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审问

作者:Doyoy 更新时间:2024/5/4 22:41:31 字数:4018

沃莉伊儿有关时间领域的担心是正确的,米拉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不仅四肢百骸仿佛在被千万只烈炎蚁啃食,心脏处更是宛若在被锯肉刀来回割裂撕扯,以难以言喻的残酷方式折磨着她的每一缕脆弱的心肌。

而这,还仅仅只是肉体层面的痛苦。

“特斯米的哀鸣”无愧于世间最恶毒诅咒之名,其束缚的对象不仅是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受诅咒者的灵魂,效果因而远超一般的诅咒。

即便刻印在米拉体内的这份诅咒已经因为最近接连不断的情感冲击而产生了动摇,但这并不代表它被削弱了,相反,这股束缚的力量反而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因为它遇强则强的特性,任何对其的抵抗都会受到最粗暴残忍的镇压,直接反作用于受诅咒者本身的肉体……以及灵魂。

而在所有对它的抵抗行为中,固有魔法领域本身作为灵魂自我外化的体现,可以说是最容易激起反噬诅咒的举动,后果极其严重,即便是最坚韧的意识也会本能地回避这种可能。

但纵然如此,米拉看到那张印在自己记忆最深处的脸时,还是在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挣脱了一瞬的诅咒,直接开启时间领域,将即将逃脱的“药商”钉在了地上。

那是她灵魂最直接的反应,即便是此刻“特斯米的哀鸣”排山倒海般的反噬反应,也未能压过那股让她直接冲破诅咒的暴戾情绪。

她恨眼前的这个纳查人。

她想杀了他。

就像他当初如何在床底瑟瑟发抖的自己面前杀死母亲时那样,她想咬开他的喉咙,让他深红色的鲜血溅满墙壁与地板,体会那种自己的脊椎被野狗般粗暴地啃食,他者犬齿与自己脊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时,自己试图尖叫,却只能从漏风的声带与喉间发出赫赫声响的绝望。

她想要让他明白,自己这些年一直是怎么过来的。

虽然她曾不断地告诫自己,自己已经放下了,不会再被复仇蒙蔽双眼,但每每真的闭上眼睛,那些清晰真实得像是场景重演的梦魇却在不断闪现,一点点的侵蚀着她为自己设下的心理防线——直至她亲眼见到自己的弑母仇人还活着,大坝彻底崩溃的一刻。

而现在,她只需要稍微再将自己握着剑柄的手往前挪动几分,就能满足这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最真实欲望。

动手吧。

完成……为家人的复仇

这似乎是完全理所当然的选项,不光是她,在场的其他人,即便只是粗浅的听说过米拉的身世的,也都觉得这就是下一刻会发生的事情。

然而……

米拉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颤抖地发出力竭的喘息,脸上的小伤口血流不止,血液与鬓角的汗水一同顺着脸颊流下,滴落在地上,在面粉尘埃中砸起艳红的水花。

她那双碧色的瞳孔因为忍耐而紧缩到了极限,而这,却并非全部都是诅咒反噬带来的。

米拉在忍耐,不仅是忍耐心脏处那股难以言喻的痛苦,也是在竭尽全力克制自己直接一刀了结对方的冲动。

因为她想起来了,自己姐姐在那个夜晚,抚着自己的脸颊,跟自己反复强调,暗示过的话。

自己必须要找到那个……

真正的凶手。

这个想法就像一盆冷水,将她内心失控的火焰抑制住,解放了她被仇恨蒙蔽的感官。

然后,她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时刻凝视着自己的视线。

是啊,这个家伙……也不过只是一把刀子罢了。

米拉看着眼前的这张脸,郊狼似的枯槁尖兽耳,泥水般浑浊的眼珠,以及嘴角处,那仿佛是在狂笑一般的巨大开裂伤口,突然明白了一个事实。

若非被人刻意维持,以纳查族的愈合能力,这种伤疤根本不可能留存这么久。

换句话说,这幅长相绝不仅仅是一个巧合,他嘴角仿佛在讥讽的开裂……正是那个家伙恶趣味的体现。

那个正在凝视自己的存在,恐怕正等着自己热血上脑,一刀了结了这个家伙吧。

他现在一定满脸期待,希望见到自己在稍微冷静下来一些后,再看见这个“狂笑”,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亲手毁了到手的线索,后悔不已的那一刻。

