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拉娜轻轻松开操纵杆,锁定机械臂,将右臂从力反馈装置中抽出。接着,她小心翼翼地从腰间小袋里摸出一根番薯干,从头盔下沿塞入,送进嘴里。
甘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她像工蜂吸吮花蜜般,贪婪地汲取着番薯干的甜味——毕竟在这单调冗长的护卫任务中,唯有这点小小的慰藉,才能勉强犒劳被随动装甲驾驶榨干的体力。
即使无需战斗,仅仅是维持机体运转也是沉重的负担。此刻斯特拉娜的体能消耗,绝不比车场上那些正奋力将粮袋扛上卡车的军团战友们少。
她宛如藏身巢穴的小啮齿动物,用门牙细细研磨着来之不易的甜食,每一口都格外珍惜。
斯特拉娜细细咀嚼着番薯干,然而在这单调任务中也难免出现一些意外,几声意料之外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斯特拉娜无奈地将手重新插回力反馈装置,解除机体锁定,随后把视线投向了骚动的核心。
只见一个穿着厚实皮袄、头戴羔皮帽的富农,脸颊上的横肉因激动和恐惧而抖动,正踉跄着冲向领头的军官索科尔,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里。他那保养得还算不错的手,紧紧攥住了索科尔那沾染着些许灰尘、但依旧笔挺的军裤裤脚。
“长官!慈悲啊!求求您发发善心!”富农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虚假的哀求,“这……这是我们全家过冬的指望啊!多少给留一口吧,不然……不然就得饿死了啊!”他不住地磕头,眼神却飞快地瞟着士兵们粗鲁搬走粮袋的动作,透出深深的恐慌与算计——那是眼看囤积的财富正被强行夺走时的肉痛,而非对饥饿的恐惧。
索科尔微微皱眉,似乎只想尽快摆脱这讨厌的纠缠。获得这份征收物资的差事并非易事,他为了这份差事可是上下打点了不少。对他而言,眼前这个哭丧着脸的乞求自己的家伙和那些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的贫农并无本质区别,都是这片土地上的低等生物——基斯里夫猪猡。区别只在于眼前这个猪猡稍微肥壮些罢了。而他们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完成任务指标之外提供足够多的物资作为军团的格外财产。
无需索科尔开口,旁边一个正扛着粮袋的捷克士兵已满脸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他唾了一口,用夹杂着浓重波西米亚口音、充满轻蔑的基斯里夫语骂道:“滚开,肥猪!别挡道!当心老子的靴子不长眼!”话音未落,他猛地抬腿,厚重结实的靴底狠狠踢在富农抓住索科尔裤脚的手臂上!
“嗷——!”富农发出一声尖锐短促的惨叫,整个人被这股粗暴的力量踹得向后翻滚栽倒。他那顶在这乡下人眼里算得上体面的羔皮帽滚落一旁,沾满污泥。刚才的嚣张气焰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蜷缩在泥泞中捂着剧痛手臂的狼狈呻吟——在绝对力量的暴力面前,他那套对贫农或底层官僚的作威作福完全失灵了。
索科尔仿佛只是驱赶了一只扰人的苍蝇,甚至连看都没多看地上打滚的富农一眼。他有些嫌弃地掸了掸被攥皱的裤腿,仿佛方才被什么恶心的生物触摸过。
“索科尔,前线传来消息,好像有随动装甲在突破外围防线,距离我们这里不远,我们需要去支援吗?”索科尔的胸前无线电中,突然传来斯特拉娜的声音。
“嗯?大概哪个方向?”索科尔说着,走到了斯特拉娜的伊卡洛斯身边,斯特拉娜自然地操作着机体蹲下身子,将索科尔捧起放在肩头,并回答道:“东南方向,距离我们大概六至七公里,用你的望远镜大概就能看见。”
“不用管他们。”索科尔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科琳娜的人给我们的活就只有征粮,不要干工资之外的工作。”
当索科尔的视线精准锁定斯特拉娜所指的方向时,冰冷的望远镜筒身瞬间被他指尖死死扣住,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失血的苍白。
视野中,赫然浮现了自那次惨烈败北后,便如同诅咒般烙印在军团每个成员心头的血腥梦魇——一架在灰白苍穹下、宛如凝固鲜血般刺目的赤红机体。
阿芙乐尔。
科琳娜是如此称呼那台机体。
这架象征毁灭的钢铁凶兽,正翱翔于足以撕碎一切飞行物的防空火力罗网之上!
