哎，只要你能等下去，半个小时后自然会得出答案。」老者还在卖着关子。
「对我把她救出来有帮助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咯。」
在此之后，老者便闭上了嘴，任凭千梦羽如何诱导都不再开口。没办法，他只好抱着仅仅一丝的希望，慢慢等待着半个小时后的到来。
……
老者的小酒屋里，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千梦羽抬起头，混浊的眼睛中露出了警戒的眼神，老者则是挥挥手，走到了门边。
「能够撕裂黑暗的——」
「只有剪刀手。」（什么中二暗号）
门被打开，一个被防弹衣包裹住全身的怪家伙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他先是紧闭上门，然后环视了一圈，很快便发现了斜眼看他们的千梦羽。
「这孩子是谁？」
「算是…邻居？」
「为什么把他带进来。」
「他在寻找某个答案，我觉得，组织能够给他答案。」
怪人闻言，走到千梦羽身前，在他警戒的目光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这样两人对视了几分钟之后，那人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孩子，我问你，你恨西斯庭吗？」
「在你看来，哪种程度算恨？」
「那就要看你的个人理解了。」怪人耸肩，「不管你恨不恨，反正我和老头都恨西斯庭。你坐在这里，不也正好证明了你恨他们这一点吗？」
「……你此行过来的目的，应该不是我才对。」
「十分正确。」怪人拍着手，「但是，我要谈论的话题是机密话题，不能外传。既然你坐在这里，那就必须要让你成为我们的同志。」
「呵，同志？可真会说话。」
「孩子，如果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手刃西斯庭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你愿意吗？」
「梦里愿意。」千梦羽耸肩。对抗西斯庭相当于自断活路，至少在找回千梦白之前，他要一直活着。
「至少也算是愿意了。」怪人竟然没有讲究太多，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老者，「老头，我们来商量一下吧，关于首领交代的任务。」
这家伙，不是说不能外传吗？怎么又当着他的面说开了？
尽管疑惑，但千梦羽还是凭着本能的好奇，竖起了耳朵。
「不久之后，首领将会在卡丘世界发动第一次大规模起义。她这次派我用震荡弹返回地球，就是为了和你对接确认。」
「起义需要非常多的人才，我们和欧泊一定会爆发大规模冲突。」老者神情严肃，「首领她……」
「要说的就是这一点，虽然首领已经基本上安排好，但要各点全面击破的话，还是缺少更多的同志，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我能带回更多的同志。」
这样说着，怪人微微转身。
「不然的话，就只能进行定点爆破了。」
「其他区域的人员募集情况如何？」
怪人闻言转身，沉默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总共一千人？」
「总共一个人。」怪人无奈的摇着头，「有很多联络人员根本找不到有任何能够充当战力的同伴。」
「怎么可能？哪怕是那些流浪者…他们对西斯庭的恨意已经涌出来了啊？」
「恨意只是组织判断一个人是否合格的其中一个标准，我们并不是依靠恨意存在的。不要忘了我们所追求的目标，我们只是希望人们能够看清现实！然后回到现实！……你说的没错，流浪者们确实恨西斯庭，但我们不能拿他们当做炮灰。他们不像欧泊的自动智械，可以无穷无尽的造出来，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你说的对，但是——」
「首领任命我为地球总指挥，所以在这方面，你就别跟我犟了。」怪人摇着头。
「——好吧。」老者终究是卸了劲，无趣的摆着手，灌了口酒，「还需要什么帮助，就跟我说，我尽量帮忙。」
「听一下我的计划。」怪人坐到了老头的对面，「人员募集失败了，那我们就要换一种思路。比如说，爆破西斯庭的军械库，让他们的后备短时间内大幅减少，到了那时，欧泊的军备出现短缺的话，首领他们会更容易成功。」
「嗯，好办法。」老者放下酒壶，「难得不依靠我的帮助，你能这样转换思想。」
「是个人都能想到，这点西斯庭也不例外。」怪人双手交叉，托着腮，「还好，我们还并未暴露，也就是说他们的军械库现在的防卫力量充其量只是用来吓唬人的。十个人…不，五个人，我就能端掉。」
怪人说着，伸出了四根手指头。
「你亲自带队？」
「不能让你们这些联络人员离开。」怪人点着头，「你们是组织的后方力量。」
「那人选呢？」
老者问完之后一愣，随即两人一同将目光落在了千梦羽身上。怪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再次来到了千梦羽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听了这么多，要加入我们吗？」
「你想让我去送死？」千梦羽扯了扯嘴角，嚼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口香糖。
「我不会让你死。」
「这种话我听了太多，结果都是说这话的人先死，要么就是消失不见。」千梦羽耸肩，「让我帮忙可以，有条件。」
「不是条件，而是机会，之前说的，能让你夺回失去东西的机会。」
千梦羽停止了嚼动，右手微微颤抖。
「看来，正中你心呢。」怪人微微眯眼。
「…细说。」
