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冲撞上柴郡号的舰身发出怪异的声音。
她只是一艘巡洋舰，并不能与专门强化过低温抗性的远征舰相比。
此刻也没法直接启程，只能开满供暖等待狂风稍微停歇。
但即便是这样，船舱里还是冷得要死。
不光是温度，连船员们的气氛也降至冰点。
柴郡自己的船员们已经用完晚餐了，现在的食堂是黄金时代的专场。
今晚的菜单是煎牛排炸鱼薯条和奶油蘑菇浓汤。
奶油炖菜是拜伦的拿手好菜。
吃过的家伙没有一个讨厌的，纷纷竖起大拇指。
热热的炖菜浓汤喝起来咸香暖和，很适合在这种情况下驱寒。
可由于奶油比较昂贵每艘船的配给也有限，一般很少会做。
但今晚连酒水供应了。
朗姆、威士忌、白兰地还有炎国的白酒和萨摩的清酒。
种类多多。
想喝什么就自己去拿一瓶，喝不完可以带回去。
啤酒更是直接放了几个酒桶在食堂中间。
无限续杯。
往日能享受这样的豪华晚餐，船员们肯定会欢呼好一阵，直到把宪兵队引来。
但这些还没从噩梦里完全醒来的家伙们只是沉默的围坐在桌边。
一言不发的喝酒。
整个餐厅静悄悄的，只有锅炉的嗡嗡声和外边的风声。
这让人想起一个冷笑话。
[俄尔普斯帝国是大国中独特的一份子]
[她辽阔却又苦寒的土地上盛产冰雪与抑郁症诗人。]
[在永冬降临后，全世界却都和帝国一样。]
[一样盛产冰雪吗？]
[一样盛产抑郁症！]
“好了好了！！！一个个怎么像是输掉了裤衩似的！吃这么好还不乐意么？！”
“我向阿方索那老家伙申请了！今晚可以有希望果汁！”
士气已经跌破谷底，没办法的拜伦只好祭出了绝招。
他拿出一罐有着帝国风格精美雕花的大瓶子。
和...玻璃滴管。
走到每一个船员身边，给他们玻璃杯里的酒水加上两滴。
不多不少。
这些明黄色的浓缩汁液迅速的融入酒中。
散发着浓烈的热带水果香。
“啊？”
现在船员们才终于是有了点反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杯子里的圣酒。
那就是希望圣女给予世间的神赐。
这种从帝国进口的希望果浓缩果汁，联邦是有严格的管控的。
只有特定的时候或者非常情况才能使用。
剂量都还严格规定了。
喝下它的人会涌起崭新的信念和希望，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对于已经溃败，丧失战斗力的部队来说。
这是一剂非常良好的强心针。
和那些充满了争议的化学强化剂相比。
希望圣女的神赐是被允许使用的。
它对人体没有任何损害，也没有生理成.瘾.性。
对它严格管控的原因，也不光是因为极其昂贵的价格。
而是它在心理层面的严重副作用。
如果不加以控制的滥用。
那好多人肯定会放弃这个冰冷的现实。
转而投向果汁带来的希望和幸福感。
这样一来原本用来激发信念的强化剂。
反而会变成维持战斗力的必需品。
那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阿方索船长更是对它异常反感，一次都没同意使用过。
认为需要这种东西来安抚心灵的，都是意志不坚软弱不堪的弱者。
没资格加入联邦海军。
但是啊...
人类是脆弱的，是会受伤会懦弱会害怕的生物。
他们难以经得起冰冷现实的不间断摧残。
你不能以圣人和传说英雄的标准去要求每一个普通的士兵。
拜伦没法子了。
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找阿方索商量这事。
没想到那老家伙居然勉强同意了。
也可见现在的局面到底有多么糟糕。
“要不然你给我多加一滴？”
“想都别想啊！别得寸进尺了，阿方索好不容易才同意的。”
他悻悻的坐下，盯着杯子里的烈酒。
每次喝起希望圣女的神赐，他都能看见早已死去的母亲，和家乡教堂的辉光。
他好像能回到小时候。
在外面打架打输了，跑回母亲的怀抱里。
妈妈会揉着他的脑袋，安慰他鼓励他。
“我的儿子以后肯定是全镇最厉害的小伙子！”
他似乎已经听见了母亲的耳语。
端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
“放下！”
某人喝止了他，那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是枪炮部的阿康。
一号炮塔被击中时，他正在附近。
高速飞散的金属碎片直接切掉了他的右手。
此刻他的断臂还缠满了绷带。
神情怒不可遏。
“拜伦！我告诉你！！！不要想着用圣女大人的神赐来把事情抹过去！”
“那你想说什么？”
阿康站了起来，用仅剩的右手挥舞着。
“大家都看见了！！！是谁把灾难引到了我们的头上！”
“是船长么！还是枪炮长？还是他这个厨子？”
“不！！！都不是！”
“我们的船上有一个魔女！！！”
“而她现在还活着！”
他的嗓门大得要死，震得大家耳膜生疼。
似乎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他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红色的血缓缓浸润。
但疼痛并没有打断他的急呼。
所有人都看见了，那道冲天的烈焰龙卷，直接将扶桑号融化为了一滩铁水。
何等恐怖的力量，奇术师在她面前都好像只是一个玩弄把戏的骗子。
那只能是魔女。
“我们愚蠢的把冰原上的魔女带到了船上，主随着降下了灾厄！”
他用右手拿出了贴身的吊坠，很明显是一名教廷的信徒。
“你怎么能这么说！”
在阿康的对面，又有一个家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看衣服是轮机部的家伙。
“大家也看见了！如果不是半夏姑娘！我们肯定已经早死了！”
“是她从怪物手上救了我们！就算她是魔女又如何？”
“异兽肯定就是她引来的！在和她碰上之前我们有见过那种东西么？！”
“这有任何逻辑关系么！完全就是欲加之罪！”
“蠢货！你们这种不信者都是些蠢货！是不是看见女人就走不动道了！”
“别忘了！你好多兄弟也被害死了！”
“那我看来教廷的圣女也是魔女，都是无法理解的现象有什么区别么？！”
“教廷不见得把她们也给审判了！”
“当然有区别！”
轮机部的家伙挑了挑眉毛。
“那你说她们的区别在哪儿？”
“圣女大人是主派来拯救苍生的使者！她们拯救了我们所有人，没有她们我们早就饿死了。”
“那个姑娘那晚也救了我们所有人！没有她我们也死了！”
“怎么？和教廷扯上关系就是圣女，没关系就是魔女？”
切...
见阿康没有说话他轻蔑的笑了一声。
“你现在还想说什么？我就说这些信教的都是些脑子不好...”
他话还没说完，阿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他的面门上。
“TM的！你再侮辱一句圣女大人试试！”
“要打是吧！！”
一抹鼻血，他也站了起来从兜里掏出了扳手。
气氛已经跌破了冰点，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
整个黄金时代号剩下的船员大部分分成了两派，怒目相对。
这并非一时兴起，几日以来对于这个问题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但船长不允许其他人接触半夏。
现在只有极少的几个还保持冷静的家伙和拜伦一起试图安抚他们激动的情绪。
但他们的声音根本不会进入两方的耳朵。
事态马上要失控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吵架打架。
见此情况，坐在角落用餐的四名宪兵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迅速的脱去身上的外套，从后门偷偷溜走。
脱去了蓝色的显眼外衣后没人发现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