致命的弹道轨迹编织成笼罩天幕的火网巨毯。然而,这片毁灭之雨倾泻而下,却连那抹赤色魅影的边际都未能触及。
“该死……真是冤家路窄……”索科尔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连吞咽的动作都变得艰涩。
“团长……那家伙好像……只有自己。”斯特拉娜的声音透过无线电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显然也被唤醒了同样痛苦的记忆。“他似乎没发现我们……他的目标,应该是……地面防线!”
索科尔眉头紧锁,视线如锁链般钉死在远处的阿芙乐尔身上。斯特拉娜的判断无误,他看到的只有阿芙乐尔独舞苍穹。放在平日,索科尔必会对此嗤之以鼻——他太清楚科琳娜在这些防线上倾注的资源,即便是经历饱和炮火轰击后,其残存的防空火力也足以粉碎数个大队的雷瑟斯随动装甲!
单机无炮火支援强突防空阵地?索科尔从未设想如此荒诞的战术可能。在正常、理智的判断下,能驾驭随动装甲的驾驶员绝不该陷入这般认知失调的境地。
然而,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正活生生在他眼前上演!
赤色的魅影骤然俯冲、掠过阵地前沿。紧接着,一连串撼天动地的爆炸火光骤然腾起,将惨白的天际瞬间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血红!
索科尔的眼角神经质地抽动,一股不祥的预感攥紧了他的心脏。他仿佛听到了六公里外阵地守军的濒死哀嚎……那尖叫,仿佛下一秒就会在他自己的耳畔炸响!
万幸!在他脑海中最黑暗的推演化为现实前,成群的嘉姆撕裂了翻涌的浓烟,强行截断了红色死神的独舞!
然而,仅仅一瞬的庆幸过后,索科尔那刚欲放下的心,便再次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提起,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嘉姆编队还未及完全展开,为首的机体便在距离阿芙乐尔两公里处轰然炸裂,化作燃烧的残骸。索科尔看得分明——那赤红机体并未装备特化狙击武器,仅有一柄普通的速射机炮。他深知两公里已是这种武器的射程极限:这意味着对方是在极限距离上,以一颗行将耗尽力道的弹头,精准洞穿了嘉姆装甲最薄弱之处!
一股寒意窜上索科尔脊背。作为旁观者,他非但未能置身事外地“看清”局势,反而因这清晰直观的碾压性力量而胆寒倍增。
然而,置身战场的嘉姆驾驶员们根本来不及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本能地依照无数次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迅速展开队形,悍然朝着那道孤傲的赤影包围上去——整整十七台嘉姆,加上最初被击坠的那架,整整三个中队,如同一张死亡巨网,兜头罩向看似形单影只的猎物。
阿芙乐尔动了!它没有试图拉开距离,反而如同融入风暴的雨燕,径直扎进嘉姆最密集的空域!索科尔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那机体在弹雨中做出的连续规避,完全超出了他对随动装甲性能的理解极限!机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高速翻滚、骤停、直角变向……漫天袭来的弹幕如同撞上无形的墙壁,只在它身后徒劳地炸开绵延的火花。这根本不是规避,更像是一场嘲弄死亡的特技表演。
“见鬼……”索科尔牙齿几乎咬碎。赤影每一次短暂的停顿,都伴随着一道曳光弹划过的炫目白光或一道灼热的红光弧线。这些攻击绝非无的放矢!每一次点射都精准地没入嘉姆的驾驶舱、推进器喷口群或脆弱的关节连接处!第一台嘉姆头部监视器爆裂,失控地旋转着砸向地面;第二台被热能斧拦腰斩过,断口处熔融的金属如同垂死的泪滴洒落;第三台试图爬升,却被一发光束自下而上贯穿了主推进器,凌空炸成一团翻滚的火球,爆炸残骸甚至阻挡了友机的追击路径!没有一台被击中的嘉姆还能维持战斗姿态,它们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纷纷陨落。索科尔眼角抽搐,下意识开始默数被摧毁的光点:三台…六台…九台…
密集的嘉姆编队瞬间被撕开巨大的缺口,队形变得混乱不堪。无线电公频里爆发出惊恐的尖啸:“它在哪?!规避!”“散开!拉开距离!”“该死!我的炮控锁定了!”这些混乱的指令碎片混杂着武器过载的电流噪音,交织成一曲绝望的哀鸣。索科尔看到几台嘉姆试图重整队形,但下一刻其中作为长机的嘉姆就被一发角度刁钻的炮弹命中背部姿态喷口,引发殉爆的火光再次驱散了集结的意图。剩余的机体如同无头苍蝇般各自为战,或是盲目开火,或是仓皇脱离原定空域,互相躲避反而造成了更多的混乱和冲撞风险。
