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拥有圣心的血魔法天才,再加一个能够追着混沌兽砍的时间领域持有者,在其中任何一位都能随便把那位摄政王解决掉的情况下,也难怪阿黛尔这一路有说有笑,完全没把“该怎么应对洛克里奇”这件事放在心上。
比起思考打不打得,她只在乎米拉听不听自己的话,而后者此刻已经确定的前提下,她更是毫无顾虑了,套着白色丝绸的手随意一挥,磅礴的血魔力化作血蝶,一展翅便将那群围堵着门口的帝国强者扫开到一旁。
她随后又手指一点,血碟便重塑成花,根系落地的一瞬间扩散开来,血丝缠绕构成的藤蔓急速增粗变长,下一刻便够到了暗门的两侧。
然后,就像是撕开一张草纸那样,在半秒内便将那被数层顶级土金混合魔法加固的门扉撕开。
一切都是如此的轻而易举,丝毫感受不到阻碍,阿黛尔心中更是无所谓了,直接便拉着米拉的手,无视了还在用慢动作试图警告什么的斯盖拉,领着米拉走进了被扯出来的大豁口。
但,饶是根本想不出对方还能整什么花活来威胁到自己的阿黛尔,在实际进入那个硕大的地下空间的一瞬,还是……瞳孔猛缩了一下。
并非是因为她感受到了抗拒立场的压制,而是因为,她看到的不止是洛克里奇。
在密室之中的,还有连接在这位苍老者脊椎之上,缓缓展现的庞硕阴影。
无需多言,在看到那带着紫纹的龙鳞的瞬间,阿黛尔就已经认出了那铺天盖地阴影的真身。
而这个事实,让她胸膛深处的纯白心脏为之停跳了一拍,猩红狂热的加速状态也随之结束。
“哦……你来了啊,道格拉斯家的长女……”
闭着的双眼,皱褶多到无法辨别出表情的苍老脸庞,没人能够看出洛克里奇此刻的想法,只能从他嘶哑的口音中听出些许的……宽慰?
“这可真是……让小姐们见到不像样的景象了啊……不过,至少,请允许我作为此处的主人,欢迎两位的到来。”
“此处的主人?”阿黛尔闻言,有些怒极反笑,“不,你不是皇宫的主人——不论是这处宫殿还是那具躯体……都不是属于你的。”
“你看起来很生气,道格拉斯家的长女……亦或者,我该称呼您为,贝妮奥拉?”
“哦?你似乎知道的很多,让我猜猜——是不是有个什么神秘人寄给了你一封信,说了一些你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洛克里奇嘴唇微启,像是笑了一下那样扯起嘴角。
“您说的一点都没错,不仅如此,先知还告诉了我,导致您现在动怒的原因……”
他说着,长蛇般的龙颈缓缓升起,其断口与洛克里奇脊椎相连的部分骨刺摩擦,并不完美的衔接处发出令人牙痒的带水咔吱声,就这样将他本人抬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闯入自己领域的阿黛尔与米拉。
“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因为我动了时龙而怒火中烧……但这只是个不幸的误会而已,您那位巨龙的灵魂,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而我只是稍加利用了一下它残留下的空壳——”
“——闭嘴,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窃贼。”
阿黛尔打断了洛克里奇的发言。
她当然知道小蓝已经不在了。
早在相遇之初,小蓝就已经把自己快死的事情告诉了贝妮奥拉。
在那个温馨的小山洞里,小蓝和她解释了巨龙种族的生命周期,告诉了她自己将会如何离去,而那时的贝妮奥拉对此是相当无所谓的。毕竟,对于依旧习惯用人类视角看待时间流逝的她来说,小蓝口中自己那“仅剩千年的寿命”相当凡尔赛,而且与永恒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时间最终证明了一切。
所谓的千年,在那一秒一秒指针跳动声所组成的永恒诗篇中,的确不过是眨眼般的瞬间。
她曾以为,小蓝会一直在她们的秘密基地等着她,但……
当圣心陷入沉眠的记忆被再度被唤醒时,迎接她的却是另一份记忆——狂笑的少年挡在自己的身前,献祭法阵的光芒照亮皇宫的大厅,而在那一切的中心,摆着的那颗毫无生气的龙首。
虽然每片鳞片都与自己所记得的一模一样,但那硕大的龙瞳中却已经没有了仅属于小蓝的那抹色彩。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她明白,贝妮奥拉的时代已然过去的事实。
但,饶是如此……
就算心中明白,自己的小蓝已经不在了,甚至早在她的躯体被杀死前就已经不在了……可在看到洛克里奇这样霸占她残躯的时候,阿黛尔还是耳鸣不止,嗜血的欲望几乎要摧毁理智,差一点点就要拔剑亲自斩下他的头颅。
不过,她最终还是记起了自己出这趟远门的目的。
“米拉……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哦?”
