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此起彼伏，回荡在米谷的上空。
“我……”
沈诗夏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久久不语，冯涛也是在静静看着她。现在沈诗夏的心情，冯涛是能够理解的。亲手杀死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虽然他是叛党的子女，虽然他带着无比的仇恨去面对冯涛，沈诗夏只是条件反射性地想要保护他，所以才用刺刀挑开了小男孩的胸膛。
“我杀了人……”
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沈诗夏一直这样。
问题不在于杀了人。
而在于杀的对象是谁。
冯涛也是陷入了震撼和困惑，那仇恨的目光，还有不畏死亡也要和仇人拼命地样子，深深刻印在冯涛的心脏上。王诗心和沈诗夏虽然早就将道理说给了冯涛听，可是看到了事实，冯涛才发觉现实的残酷。
什么叫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当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仇恨就已经发芽了。
“夏姐姐……”
“王爷……”
这时候，沈诗夏才抬起头来。泪水止不住地从她的眼中流了出来，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或许是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让她难以承受，才会这样的吧。冯涛看着她伤心的样子，也是心中难受。
“夏姐姐，你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的，所以说，这事儿不怪你，你只是尽到了一个护卫的职责。”冯涛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刮去沈诗夏脸上的泪水，说道，“政治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可是！”
冯涛摇摇头，打断了沈诗夏的话。
“好好休息吧。”
“嗯……”
有些话不需要明说，互相都能明白。
战争的残酷，政治的残酷都是人难以想象的，冯涛这种上战场杀过人的人尚且震撼不已，更何况从小到大只生活在夷阳城内的沈诗夏呢？外面的世界，又哪里像夷阳城那般充满了欢声笑语？
冯涛走出了房间。
伴随着风吹过来，冯涛都能够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
“呼……”
冯涛有些能够理解皇帝陛下了。
王朝末期，民心分崩离析，官员只图自保。再加上强敌入侵，国内动荡，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抵挡住奥康纳军的进攻，也确实是相当之困难。而皇帝陛下以不过七岁的年龄登基，夺权之后立刻用可怕的铁血政策将这个松散的帝国给紧紧攥住。可即便如此，事实还是这么可怕。
杀一万人不够，那就杀十万人，杀到没有人敢有二心，杀到不忠之人尽数灭绝，将整个国家化为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在这个风云突变的时代存活下来。冯涛虽然不赞同，但是似乎只有这样的办法了。
这个时候，王诗心走了过来。
“王爷？您站在这里干什么？”
“想事情。”
冯涛回过头，看向王诗心。
“你不是在监督行刑吗，怎么过来了？”
“臣妾实在是担心王爷，所以……擅离职位是臣妾的不对，还请王爷责罚。”王诗心低下头，说道，“只是，臣妾太放心不下王爷了，今天的事情，脏了王爷的眼……”
“我没事儿。”
冯涛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需要担心的是那位。”
“那王爷刚才在想些什么呢？”王诗心踌躇了一会，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但最后还是下定觉醒，这般问道，“臣妾看王爷面露忧愁，莫非是在为今天的事情而苦恼？还是说，在担心什么吗？”
“啊，我在思考当下的治国之策。”
“治国之策？”
“你听过利奥波德吗？”
冯涛这般问道。
“臣妾不知。”
王诗心摇摇头，很是困惑地看着冯涛。冯涛也是猜到了这个结局，于是摇摇头说道：“利奥波德是阿曼尼帝国的宰相，现在……嘛，既然阿弗战争和克伯钢炮都有了，这个人应该存在，而且还活着呢。”
“不愧是王爷。”
王诗心不由赞扬道。
“不知王爷提到这位阿曼尼帝国宰相又是为何？”
“你知道么，卖给我们阿曼尼步枪，克伯钢炮的阿曼尼帝国，在过去是一个分散，零碎的存在。偌大的国土，被划分为无数的小国家。可是，在这其中有个叫堡西亚的邦国，是军事实力最强的存在。堡西亚的宰相就是利奥波德，他通过铁血政策，愣是将一个零碎的阿曼尼帝国给统一了，并且先后赢得了阿涟战争，阿奥战争和阿弗战争。”
“……”
王诗心只是凝神静听。
“从堡西亚开始统一阿曼尼帝国发动战争，到最后真正统一并击败周边一系列强敌，一共只用了7年时间，这7年，阿曼尼帝国硬生生地将自己打成了一个世界强国，你觉得靠的是什么？”
“臣妾不知，还望王爷指点。”
“是时候得学习外国史了啊你们。”
冯涛叹了口气，只好继续解释道：
“靠的就是铁血政策啊。”
“铁血政策？”
“对，铁是指武器，血就是指战争。意思就是，运用纯粹的武力，对内加紧统治，对外通过战争维护祖国统一。”冯涛顿了顿，继续说道，“总之就是利用任何可以利用的手段，把重心放在军事发展和武力统治的暴力治国。”
冯涛说完之后，王诗心便立刻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
“嗯，差不多。”
当然具体的差别，冯涛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对于历史和政治的研究，冯涛也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人，具体的理论说不清楚，而且要跟王诗心这样的人说明白，更是困难。王诗心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问道：
“王爷为何要想这个？”
“因为，现在的仙安帝国，是否能依靠铁血政策来拯救呢？”冯涛将视线望向依旧回荡着枪声的刑场，这般说道，“在这个时代，仁义道德都只是很多腐朽之物的修饰，要像真的救国，可不是士大夫通过嘴皮子就能做得到的。皇上很明白这一点，所以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她一直贯彻着铁血政策，即便他自己并不明白这一点。”
“嗯……”
王诗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所以说，我们之后，是否也要像皇帝陛下这样呢？”
冯涛能够察觉到，在不远的将来，将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国人，为仙安帝国的强盛而付出鲜血和生命。他们有的是英勇就义，而更多的就像是今天这些被枪决的一万人一样，只不过是历史前进步伐的牺牲品。
这条路，究竟还有多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