这就是他嘲笑、玩弄自己的方式,也是陷入狂暴的米拉此刻不应该意识到的事情。

但阿黛尔那晚上的暗示,却让这份醒悟提早到来了一刻。

而就是这短暂的时间差,将“剧本”微微推离了它原本的轨道。

在对方想要开口求饶的一刻,米拉猛地将剑锋逼近对方的喉结,止住了他说话的可能性。

——不·要·说·话

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然而那却不仅是一种恐吓,也不是为了折磨对方,恰恰相反……

“接下来……我问的每个问题,你都只能用点头,摇头,以及摆手来回答,它们分别代表‘肯定’,‘否定’,以及‘你不确定答案’——期间你不许开口说一个字,听明白了吗?”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米拉制服的“药商”本人在内,全都因为她的这句话陷入了呆滞。

这又是在做什么?她终于把自己给搞疯了?——面对米拉似乎不知所谓的发言,沃莉伊儿脸上写满了这样的困惑,但米拉却只是快速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要求,充血的双眼未曾离开“药商”半秒,直接开始提问。

“你就是他们提到过负责兜售分发‘提神药剂’的‘药商’,对吗?”

“药商”迟疑了一瞬间,但随着米拉警告式地握紧了剑柄,他赶忙在不把剑送进喉咙的前提下疯狂点头,冷汗顺着他的头发甩的到处都是。

“你是否是唯一一个‘药商’?你是否还有同伙?”

他闻言连连摆手,似乎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同伙,于是米拉停顿了半秒,继续道。

“这种药剂,是你负责生产的吗?”

这次的回答是没有迟疑的摇头,而后米拉追问的“你是否知道这种药剂具体的成分”也再次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那你是从某人……某种东西那里得到这种药剂的,对吗?”

“药商”微微张嘴,眼神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动摇,但米拉又将剑尖微微前移,他赶忙再度点头。

“对方向你提起过一个‘剧本’的存在,是吗?”

这次的答案是点头,米拉见状,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但随即一咬牙,并没有继续追问“剧本”的事情,而是快速地继续道:“你每次从对方那里取货的地点,是否都是固定的?”

药商继续点头,但沃莉伊儿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几步走上前,抓住了米拉的肩膀。

“嘿!我知道你很不想听到这家伙的声音,但这么一个个问的效率也太低了,把他交给我们来审吧——”

“——把地图给我。”

“……哈?”

被粗暴打断的沃莉伊儿下意思地皱了皱眉,但还没等她不爽地说什么,米拉就猛地一转头,直直地看着她,喊道:“快点!我们要没时间了!”

没错,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米拉一人意识到了她们此刻在和时间赛跑。

一群嗑药者突然在自己眼前自相残杀,使她首次意识到“剧本”存在的那件事依旧历历在目。而同样的事也让她明白了,对方……绝不会让这些提线木偶透露任何他不希望自己知道的信息。

这也就是米拉为什么一上来就直接封死了对方的嘴巴——不是为了威慑,而是为了保护对方。

现在的她几乎百分之一百确定,当时那些嗑药者的体内一定是被埋下了会被特定词语触发的法阵,才会“恰巧”在即将给出关键信息的那一刻突然发疯自杀。

也正是因为如此,米拉才会采用这种看似极其低效的穷举提问法,不惜多花时间也要确保不能让那种情况重演。

只是,即便保险措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她的手心依旧在紧张地出汗。

因为她知道,那个家伙绝不会就这么坐视不理,他一定会尝试阻止,自己必须要再快点一点!

