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就好。”女皇将果核随手扔在地上。不用命令，仆从们自觉地替女主人打扫起来。
座位上的女皇对这一切视若无睹。现在的她已经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她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啪啪的声音杂乱无章，所有人都竖起耳朵，等她讲话。
“莫里斯，你找几个人，给他找个住处。我的猎犬就拜托他了，让那个雪莉照顾他，我讨厌那个女人。”
“您的意志。”莫里斯嘴上应得轻松，心里却替雪莉担心起来。
在大圣宫里，能呆在皇帝身边可是八辈子才能修来的福分。这里的每一名侍女、太监，在皇帝面前恭恭敬敬，但一到外围的宫殿，哪个不是吆五喝六？
更何况，雪莉可是先皇约翰·巴兰提尔的贴身侍从。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大圣宫里谁不知道，约翰·巴兰提尔风流成性，雪莉恰好是他这几年最为宠幸的女人。莫里斯倒不是不能理解女皇的心情。说来，约翰皇帝的女人缘也着实差到家了，第一个老婆娶了没多久就走了，第二个老婆生了二皇子后便得了肺病，挺了没两年也蒙主召了。
自此之后，约翰皇帝再也没有娶妻，这倒也方便了。没人管，更好养情人，更好放纵。不巧的是，现任女皇的母亲恰好是约翰皇帝在第二个老婆生二皇子，怀孕期间找的情人，处在最尴尬的时间段里。
东窗事发后，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儿。一个受过洗，一个只是私生女，大皇子还年纪不小了，更逞论约翰·巴兰提尔只是想找点刺激，发泄下积累的欲望。结果如何，可想而知。
女皇的母亲从生下她，直到去世，再也没能踏足大圣宫半步。而那个叫雪莉的女人却堂而皇之的住在大圣宫里，俨然一副皇帝宠姬的样子，怎能不让女皇有气？短短几句话，几个字，女皇的愤怒昭然若揭。她把雪莉降成了训犬师的仆人，去给自己的仆人当仆人。就这么一个信号，雪莉以后在大圣宫的日子不知道会凄惨成什么样。
“草民，谢陛……下赏识，定……为陛下做牛做马……”
莱茵像个结巴样，女皇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挥挥手让太监带他下去。
“行了，行了，你这只驯鹿就别勉强自己了，下去休息吧。好好照顾我的猎犬。”
女皇站起来依依不舍的把幼犬交到下人手上，再一次坐回桌前，捧起公文。
“要不要罚安德烈？”
“啊？”莫里斯愣了愣，女皇刚才不是做出决断了吗？怎么又问他罚不罚安德烈？
“我在问你要不要罚安德烈？你又不是不知道，塔修斯和一票大臣都说安德烈昨天没给他们运粮，搞得尼西亚没法赈灾。”
莫里斯自觉嘴唇发干，难不成刚才是自己想多了。女皇她，陛下她，其实只是单纯地在八卦？还是说她在试探自己？
“陛下自有公论，老仆是陛下的老仆。陛下怎么说，帝国上下就怎么做。”
“恩，我知道，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不然我问你干嘛？”
“……”不知为何，莫里斯有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陛下，您才是帝国皇帝。”
“这个我也知道，你看我刚才在驯鹿面前演得多像皇帝。”
莫里斯的上下眼皮不自然地打起架来。他的眼珠里映出女皇自豪的神情，呃，这都哪跟哪？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要演得像，你不就是皇帝吗？
“莫里斯，你到说话啊。”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紧要关头。小黄门前来报讯，算是解了莫里斯燃眉之急。他得好好想想，他得替皇帝管好这个家啊。
“陛下，拉斐尔来觐见您了？”
“拉斐尔是谁？帝国那么多拉斐尔，这是哪个拉斐尔？”
眼见女皇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搞清。莫里斯赶忙跳出来解释。前来禀报的小黄门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想，也许女皇更适合在亚利山瑞特城当个讽刺诗人……她讲笑话的本事还真不赖。
“是拉斐尔·皮洛士，皮洛士亲王唯一的孙子。”
“哦。”女皇这才反应过来随即指了指小太监，“那还不赶紧带进来，这可是忠臣之后啊。”
皮洛士亲王是谁啊？那可是大皇子蒙害后，储君空悬时，第一个偷偷支持女皇上位的贵族。说来也是惨，豪赌这么一把，眼看女皇就要上位当皇帝了，好日子近在眼前了。可皮洛士亲王却和大皇子一样，碰见了夜愿，稀里糊涂地就这么蒙召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最最可怜的是，皮洛士亲王他，明明当过皇帝的岳父，死了，竟没能给家族留下一丁点的官职、爵位。当拉斐尔跪在女皇面前时，自称居然和某贫民窟里的老鼠一样。
“草民参见陛下。”
“你没有爵位吗？”
“陛下，帝国的亲王爵是不世袭，不降封的。”大圣宫的总管又贴在了女皇耳边，可惜还是晚了。
尴尬，太尴尬了。好在拉斐尔知进退，知得失，主动找起台阶。只是这台阶到最后……好像摆偏了。
“陛下，草民虽然现在无官无职，但蒙祖父余荫，还有机会面圣，已是愧不敢当。不瞒陛下，草民家常年经商，对政事不甚了解。草民这次之所以前来叨扰陛下，不过是想谋个虚位，不然……实在是……”
“大胆。”莫里斯大喝，不让拉斐尔再说下去了。
他算是听明白拉斐尔想干什么了。皮洛士家现在已然是贵族圈里的笑话，拉斐尔·皮洛士看来是打算借他祖父的功绩谋个爵位，这样，起码不太难堪。按理说吧，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女皇顺手推舟做个人情，还能得个体恤臣下的美名。可关键是，这桩美事只能由女皇自己提出，绝不能由拉斐尔提出来。否则，一切都不好办了。
“是草民鲁莽了。”听到大圣宫管家的暴喝，拉斐尔重重地磕下头，“草民并不是恃功邀宠。草民只是想从陛下这讨个虚职。众所周知，尼西亚遭了灾。草民一家虽然经商，却一直都有保国安民之心。闻此灾情，草民夜不能安，昼不能食。奈何草民现在不过一介商人，贸然行动，怕是会被不少有心之人安上些许罪名，还请陛下赐一官职，以全草民一家之夙愿。草民定会举全家之力，安尼西亚百姓之心。”
“那你一开始就该说清楚。”莫里斯这才放下心来。这个拉斐尔还是聪明的，一番话下来，女皇也好酌情斟酌。至于救济尼西亚之事，怕是没那么简单。他十有八九打得是贩粮的主意。皮洛士家世代经商，不可能放过这个赚钱的好机会。相比于爵位，金灿灿的第纳尔才是他的目标。但愿他识时务，不要在这个时候干得太过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