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斯捂着头坐在车队临时搭建的酒吧桌台边，头疼欲裂。
喝掉玻璃杯里最后一点掺着沙的淡黄色酒液，他像狗一样驼着的背微微支起来一点。抬手向老板用醉醺醺的声音咕噜再来一杯，却只换来对方嗤的一声嘲笑。
“别想了，今天的配给就这么多，小鸡仔。”
“去你……*的……你才是鸡仔！”
彭斯嘴里爆着粗口，抓着酒杯的手竭尽全力砸到桌上，却只是发出不大不小的哐当一声。
桌子没凹，杯子没裂，老板翻着白眼摇头，从他手里把杯子直接拿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去服务其他客人去了。
嗡嗡作响的耳朵里传来了酒吧里别的人若有若无的嘲笑声，彭斯却因为太阳穴的剧痛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头无力地贴在桌子上，只能将自己的后槽牙咬出腥绣的血味。
自己堂堂一个男人，究竟是怎么落到这个谁都能羞辱的下场的？
男人被酒精占据的大脑转了瞬间，便得到了答案。
都怪……那个该死的黑发*子……
如果没有她的话，自己现在明明应该每天都在至少两个裸身女人的陪伴下醒来，走到哪里都是敬佩与渴求的目光，手上掌握着沙漠中最不可或缺的食物资源的自己，本应该是这个车队里的真正皇帝……！
然而，自从那天他像只小鸡一样、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一个女人给拎在半空、掐脖子到大小便失禁的传闻被散播出去，整个车队的人就都把他当成了笑柄，见他就小鸡仔小鸡仔的叫。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没错，她就是自己遭罪的根源，他所有痛苦都是那个*子造成的——吗？
彭斯本来坚定无比的思绪突然涣散了一瞬间，仿佛对这个结论产生了怀疑。
如果说精神的折磨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此刻他身体里所感受到的异样呢？那种让他不断在晚上惊醒，仿佛自己正在被从内向外啃食、替代的恐惧，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最开始的时候，他明明还有在努力拯救自己和车队众人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成日酗酒，彻底放弃了任何挽回的机会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他们去到第一个补给城镇的时候……
记忆一点点的在复苏，彭斯想起了自己那天进到城镇里，看到了街边站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女人对他眨了眨眼，撩起了自己上衣，露出了胸前那一点与肤色不同的粉嫩。
彭斯并不知道，同一时间的里，自己憎恨的黑发女人与棕发女人正在城镇的另一端与变作怪物的男人战斗。他只知道，那是一个证明自己是个男人的机会。于是，他跟着那个街边的女人走到了小巷的尽头，在那个漆黑的房间里，他感受到那个女人如蛇般柔软的身体缠绕上来，一只手在自己胸膛上挑逗的画着圈，另一只手则撑开了他的下颚。
在属于雄性的本能在到达巅峰的那一刻，她对自己张开了嘴，然后——
“——呃啊！”
痛苦的喘息从彭斯嘴角漏出，他喘着粗气，瞳孔紧缩。
然后……然后呢？他想不起来了，他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是从那天开始，他感觉自己体内有东西在蠢蠢欲动……不，不，有什么不对劲，彭斯感到一阵恶心，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努力往嘴里掏——
——她那天所给予你的是幸福，是你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彭斯听着在脑海深处响起的声音，怔住了，催吐的手垂了下来。
——你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那个叫做米拉的女人。
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地接着说道，就像是有个无形的女人温柔地趴在彭斯的肩头，在他耳边轻言轻语。
——你想要找她复仇，想要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不是吗？
米拉……米拉？原来她的名字叫米拉……是的，那个*子就是一切的源头，只要击败她……
击败……击败？
另一股刻入骨髓的恐惧制止了彭斯接着往下去想，突突跳的太阳穴像是要炸开一样，他再一次抱头痛苦的呻吟起来。
他不敢，他不敢去面对那个女人，他不要再像小鸡一样被提在半空中——
——但她现在并不在这里，不是吗？
……？
——复仇，并不只有一种形式。
——还有一种，能让你更加快乐的方法……
呻吟停止了，彭斯眼睛睁大。
对啊，不是还有那个棕头发的娘们吗？
所有如同漆黑蛛丝般的混沌思绪逐渐开始在彭斯脑中交接，汇聚成了一点。
只要把那个娘们压在自己身下，玷污她，占有她，自己就能再一次证明，他才是这里真正的那个男人。
彭斯意识到有什么事物在他体内酝酿、发酵、膨大，但这一次，他对此感受到的却是喜悦。
没错，他想要她的身体，想要在众人面前撕开她胸前的那两坨美丽柔软的脂肪，用那个雌性的血来证明自己……
“喂喂，你没事吧？”
老板的声音在彭斯的头顶响起，刚刚他的那一系列反常的行为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酒吧里众人的表情不再是嘲讽，而是带上了一丝对于诡异事物的惧怕。