那抹赤红在破碎的包围圈中肆意穿梭,所过之处只留下燃烧的残骸和弥漫的黑烟。它甚至利用被击落的嘉姆残骸作为短暂的掩体,或是将其当作撞击阻挡路线的跳板!一次凶险的贴地飞行中,阿芙乐尔以毫厘之差避开密集的地火,机体带起的气流卷动地面烟尘,下一秒它从烟尘中逆风切出,热能斧如死神镰刀般精准划过一台低空悬停嘉姆的膝关节!那条钢铁巨腿齐膝而断,失去平衡的嘉姆如同断翅的大鸟栽向地面,引发二次爆炸。索科尔只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以嘉姆残骸为背景板的、一场属于红色死神的暴力独舞。
“团长……”无线电里,斯特拉娜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索科尔眼角的余光瞥见斯特拉娜机体的持枪臂正在不可抑制地轻微晃动,如同一个受惊的孩子,她数次因为恐惧的本能而举起了手中的狙击炮,但很快,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又会让斯特拉娜手中的狙击炮颓然垂下。
斯特拉娜甚至失去了瞄准的勇气,她害怕只要她显露出半分杀气,那台红色魅影就会瞬间穿过六公里的距离,将自己定在地面上,只是远远看着,已经足够让坐在驾驶室中的她冷汗淋漓。
仅仅几十秒,索科尔望远镜里的嘉姆光点已经消失了大半。幸存的几台机体彻底丧失了战意,它们不再试图靠近赤影,而是惊慌失措地向着远离索科尔视野的方向四散逃窜,有的甚至在慌乱中险些撞上同伴。那道赤红色的身影悬停在弥漫的烟云上方,监视器那墨绿色幽光扫过下方的狼藉战场,仿佛一头巡视自己杀戮场的猛兽。
索科尔的心脏狂跳起来,那墨绿色的幽光宛如塔尔塔罗斯的呼唤,只要与之对视,卡戎便会为你撑来渡过冥河的小舟。
索科尔的心脏在胸腔里狂擂,那墨绿色的幽光宛如塔尔塔罗斯的召唤,仅仅是与之对视的瞬间,他就仿佛已看见卡戎正撑着小舟在冥河上等待接引自己。
然而,命运似乎还不打算就此收走他的性命。就在那死亡独眼即将锁定索科尔位置的前一刹,剧变陡生!
刹那间,密集如蝗的火箭弹撕裂长空,凶狠地扑向阿芙乐尔盘踞的空域!几乎在它们抵近的同一瞬间,所有的火箭弹竟然在半空猛地集体引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浪排山倒海,狂暴膨胀的火球与浓烟瞬间吞噬了整片天空!那巨大的杀伤范围堪称灭顶之灾,纵使是诡异莫测如鬼影的阿芙乐尔,此刻也避无可避,庞大的赤红机体转瞬便被这片死亡硝烟彻底吞没。
索科尔下意识地猛回头,视线急切地在硝烟弥漫的天际搜寻着攻击的源头。然而,还未等他找到答案——
“轰!”
一声沉闷得令人窒息的音爆在他头顶猛然炸响!紧接着是狂暴的飓风,像一只无形巨掌狠狠扇来!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如此猛烈,差点将索科尔从斯特拉娜的伊卡洛斯肩头掀飞出去!
直到斯特拉娜迅速移动机械臂挡在他面前作为掩体,那狂暴的气流才稍稍平息。
索科尔惊魂未定地从机械臂的掩护后抬头,终于看清了那发出致命一击、瞬间改写了自己命运的存在。
那是两台索科尔从未见过的机型,其中一台身形修长,远远望去宛若端庄华丽的着甲骑士立于云头,其机体头部监视器上类似盔缨的金丝束在在爆炸的乱流中烈烈招展,更平添了几分凛然之气。而另一台则与这份“优雅”形成恐怖的反差。它的构型扭曲狰狞,充满了非人的异质感,几乎几乎摒弃了类人的基础形态。如同某种深渊中爬出的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钢铁凶兽,仅仅隔着数公里远望,那股扑面而来的暴虐杀意也令索科尔本能地感到脊背发寒。
而下一刻,一道红色的魅影再一次冲破硝烟,迎着两名新的敌人直冲而去。
这样的情况索科尔完全没有感到惊讶,甚至他反而有些惊讶的是这一次,冲出硝烟的阿芙乐尔显得有些狼狈,部分破损的装甲漏出了机体的内部结构,而他的头部监视器少见的被失去了半张脸,但这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非但没有削弱它的压迫感,反而为其染上了一层近乎凶兽垂死反击般的、更为狰狞的致命气息。
没有任何犹豫,这台已如风中残烛的红色机体,竟再次将引擎咆哮推至极限,如同一道燃烧着残躯的血色流星,悍然迎面撞向那两尊散发着更强烈死亡气息的庞然大物!
