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着漆黑的礼服站在【大鸟居】前百感交集,他原本是明治神宫的现任神官,名为井伊直岳。
明治神宫的前身是由加藤清正和井伊家的庭院改建而成,当时的宫内省从武家后裔手中征收了这片土地,建成了神宫并用以供奉明治天皇和其妻子的灵位。
当然,大概是作为当初征收的补偿,宫内省下令允许井伊家的分家派出子嗣担任此处的大神官。一方面是为了方便井伊家在旧址祭奠先祖,另一方面也是赐予其家门荣耀。
总之井伊分家就这么接手了明治神宫的工作,而井伊直岳作为第五代分家家主更是在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主要的业务是承接各种新人的婚礼。
三十多年的时间里,井伊直岳曾见识过无数的日本青年男女在明治神宫举办过一场又一场的婚礼。
但无一例外男方都是穿着肃穆的和服,女方披着皎洁无瑕的白无垢。
仪式由奏响古代宫廷的礼乐开始,随即前方神官巫女引路,身后会有身着长袍的司仪打着纸伞跟随,男女方的家人朋友排成两列相互走进本殿。
新郎新娘依次用“大、中、小”三个杯子互相对饮,饮后向神明宣读完誓言并交换戒指,婚礼的仪式才算正式完成。
而神官之所以百感交集的起因是数天之前他收到了一封预约信,信里写着希望与明治神宫的负责人商谈要事,请尽快安排好会面时间。
随信附赠的还有一张一千万日元的支票捐赠,出手简直堪称阔绰。
为此井伊直岳特意推掉了当天所有的行程,打了电话回复,只为尽快与金主会面。
最终他在偏殿的会客室见到了那位大方的捐赠者,确切的说是两位年轻的青年。
左边的那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穿着宽松的黑色长风衣,眉宇挺拔,带着果敢坚毅的气质。
大概是因为受伤的缘故,青年的胸口和手上缠着白色的绷带,却颇具威严的上位者气息,井伊直岳总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而右边那位……该怎么形容呢?井伊直岳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人,淡淡的妆容却也无法掩盖俊秀的脸庞。
如果不是身着男性特有的和服,人们大概率会将他误以为成女性。
和服青年只是微微侧坐在披风男子身旁,然而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息。
他浅浅的笑着,笑容好似和煦的阳光,尽显大和抚子的端庄。
就连神官这样的人物都不由得痴了,心道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生的如此标致。
最终还是和服男子微笑着率先开口:
“我们打算在明治神宫举办一场订婚礼。”
神官只觉自己刚落座的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桌。
他原本为了此次的会见设想了无数开场念白,却没有一句能和眼下的情形对上。
如果说把神官平日里接待贵客们的表现比作是在大海中游刃有余的飞鱼,那么眼下对方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仿佛惊涛骇浪直接将他拍死在岸上。
不过即使如此,看在那一千万日元支票的份上神官还是恬着个脸隐晦地解释,大致意思就是:“虽说眼下同性之婚盛行,但鄙舍毕竟只是个传统保守的小地方,这方面的难处还请多多包涵。”
“二位要想祈福参观,我们敞开大门随时欢迎。”
“但如果你们想要举办神道教的婚礼,鄙舍还是建议你们去找隔壁的最明寺,毕竟他们这方面业务熟练,也毫不避讳,何乐而不为?”
神道教虽说在日本比不得佛教盛行,也未曾像基督近些年这般席卷,但好歹也算是个本土宗教,
教义本身也极其讲究阴阳调和,至于同性婚姻这种事,神官果然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您误会了,要订婚的并不是我们。”俊秀青年礼貌解释:“我们只是帮人预约场地。”
“哦哦,原来如此!”神官舒心了,这次生意看起来还有着落,对方分明就是不缺钱的主,神官已经在幻想着商谈结束后去哪个酒吧喝上一杯。
“不过我们需要在婚礼举办那几天对明治神宫进行包场!”
神官感觉自己刚压下的血压蹭的一下就飚上来了,对方居然想对明治神宫进行包场。
尽管明治神宫近年来承接各种婚礼,但从不因此提供包场服务。因为明治神宫属于皇室的私产,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包下皇室的场地。
然而还没等神官出声拒绝,和服男子已经恭敬递过来了一份黑皮包裹的文件。
“这是宫内厅同意场地租借的批准文书,请您过目。”
神官顿时一惊,对方居然还和政界有关系。
国内厅原本是服务于天皇的机构,它的前身是宫内省,负责处理与天皇有关的各项事宜。
然而近年来随着宫内厅的权势愈发强盛,一些皇室成员据说都曾受到其苛待。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解释就是:天皇作为一国象征其权力是有限的,而我宫内厅作为天皇近侍的职权是无限的。
要知道那可是飞扬跋扈连皇室都不放在眼里的宫内厅啊!而他们居然能从这些人手里弄到批准文件。
井伊直岳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看来对方来头不小,于是接着询问:“当天的订婚礼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准备呢?”
“暂时还不需要,青年浅笑着拒绝:“因为新郎并非日本人!所以我们不打算举办神道教婚礼。
之所以选在明治神宫举办婚礼,是因为新人们对此地情有独钟,他们曾在这里度过愉快的假日。”
神官终于明白了,原来即将订婚的新人是情怀党。
“冒昧问一下,二位打算为这场订婚礼预支多少预算。”
“暂定10亿,如果不够我们之后追加。”
“10亿日元?”神官点了点头,从他们包下明治神宫的手笔来看还算中肯。
“10亿美金!”
这下井伊直岳再也做不住了,他战战兢兢的起身:“两位看我面像还行吗?那个其实鄙人也可以主持西式婚礼!”
“嗯,就按他说的做好了”一直沉默的披风男子淡淡的说。
原来他才是会谈的重点,一出口就决定了最终结果。
但他此前一直端坐在和服青年身前,低垂眼帘,手中摆弄着两把昂贵的武士刀却从未发声。
井伊直岳毕竟是武家之后,也算见识不凡。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把刀,分别是童子切和蜘蛛切。
神官终于知道他为什么看披风男子这么眼熟了,因为他曾经在某次聚会上与对方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当时井伊神官恭恭敬敬坐在远离对方的下间席位。
能够同时执掌这两把名剑的人放眼整个日本大概也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源稚生。
一想到此井伊直岳不由得起身,既然身前的是蛇岐八家大家长,那么他身边那位和服青年是……
“初次见面,还未通禀姓名实在是失礼了。”青年微笑的躬身行礼,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仿佛能读懂神官的内心所想。
“风间琉璃冒昧前来拜访,或者您也可以称呼我为——源稚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