「那个军械库同时也链接了西斯庭的终端系统，也就是说你可以在那上面查到任何想要的东西，大到一台被尘封的战争巨兽——当然现在估摸已经没了，小到一件失去光泽的首饰。」
话未说完，千梦羽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在兜里翻找着什么。
「我可以替你去死。」千梦羽把一张照片拍到了怪人身上，「但是，帮我把她救出来，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怪人没有看，反手把它推了回去。
「说了，不会让你死。我们要做的，只是溜进去，放个炸弹，boom！…就这么简单。」
「那里是军械库。」
「防备只防流浪者。」
「我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作战经验。」
「会打架能跑路就行。」
「真是够简单的要求。」
「谁说不是呢？」怪人也笑了，然后递过来了一把手枪，「会用枪吗孩子？」
千梦羽看着怀里的手枪，摇了摇头。虽然在这个崩溃的世界中，居民持枪已经不是新鲜事，可…没有子弹啊。在确认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枪械伤亡事件之后，西斯庭当局就再也没管过。
像是知道了他的心中所想，怪人取下弹夹，列出了里面的实弹。千梦羽瞪大了眼睛。
「这支手枪是根据雪鸮改造的，威力不小，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的话，收下它。」
「我不习惯用枪。」千梦羽别过了头。
连游戏里都是那种c+的水平，现实里真刀真枪的怎么敢啊……一梭子出去了估摸自己先倒了。
「……那你平时都用什么打的架？」
千梦羽不言，从怀里抽出了铁棍。
「近身武器？你原来习惯这样的吗？」
「说是这么说……我可不认为近身武器能打的过枪械。」千梦羽收起了铁棍，「更别说，还是那种同样配备了实弹的防卫队。」
「这个不用担心，西斯庭把他们引以为豪的自动智械放在那里，配备了实弹的真人反倒没几个。自动智械手里的是电击枪，只作驱赶用的低压电枪。你习惯近身的话，那就在自己被电晕之前切断他们就行。」
「我不认为铁棍能做到。」
「明白你的意思。」怪人点头，打开一层防弹衣，从侧面取下了一柄长刀，「根据忍锋改造的长刀，虽然攻击力没有那么高，但它足够长。」
千梦羽接过长刀掂了掂，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太轻了，轻的仿佛一松手就会飞出去一样，但要说砍断机器人……
千梦羽抬头，把刀收了起来。
「我们走吧。」
「别急，孩子，还没到时间。」怪人制止了他，「我还有另外一位客人要见，在和那人谈妥之前，你暂且休息就好。具体时间，我会通过老头联系你。」
「最好不要超过一个星期。」
「最多三天，静待消息吧孩子。」怪人说着，跟老头打了个招呼就往门口走去，在关上门的一瞬间，他想起些什么，探出了头。
「对了孩子，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剪刀手组织地球方面总指挥，切尔斯特。以后，请多指教。」
————
当天晚上，千梦羽再次来到了老者的小酒屋。起初老者还稍微热心的和他聊这聊那，但他只是象征性的回应回应，弄得老者也很尴尬，于是便喝起了闷酒。就这样，半个小时快过去了，俩人就这么坐着，一句话也没说。
终于，整整半个小时过去，老者再也没忍住，重重的把酒壶砸在桌子上。
「你…」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您的名字。」谁知千梦羽比他的嘴更快，「就连切尔斯特也叫你老头，你的名字是那种很不好念的？还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方便公开。」
老者一愣。
「你竟然问这个啊…感觉你不是会关心这些的人。」
「这种年代，活在地球上的老人少之又少，您能为了组织留下来，一定有着自己的本事。再者，您毕竟是长者，礼貌要到位。」
「什么礼貌，什么长者，我就是个活了几十年的糟老头子罢了。」老者挥了挥手，「老头，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我的代号。」
「我这么叫不太合适。」
「那就叫我爷爷。」
「还是叫老头好了。」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那特有的，华夏人折中的性情对吧？笑死我了……」
老头笑得打着磕搀，千梦羽也懒得理他。平静的看了会儿前方之后，他又抛出来了一个话题。
「关于这次的爆破行动，你以前遇到过类似的阵仗吗？」
「说实话，没有。」老头摇头，「我们之前的活动，充其量就是混在暴动中搞搞破坏之类的，这么直接的爆破还是第一次。也就说啊孩子，你的一小步，是组织的一大步。」
「八字还没一撇，别扯。」
「不过切尔斯特是从那边回来的，应该会有经验，相信他就好。」
那边。这个词不知在千梦羽的脑海中闪过了多少次，但直到现在，那也还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众人梦想的理想乡，人类永生的地方——对他来说，一场奢望罢了。与其幻想怎么到达那里，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这边活下来。
「…给我分点酒。」
「好好好，难得出现了酒友，给你满上！哎，话说你大晚上的又跑过来干啥？」
「家里没人说话，无聊，想找点事干。」
「…喝，喝酒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