即便遭受卑劣突袭而狼狈不堪,阿芙乐尔依旧是这片空域唯一的主宰,手中的速射炮没有丝毫迟疑地喷吐怒火!一连串精准致命的点射撕裂空气,带着君王被冒犯的凛然威压,直扑新出现的强敌!
那台宛如古典骑士般优雅的机体——本该是近身搏杀的利刃——此刻却不得不违背自身特性,凭借着优异的机动性惊险地翻滚规避。华丽铠甲擦着灼热的弹道掠过,狼狈地拉开了距离。它被迫扬起手中的突击炮进行还击,弹幕精准却缺乏其近战武器应有的毁灭性压迫力,更像是在执行一场别扭的远程骚扰任务。显然,这种战术并非它所擅长。
与此同时,那台形如钢铁凶兽的庞大机体,则爆发出令人心悸的非人嘶吼!作为设计上侧重重火力压制的炮台,它的举动却狂暴得像个冲撞的蛮牛!本应用作护盾的粗壮机械臂死死护住脆弱的驾驶舱位置,巨大的引擎轰鸣着将动力推至极限,竟然以一种不顾一切的姿态迎头撞向阿芙乐尔!
“吼——!”金属撕裂空气的咆哮声中,那野兽机械臂顶端狰狞的利爪,裹挟着恶风直取阿芙乐尔的“咽喉”!这种狂暴的冲锋根本无视战术配合或自我保护原则。
刹那间,完美的战机出现!野兽过于狂猛的突进完全遮挡了骑士最佳的近战切入角度!骑士那迟了一步抛出的弹幕,非但没能有效形成夹击,反而被同伴庞大的机体遮挡了大半!
阿芙乐尔的“鬼魅机动”再次上演!红色残影以毫厘之差闪过致命爪击。然而,那利爪蕴含的恐怖力量与锋锐程度远超预判!即便只是堪堪擦过外层装甲,那只利爪却如同划过黄油的热刀,“嗤啦”一声,阿芙乐尔胸前的厚重装甲竟被硬生生削下一大片!破损的豁口中,结构管线暴露无遗!
但这样鲁莽的攻击也给了阿芙乐尔可乘之机,几乎是同时,预热完成的热能斧便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朝着野兽的驾驶舱挥去,此时,敌我双方的角度,位置,动作几乎都被阿芙乐尔预料一般,这次攻击理应是那样的完美,这是本不可能躲避的一击,然而,就在热能斧即将斩中驾驶舱的瞬间,野兽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动作扭动了身体,驾驶舱与热能斧以毫厘之差堪堪错过,热能斧的斧刃与驾驶舱剧烈摩擦溅射出无数火花。
与此同时,那野兽般的机甲再次咆哮着发起进攻!装甲缝隙中突然弹开数十个发射口,暴雨般的火箭弹拖着尾焰倾泻而出,几乎同一时间,它那对狰狞的金属利爪已撕裂空气,以刁钻角度挥向阿芙乐尔!
这头钢铁凶兽的攻击方式野蛮得令人胆寒——它能在任何失衡姿态下发起精准打击,利爪裹挟着高频震荡的刺耳嗡鸣,仿佛能凭蛮力直接撕碎装甲;而密集的火箭弹幕则像失控的蜂群,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倾泻而下。
野兽的攻击宛如潮水一般,他似乎可以以任何体位发起经过,而且他的攻击既蕴含着狂暴的杀意,却也精准无比,似乎带着一种原始的凶悍。
然而,仅仅凭借自然的蛮勇,是不可能对稳坐于铁王座的君王造成威胁的,你的蛮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有些刺激的闹剧,即便这位君王拖着病体,他依旧是君王!
