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西安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莫里斯的家。
太阳的边缘已经快触及地平线的顶端，海鸟盘旋在黄褐色的天幕上，云彩似火一般燃烧。马尔西安推开了门，走进院落。爱葛莎穿着盛装，在一侧给莫里斯递剪子。一老一少默契地修建花园，不经意间泥巴会染上他们的面颊。
这简单的日常生活在马尔西安眼里褶褶生辉，他多么希望这一刻能成为永恒。
率先发现马尔西安回来的是莫里斯，他向自己的孩子递了一个关切的眼神。马尔西安点点头安慰莫里斯自己没事。他成功的瞒天过海，救下了一名夜愿的刺客。
爱葛莎稍后些才发现马尔西安。间谍总管殷切的眼神令女杀手头皮发麻。
马尔西安见对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缓缓地向爱葛莎伸出手。
“要出去走走吗？”
“可以，不过得等一下。”女人说完钻进了屋子里。
马尔西安被晾在院子中，他奇怪地望向自己的养父。
“她去屋里做什么？”
“洗手、洗脸。她可是女孩子，女孩子都是爱美的。”
“您懂得还真多……”马尔西安没敢说后半句。因为他的养父算不上男人。
莫里斯仿佛会读心样猜到了马尔西安的后半句。
“正因为我是阉人，我才了解的更透彻。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是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还有一种是自己得不到的希望别人能得到，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后人身上。我觉得我属于后者。”
“所以你才肯帮我吗？”马尔西安说出自己计划时，养父几乎是立即同意。他本以为自己的父亲会诘问他，劝导他，却未想到会帮助他。
“不单单如此，你是我的孩子。我看着你长大，太了解你了。你不会因为我的态度而改变，马尔西安。尽管你在我眼里依旧幼稚。但在你的身上我能看到那些崇高的品质，我已经老了，生死都无所谓了，要照顾好自己。”
“谢谢。我知道了。”马尔西安边说边走到莫里斯身旁，“这该怎么修剪？”
“你不要动，我不信任你的技术。”
莫里斯的话令马尔西安的眉头高高挑起。
“难道爱葛莎的技术比我好吗？”
“好像是的。”
“你们在说我？”争议的焦点从屋里跳了出来。她洗净的脸颊上透着红润。
莫里斯给养子递了个眼神，马尔西安心领神会地走到爱葛莎身边。
“我们出去逛逛吧，大家也散了吧，过几天我会给大家赏银的。”
“谢谢您，马尔西安大人。”士兵们的声音冲破云霄。他们在这盯了快一天，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酬。
现在，马尔西安的身边就只剩下爱葛莎了。他们漫步在亚利山瑞特的街道上，从这里能看见海，无数的海鸟飞起飞落，场面蔚为壮观。
“是曼萨特的候鸟。”爱葛莎轻轻地说道。
“你认识？”
“当然。”爱葛莎吮了吮嘴唇，“达伍德的梦想是收复曼萨特，所以他每一次见到从曼萨特飞来的候鸟都会发出感慨。听久了，也就认识它们了。”
“达伍德啊……”马尔西安眼神一暗，他悄悄楼上爱葛莎的肩发现女人并没有反抗。
惴惴不安中，皇帝的间谍总管把一切和盘托出。
“爱葛莎，阿莱克斯的酒馆被封了，一切都结束了。”
女人的肩膀微微地抖了抖，她本以为马尔西安只是处理了莱茵，却没曾想到他连夜愿的总部都找到了。
“还有谁活着吗？”
“我不知道。”马尔西安如实说道，“我抓到了7名刺客，算上莱茵勉强8个。我不清楚你们究竟有多少人……”
“7个吗……”爱葛莎的眼角挤出泪水，“马尔西安，告诉我，夜愿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
“它是达伍德手中的一把剑，用来挥向巴兰提尔家。”马尔西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皮洛士亲王就是达伍德背后的金主。如果你想看，我随时都可以给你。”
“不。”爱葛莎倍受打击地打断了马尔西安的话，“不必给我看。”
“爱葛莎，我爱你。”
“这太狡猾了。”女杀手哭得更厉害，“大家都死了，就我一个人活着。我们明明许下了愿望，我们明明决定让这个国家过得更好……马尔西安，帝国会改变吗……向着美好的方向改变？”
“一定会的。”
“可我不相信。”爱葛莎咬牙说，“我……也不相信达伍德是那样的人。我无法忘记他向我们许下的梦想，求求你帮我忘了他！”
“哪怕他会变成一个蒽醌？变成你心底最厌恶的存在？”马尔西安紧紧地搂住女人。
爱葛莎边抽泣边点头，但没过几秒又疯狂地摇头，她猛地推开马尔西安。
“你说过会给我选择的机会吧？”
皇帝的间谍总管露出苦涩的笑容。
“前提条件是夜愿不会复活。”
如果夜愿再一次复活，马尔西安的处境也会变得微妙。
“我不会重建夜愿的……我……总是在听别人讲，总是跟在别人身后。这一回我想亲眼去确认，确认这是一个怎样的国家，确认这是一个怎样的政府。”
“可以。”马尔西安点点头，“我可以帮你。”
“不，我想自己确认。我已经不敢再信别人的话了，任何人的意见都混着自己的感情，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的。”
“爱葛莎！”
“马尔西安。”女杀手忽然止住了哭泣，“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马尔西安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那天她也是哭着和他许下承诺。
“当然。”
“我想听得不是你的猜测。皮洛士亲王是夜愿的金主并不能说明全部问题……现在的我心思很乱，我给不了你任何答复，我会住在金角湾附近的旅馆里，过段时间再来找我吧……给我一点时间准备。然后，我们慢慢地把一切讲明，夜愿的事也好，达伍德的事也好。我想弄清楚过去的六年我究竟做了些什么，请你务必把夜愿做的一切都告诉我，以一名帝国官员的身份告诉我。我想换一个角度看看我的组织，看看我的过去，这就是……我的选择，可以吗？”
马尔西安发出苦涩地笑声。这便是他爱的女孩，她的坚持、她的认真、她的独立，没一点都深深地吸引着马尔西安。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的愿望，他又怎会不同意呢。
“我会认真地把夜愿这些年做过的事全部整理清楚的，到时候，我会带着全部的资料，全部的证据去见你。”
“谢谢你，马尔西安。”爱葛莎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面颊，“如果我先认识的是你，该多好啊。”
似有似无的叹息声中，她穿着盛装离开了。马尔西安怅然若失，但他相信时间会磨平隔阂，爱葛莎会想开的，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按照约定，告诉她夜愿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