彭斯抬起头，感受着四周目光中的惊疑不定，突然笑了起来。
然后，他站起身，随着自己脑海中的声音迈出了步伐。
**
阿黛尔冲进了小女孩在的轿厢里，二话不说便一巴掌拍到她的腹部，手心与对方皮肤接触处随即爆闪过一道红光。
下一秒，小女孩的脸上突然染上一阵潮红。她随即呕吐出来，与此同时，一贯洁癖的阿黛尔却没有回避，而是紧紧地盯着小女孩的嘴巴，然后在看到金色闪光时候将那个东西一把从呕吐物中抓出来。
又是一阵红色的闪光，这次是销毁的魔法，阿黛尔手上多了一堆金子的碎片。
看着那堆金子碎片上似曾相识的魔法阵纹路，阿黛尔把自己的下唇咬得惨白。
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明明就是和龙化男子那时一模一样的掩藏套路，只不过这次是在金块之外多套了层小女孩的掩护，自己居然就又上当一次？
这是阿黛尔没法接受的失误，因为她在此之前甚至连一瞬间的怀疑都不曾有过。
要说的话，阿黛尔之所以现在能意识到，还是多亏了那个看护大妈多嘴。根据她所说的，那个叫做拉亚提的女人在自己出发找水前吐了一次，在城镇里吐了一次，交换轿厢的第一个晚上也吐过，而这三次的时间点正好对应自己释放侦查魔法、在城镇里和龙化男子战斗、以及为了和米拉滑沙而释放保护血魔法的时候。
这种巧合让阿黛尔想起了一类人，他们天生对于血魔法这类带有混沌性质的存在非常敏感，哪怕是对于常人来说完全不可感知的微弱波动，最终都会以极端反应在他们身体上表现出来。于是阿黛尔在那时随便献祭了几根毛发，而拉亚提当场呕吐的结果验证了她的猜想。
既然她在见到女孩时也吐了，那就说明有什么人，刻意在这个女孩身上施加了血魔法。
但是什么血魔法？阿黛尔盯着手上那些沾着污秽的金块碎片，很快得到了答案。这个金块内部刻印了两个法阵，一个是静默戒言，专门用来封印一个人的神智，另一个则是短距传信法术，用来向特定目标发送信号。
两个法阵的结构都很简单，这也是它们能够在阿黛尔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原因。只是由于已经被破坏，阿黛尔无法解读后者发送的具体信号是什么，她只能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小女孩身上。
“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你还记不记得是谁把这些东西塞到你肚子里的？”
紫发小女孩一瞬间还有些迷茫，但随着她淡棕色的瞳孔逐渐收缩，神智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中。
然后，阿黛尔看到了眼泪。
“爷、爷……奶奶……所有人都死了……安塔知道的所有人都死了！”
一直以来被法阵强行积压的情感在这一刻全部释放了出来，她用沙哑的哭腔大喊道，阿黛尔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安抚。
“没事的，安塔小妹妹，你和我在一起就是安全的……”阿黛尔等到哭声平息下去一些后，开口问道：“姐姐也想要帮你，所以能告诉姐姐，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安塔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道：“大家都发疯了……死掉的人从坟墓里爬出来，杀掉还活着的人，然后又带着他们一起钻到地下……”
尸体爬出来……尸体练成？还有地下……难道拉亚提靠近村子之后就一直不适的原因和这个有关？
线索开始串联，阿黛尔等待着安塔给出更多的信息。然而话语却在这里戛然而止，安塔的身体再次僵硬起来。
她举起手，颤抖着指向阿黛尔的身后。
“有……人……”
阿黛尔烦躁地呼出一口气，现在情况紧急，她脑海中正在试图将各种拼图结合在一起，没有去扮演天真烂漫大小姐的余裕。
她站起来，回身准备先把人驱赶走。
但当阿黛尔真的看到朝自己这边走来的男人时，却不由得愣了半秒。
她认得对方。这个男人正是米拉不止一次说过不许自己接近的食品商……他来干什么？
虽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奇怪的气息，但阿黛尔一瞬间有种不安的预感。只是还没等她开口阻止对方接近，对方身后就突然冒出个人影，率先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个白痴在干什么！酒吧老板说你往这边走了我还不信，你是疯了，忘记那个小姐警告过你的事了吗？！”
抓住食品商肩膀的男人说完，似乎是想要把他强行扯走。
然而，不论他怎么用力，那个食品商都纹丝不动。
“搞什么……”
男人的话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因为食品商转头看向了他。
咯吱，咯吱，咯吱。
三声让人牙痒的无机声响从食品商脖子中传出，他看着抓着自己肩膀的男人，张开了自己的嘴。
“小心！”“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男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变成了惊恐，他想要尖叫，但未尽的话语皆化作了喉间漏气的风声——一把布满血丝的长刺切断了他的气管，鲜血如涌泉般喷射而出。
男人跪了下来，他伸手捂住喉咙，试图阻止即将到来的死亡，但这主动徒劳无功的尝试也很快就结束了，因为同样的长刺在下一秒便划过他的面颊。
没有骨头碎裂的脆响，长刺就像是没遇到任何阻力一般，将他的头颅分成了两半。
直至那白花花的内容物像是豆腐一样砸在沙地上，属于孩童的悲鸣才终于响起。
与此同时，一个名字浮现在了阿黛尔的脑海中。
食骨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