阿芙乐尔的动作快的吓人,在索科尔眼中,阿芙乐尔接下来的动作几乎已经可以用魔法来形容,在索科尔的惊愕注视下,赤红机体如同预知弹道般连续做出数个微秒级闪避:机体以髋关节为轴心极限侧翻,三枚贴身爆炸的火箭弹只撕开外层装甲;紧接着腰腹推进器短暂喷发,令机身如游鱼般贴着利爪的切割轨迹滑过。闪避与反击在这一刻化为同一道残影——阿芙乐尔的钢铁右腿如战斧般凌空劈落,精准踹中野兽胸甲!
轰——!
震耳欲聋的金属哀鸣炸响!狂暴的野兽竟被这一脚硬生生从半空掼向地面!阿芙乐尔借势俯冲,足底死死踏住对手胸腔,两台巨物在冻土上犁出数十米深沟,激扬的雪雾混合着火星冲天而起!
烟尘中,君王踏着败者的躯壳巍然矗立。
没有半分迟疑,阿芙乐尔头部火神炮猛然开火,灼热弹雨泼洒在野兽蜷缩防御的臂甲上。热能斧同时亮起熔金般的光芒,蓄势待发地高举——
但一道银灰色魅影突然切入战局!骑士机甲如鬼魅般从侧翼闪现,速射炮的弹链精准咬向阿芙乐尔裸露的管线部位!致命威胁迫使赤红机体放弃斩击,紧急侧滑规避。
更致命的杀招接踵而至!骑士左臂突然弹出一柄缠绕着炫白粒子的虚影剑刃,朝着阿芙乐尔拦腰横斩!索科尔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武器:没有实体剑身,唯有一道扭曲空气的高温光痕撕裂战场!
阿芙乐尔竟首次选择全速暴退!推进器过载的凄厉尖啸中,机体狼狈倒掠出百米——
嘶啦!
光刃劈入大地的瞬间,一道数米长的熔岩沟渠凭空显现!附近火炮如蜡像般熔化,燃烧的青烟裹挟着刺鼻的金属汽化味弥漫开来。索科尔倒吸冷气——若被那光刃擦中,恐怕是维持机体基本结构都是奢望!
事已至此,任何人都应该能意识到,如今的阿芙乐尔面对这样两只怪物,理应失去了所有的胜算。
阿芙乐尔几乎已经消耗完了自己的弹药,而在与这两只怪物交手之前,他就已然进行了足够长时间的战斗了。
胜利女神的垂青似乎终究是从这位天空暴君的身上离开了。
然而,就如索科尔所预料的那样,阿芙乐尔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再缓缓升至半空,再一次摆出了战斗的姿势,王者只会死于战场,而不是引颈就戮的断头台。
然而,就在骑士试图再次发起进攻时,一个变数却再次加入了战场,那头子天空中被击坠的野兽又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他身上的装甲板有些凌乱,阿芙乐尔方才的攻击让他并不好受,但就在他站起来的瞬间再次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咆哮!它根本不顾及机体重心的不稳和胸前新添的创伤,庞大的推进器再次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疯牛,四肢并用扒开烟尘泥土,无视一切战术,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怒,再次径直扑向悬停在空中的阿芙乐尔!
索科尔看得真切,那野兽机甲双臂装甲缝隙中分明弹开了密密麻麻的火箭发射巢!那是足以瞬间覆盖一片空域的重火力!可它——它完全没有使用的意思!它的眼中似乎只有那双狰狞的、高频震荡的利爪!它只想将那赤红的机体撕成碎片!
疯子!”索科尔心中暗骂,那驾驶员简直是被近战杀意烧坏了脑子!它庞大的体型、恐怖的火力完全被这种执念舍弃了,就像一头放弃了獠牙和利齿,只用笨重身躯冲撞的野猪。
更让索科尔眉头紧锁的是那台“骑士”。它的设计显然是完美的近战大师,那柄扭曲光线的虚影粒子剑才是它真正的獠牙。它本应在野兽冲锋制造的混乱中,从侧翼或后方切入,用那无可阻挡的光刃给予阿芙乐尔致命一击。然而,野兽那毫无章法、只顾自己狂暴前冲的举动,完全遮挡了最佳的切入角度和进攻路线!索科尔眼睁睁看着骑士举剑的动作在启动瞬间又强行停止,然后它无奈地抬起手中的突击炮——那根本不是它最强大的武器——再次进行徒劳的远程干扰射击,试图为野兽的冲锋“提供掩护”,更像是在避免自己的攻击波及到那个完全不顾及位置的狂暴队友!
机会! 索科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瞬的别扭!