“把地图给我!”她现在连解释都顾不上,更别提所谓优雅了,就这么朝沃莉伊儿喊完后又立马转头面向“药商”,大声道:“然后你要把那个地方指给我们看,听明白了吗!”

“额额……?”

沃莉伊儿被她这幅模样给镇住了,但出于信任,也出于看到对方脸上那不带虚假的焦急,她最后还是点头。

“行吧行吧,你说的算,”她也转头对着小队喊道:“你们也都听到了,桑达附近的地图有人带着的吧!快点的——”

然而,沃莉伊儿的话还没说完,她头顶那双狮耳就猛地一立,发梢染上了金黄色,下一刻短弓已经架在手上,“小心!!!”

随着她的警告,集市顶部的玻璃罩子应声而碎,一道由接近纯黑色的魔力构成的长蛇只花了一瞬间,便已经到了沃莉伊儿她们的身前。

迫切之下,沃莉伊儿只能松开手上还没拉满的弓弦,金黄色箭矢发出破空之声,随即在半空中与黑蛇相接,彼此对撞消耗时响起刺耳的魔力湮灭声。

然而,由于这一下并没有完成蓄力,金光很快便被黑蛇吞噬——沃莉伊儿只是勉强争取到了闪避的时间,她不得不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黑蛇与她擦肩而过,随即像是一枚炮弹般将她原本站的那块地方砸的粉碎。

“什么鬼玩意——!”

沃莉伊儿又惊又怒地爬起身,从腰间拔剑摆出了认真的防御姿势,正准备和这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好好较量一番——但她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这么原地防御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那只黑蛇并没有追击,而是直接掉头,朝着自己真正的目标——米拉,以及在她身后的“药商”极速飞去。

来不及警告,她只能眼见着那道黑蛇朝着米拉激射而去,心中懊恼后悔的同时又产生一丝庆幸,至少自己刚刚这一下争取了一点点的时间,米拉应该还有机会闪开……

然而,她的小庆幸也在下一刻消失了。

因为米拉并没有闪开,而是就那样站在原地,甚至连都没抬剑挡在胸前,竟好似一副呆住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啊啊啊啊啊????!!!——沃莉伊儿想这么喊,但声音还没出口,那边就已经传来了黑蛇穿透肉体的潮湿闷响,以及紧随其后,仿佛白昼一般的雷暴。

身处那白炽的光芒中,沃莉伊儿不得不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而等到她视力恢复时,就看到了让自己呼吸几乎暂停的一幕。

只见米拉依旧站在原地,只是位置稍微向边上偏了一点点,原本直冲着她心脏去的黑蛇最终穿透了她的左肩,她的手则是直接抓在了黑蛇的躯体之上,手心与其接触的地方跳动着电光,黑蛇也像是被麻痹了一般凝滞在了原地。

沃莉伊儿见状,赶忙飞身过去一刀斩断黑蛇与其支援魔力的链接。失去了这份支持,黑蛇瞬间虚化消失,只留下一股血腥的臭味飘在空气中,而米拉则是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地靠到了身边的墙上。

“喂你没事吧!”沃莉伊儿赶忙去扶住她,但米拉却抬起脸,对她摇了摇头。

“我……没问题……”

她说着又咳嗽两声,但随即用剑支起身体,稳住了自己的站姿。

好吧,至少她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要死的模样——沃莉伊儿松了口气,但马上脸色又难看起来。

因为,在米拉身后的“药商”……状态就远没有她这么好了。

事实上,他直接就被贯穿了心脏,直接倒在了地上,头一歪,显然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

“可恶!又被算计了!!!”

眼见着“提神药剂”生产基地的线索再一次中断,沃莉伊儿一拳锤到墙上,满脸愤懑,心中的郁闷一时不知如何发泄。

但,也就是在这时,她突然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竟然是这位刚刚被黑蛇伤到的病号。

“没事,我已经知道……该去哪里找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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