她的手放到了仪式剑的剑柄上,转过头,对着米拉微微勾起嘴角。
“我可是相信你的,所以……你可千万,别给他个痛快呀。”
随着最后一个尾音结束,阿黛尔五指终于全都握在了剑柄之上,猩红如墨的血从那里扩散,顺着纹路深入剑体,最终聚焦于核心处的魔核上。
下个瞬间,魔核光芒大涨,粉白色光芒如浪潮般辐射而出,层层叠叠,宛若蔷薇绽放。
而一同被染上这抹粉白色的,还有阿黛尔与洛克里奇的瞳孔。
然后,两人一同陷入了静止。
地下空间的钟表依旧在以正常的速度响起,因为阿黛尔施展的并非时间领域或者猩红狂热,而是更加直接粗暴的催眠术。
虽然她现在能用的控制系法术早已不止这一种,但她并不想去用那些更高端、更适合用在战斗中的法术,原因也简单——她就是要用最基础的方式来控制对方,顶着他那能够制服巨龙的抗拒领域,用纯粹的魔力总量直接碾压,让洛克里奇在临死前,再最后感受一把两人此刻实力上那令人绝望的差距。
不论你有什么小心思,在拥有圣心这样绝对力量的自己面前,都不过是笑话罢了。
阿黛尔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动手的,但真的和预想的一般轻松撕开对方心灵的防线之后,她却又……莫名地感受到了一种空虚。
或者该说,她还是不满足,毕竟这只老狗通过马蒂斯得知了自己一直试图隐藏的过去,然而她却对这只老狗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怎么行?就这么让他死了,是不是有点太便宜他了?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一阵不爽,而与此同时,洛克里奇精神世界上那个被自己撕开的大口子就在眼前……
阿黛尔微微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让意识朝那裂口飘去,靠近对方已经被催眠控制,彻底敞开的内心。
虽说她催眠这只老狗的本意只是想要控住对方,好让米拉动手,但……反正自己要控制他到现实里米拉把他的头砍下来,那干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自己也找点乐子,看看这只老狗内心的渴求究竟有多么扭曲,不惜晚节不保,也要顶着大众的反对成为摄政王,甚至还想执行献祭全帝国民众这样疯狂的计划。
想到这里,阿黛尔倒是涌起了些许的好奇。就当为了解闷主动去看一部烂片好了——她如此说服了自己,随即潜入了对方的内心世界。
当然,她并没无聊到什么都窥视,毕竟从催眠开始到米拉动手结束对方的生命,在现实里最多也就是短暂的几秒而已,就算内心世界里时间流速会变慢很多,她也没那个闲工夫从对方出生开始一帧一帧细细品味。
相对的,阿黛尔只是站在那如书架一般的记忆陈列前,略微感受了下,随即便挑了其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本,将其抽出,翻开,将代表自己灵魂的血色丝线探入那略带浑浊的记忆之中。
嗯……?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映入自己脑海的画面,是皱起的手背肌肤,带着老人斑的小臂,还有那不算清晰的视线——这些都不是年轻力壮的人会有的特征。
而且,她还听到了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在那个雨夜,我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简短的一句话,却让阿黛尔略微愣了愣。
她曾以为,就像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她一样,所有决定人一生的事件都会是儿时、年轻时发生的。然而,对于洛克里奇这只老狗来说,最重要、最具决定性的记忆……居然是在他这么老的时候才经历的?
不仅如此,这一切,还是关于一个女人的?
呵……呵呵~
洛克里奇,真没想到你是这么一只老狗啊!
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一切最后都是为了个女人什么的……呵哈哈哈!
阿黛尔忍不住讥笑起来,但这个事实也彻底勾起了她的兴趣。
她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抗拒,将自己完全地融进了洛克里奇的视角之中,用他的眼睛,看向了那个伫立在雨夜之中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