果然,阿芙乐尔动了!那残破的赤红机体在野兽再次启动冲锋的前一刹,突然做出了一个完全不符合当前战场逻辑的动作!
它没有后退,也没有升空,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猛然将高度压到了极限,几乎紧贴着被犁开、还冒着热气的冻土地面,以一个近乎挑衅的、冲向野兽中下盘的姿势迎了上去!机体上的速射炮再次嘶鸣起来,子弹不再是散射或点射驾驶舱——那个野兽本能保护最严密的地方——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密集地泼洒向野兽双腿最粗壮的关节缓冲装置和足部推进器的喷嘴群!
野兽驾驶员果然被这“下三路”的攻击彻底激怒,它的冲锋速度再次飙升!那双闪烁着高频寒光的利爪高高扬起,庞大身躯轰然前扑,如同崩塌的山岳,完全放弃了中远距离火力覆盖的任何想法——它眼中只有那个贴地飞行的红色目标,只想将其砸入地底碾成粉末!索科尔甚至能看到野兽推进器喷射口因为过载而发出的炽白光芒!
这疯狂的行为完全遮挡了骑士任何近身攻击的路线和时机!骑士被迫再次进行选择!它本能地试图侧移寻找攻击角度,但野兽冲势太猛,完全不给它空间和时间。更糟糕的是,骑士显然在顾忌——顾忌自己冲上去后,会不会被那头完全不管不顾的野兽在攻击中“误伤”!最终,它只能无奈地、再次提升高度,手中的突击炮徒劳地追着高速变向的阿芙乐尔射击,试图在最后一刻干扰其行动轨迹。但这种射击既要避开随时可能改变冲撞轨迹的野兽,又要精确命中那鬼魅般贴地冲刺的阿芙乐尔,效果简直微乎其微!
从野兽站起来的那一刻,战场似乎就再一次落回阿芙乐尔的掌控。
王者从来不需要胜利女神的垂青,而是他们的胜利让将目光投向这里的神女成为胜利女神!
索科尔的心脏猛地一抽!就在那双巨爪带着毁灭的啸音即将抓住阿芙乐尔的刹那,那赤红的机体做出了一个堪称自杀的机动!
它的主推进器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过载般的炽光,但推进方向——竟然是逆着俯冲之势反向全开!
轰——!
引擎的尖啸声甚至隔着六公里都仿佛刺破了索科尔的耳膜!阿芙乐尔高速俯冲带来的恐怖动能,被这股反向爆发的巨力在毫秒间硬生生“拽”停!
金属扭曲的呻吟声仿佛通过空间直接刺入索科尔的大脑!巨大的应力几乎让那残破的机体当场散架!但它做到了!阿芙乐尔的机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锚定在了半空,在千钧一发之际由狂暴的前冲硬生生变成了一个诡异的、瞬间的悬停!
这一下,彻底超出了野兽驾驶员的认知!它完全按照之前的轨迹猛扑过去,那双本该撕裂目标的利爪只擦着阿芙乐尔强行顿住的胸甲划出了耀眼的火星!巨大的惯性完全无法抑制,野兽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列失控的重载列车,狠狠撞向了那强行“钉”在空中的红色靶子!
砰——咔嚓——轰隆!!
望远镜里,两团巨大的金属翻滚在一起!撞击点爆发出刺目的火光和激扬的冻土雪雾!野兽狰狞的头颅和右肩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阿芙乐尔的胸腹部!冲击波肉眼可见地向四周扩散!
骑士的突击炮瞬间哑火!它的视野被完全遮蔽!索科尔甚至能看到骑士在空中急切地调整姿态,想要靠近又束手无策的模样。
混乱翻滚中,索科尔的呼吸几乎停滞。他看到了!在那瞬间的身体接触和翻滚姿态里,野兽为了保护头部和驾驶舱而双臂张开的瞬间——它的驾驶舱和胸前那片被阿芙乐尔先前重踹过的、已经凹陷的装甲区域,门户洞开!它粗壮的双臂因为之前的挥击和碰撞,根本来不及回防!
阿芙乐尔抓住了这被硬生生撞出来的、转瞬即逝的绝对机会!
翻滚的赤红机体中,一只机械臂无视剧烈的震动和几乎到极限的机体负荷,强行稳定住了姿态。它没有拔出生锈的热能斧——那需要空间和时间。它只是将另一只手臂上早已握持的、此刻位置绝佳的速射机炮炮口——直接顶在了野兽胸前那片凹陷的重甲连接处!
那正是先前被重踹的地方!是装甲结构可能最脆弱的地方!
索科尔几乎能想象到炮管压上去时那冰冷的触感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紧接着——
哒哒哒哒哒——!!!
炮口喷射出的不再是什么试探性的点射火光,而是一条因极限射速连成一片的、如同高频焊枪般的灼热光链!整个炮管瞬间变得赤红滚烫,蒸汽升腾!索科尔知道,这几乎是把机炮当成凿岩机,把残余的所有弹药,以最粗暴、最不顾后果的方式,疯狂倾泻在一个点上!不是为了击穿,更像是要原地把那块装甲从机体上硬生生轰爆!
那根本不是射击!是零距离的爆破作业!
“哧——啦——哐当!!!”
即便隔着距离,索科尔仿佛也能听见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金属撕裂声!那块本就承受了重击、凹陷变形的厚重装甲板,在暴雨般的轰击下,终于如同腐朽的枯木般被硬生生从机体上撕扯下来!带着断裂的铰链和冒着电火花的管线,被冲击波抛飞了出去!
一个巨大、深邃、触目惊心的创口暴露无遗!内部复杂交错的管线如同被暴力剖开的血管,荧光的冷凝液管破裂喷射出如血般的液体,粗大的液压筒暴露出来,断裂处喷出带着嘶鸣的高压气体!机油如同大动脉破裂般喷溅!野兽机甲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不再是愤怒而更像是痛苦与惊恐混合的电子嘶吼!整个庞大身躯因剧烈损伤而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推进器喷射变得狂暴而紊乱,仿佛一头被子弹贯入脊椎的巨兽在做垂死挣扎!
骑士的光刃终于找到了攻击的空隙!它趁着两机翻滚分离的刹那,如同九天落下的银色雷霆,带着撕裂空间的恐怖啸叫,斩向还死死贴在野兽身上的阿芙乐尔!那光刃的速度和威势让索科尔确信,只要擦到,阿芙乐尔必然解体!
赤红机体等的就是这一刻!阿芙乐尔猛地将自己巨大的脚部推进器狠狠踹在野兽因重创而剧烈抽搐痉挛的躯体上!这一踹如同点燃了火药桶!濒死的野兽躯体那混乱而巨大的反作用力,恰好将阿芙乐尔如同炮弹般朝着骑士光刃袭来的反方向——同时也是它撤离的路线方向——猛地弹射出去!
骑士的光刃如死神的镰刀横扫而至,为了避开那拦在路径上、还在失控翻滚喷溅的、重伤的同伴野兽,它的轨迹只能被迫强行偏移!
嘶啦——!!
灼热的高温粒子流险之又险地擦着阿芙乐尔脚部推进器的外壳扫过!刺眼的熔融金属如同流星洒向大地。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阿芙乐尔再一次占据了有利的攻击位置,骑士无可奈何,只得摆出防御姿态挡在被重创的野兽身前。
只能调转机体护在重伤倒地的野兽身前。 骑士的驾驶员心中充满了惊疑与暴怒:为何?明明无论机体性能、状态,还是武器威力,他与野兽都远胜于那台该死的红色随动装甲!胜利女神的青睐为何如此吝啬?这简直荒谬绝伦!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狼狈不堪的野兽残躯,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直冲头顶,几乎将牙齿咬碎。该死!竟被逼迫得如此狼狈!这绝不可饶恕!眼看唾手可得的胜利竟生生从指间溜走!
然而下一秒,驾驶舱内爆发出凄厉的狂笑,瞬间灌满公共频道。
他突然意识到——野兽的死活已无关紧要!那个碍事的庞然大物如今已成废铁,再无人能横亘在他与阿芙乐尔之间,阻碍他的复仇! 什么荣誉感?暂且抛开吧!此刻唯有彻底碾碎那台高高在上的红色铁块,才能洗刷这份耻辱!
没有丝毫迟疑,骑士的推进器骤然喷射出惨白色的刺目光焰,引擎被推至过载极限!同时,一柄闪耀着璀璨白光的光束利刃瞬间弹出!骑士的目标清晰而疯狂——不惜榨干机体每一分潜力,也要用绝对的性能碾压,将眼前的宿敌瞬间撕成碎片!
引擎尖啸撕裂空气,骑士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银芒,瞬间突刺而出! 只听得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与巨响爆鸣!硝烟翻涌、散尽—— 阿芙乐尔竟依然悬浮于半空! 尽管代价是失去了左臂,但骑士的状况同样惨烈:身后引擎部位一片狼藉,装甲破碎翻卷,主推进器明显受损并在过载后濒临极限,机体只能勉强维持滞空,摇摇欲坠。
“这……怎么回事?!”索科尔失声惊呼,眼前的变化超出了他的理解。
“是…是速射炮……”斯特拉娜的声音剧烈颤抖,几乎语不成调。
“什么?!”索科尔急切追问。
斯特拉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恐惧开始复述着她那只属于这位王牌狙击手的动态视里展示给他的场景:“在银骑士冲锋的瞬间,红色的阿芙乐尔……把它手里那门速射炮当投掷物甩了出去!骑士下意识低头闪避……可就在那速射炮飞过骑士身后的刹那,阿芙乐尔用头部火神炮精准点爆了炮身上的弹匣!那爆炸……引爆了上面估计还附带的什么东西,冲击波不仅直接重创了骑士的主推进器,连带他冲锋的势态也被硬生生打断掀翻!”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从头到尾……整片天空的厮杀节奏,就从未脱离过阿芙乐尔的手心!”
索科尔哑口无言,一股强烈的后怕感涌上心头——那晚在战场上及时弹射逃生的决定,此刻显得多么明智。
骑士机甲颓然地仰望着悬于空中的赤红王者。一个熔融变形、冒着缕缕青烟的零件从它手臂上脱落,砸在地面——正是那过载损坏、彻底变形了的光剑基座。骑士沉默片刻,仅存的机械臂颤抖着举起速射炮,枪口对准天际的对手,又一次摆出了战斗姿态。纵使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它仍未放弃。
然而,阿芙乐尔只是冰冷地俯视着它。紧接着,其背部的推进器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湛蓝光焰,机体瞬间加速,化作一道残影,决绝地消失在远方天际,只留下狼藉的战场和空中那台陷入呆滞的骑士。
“他……走了?”无线电里,斯特拉娜的声音带着迷茫与一丝幻灭后的空洞。
“好像是……”索科尔讪讪地回应,声音干涩。 一瞬间,沉重的静默笼罩了两人通讯频道。目睹了这样一场超越常理的战斗,任何驾驶员的心神都难免受到巨大冲击。
突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索科尔的沉默。
“老大,卡车装满了!”一名军团成员的大嗓门突兀地插进来,打破了索科尔的失神。
他猛地回过神,循声望去。果然,几辆征粮卡车已被塞得满满当当,手下们手脚麻利,远处的激战似乎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效率。索科尔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仓库——里面显然还剩下不少粮食。
那个肥胖的地主像滩烂泥般趴在冰冷泥泞中,此时却挤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侥幸笑容,五官在肥硕的脸上挤成一团。索科尔看着这笑容,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反胃。
“斯特拉娜,”索科尔的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清晰地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中,“把这里烧了。”
那胖地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褪尽,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灵魂。
“什么?”斯特拉娜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把这里烧掉,”索科尔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解释,“这里是争议地区。赤匪也可能来征粮。我们不能给他们留下任何东西。”
“等等!军爷!等等啊!”胖地主涕泪横流,爆发出绝望的哭嚎,挣扎着扑上去死死抱住斯特拉娜机甲的金属脚踝,声音嘶哑,“这是我全家过冬的口粮啊!您……您不能……您不能这样啊!”
他的哀求徒劳无功。随着斯特拉娜指尖在操纵杆上的微动,一枚燃烧的白磷弹悄然从伊卡洛斯小腿的装甲缝隙中弹出,精准地射入了粮仓深处。
这本来是用作信号烟雾的弹药,此刻却成了绝佳的引火物。
索科尔坐在卡车副驾驶上,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座粮仓在滚滚浓烟中逐渐缩小、模糊。一丝莫名的怅惘和失落萦绕心头,他无法解释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刚刚那场颠覆认知的战斗带来的震撼仍未散去?对于那个地主的粮仓,他没有留下任何人看守。这是他最后能给予的“仁慈”了。至于仓库里剩下的粮食能被人救出多少,就只能看那个“肥猪”平日里的人缘如何了。
“索科尔,”无线电里,斯特拉娜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彷徨,“你说,我们……真的能回家吗?”
索科尔的目光茫然地投向远方逐渐黑暗的地平线,喃喃地、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像是在安慰对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能……一定能。我们……一定要回家。”
然而,他这微弱而断续的声音,瞬间就被卡车引擎粗暴的轰鸣完全吞没,消散在凛冽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