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将至正午，太阳并不强烈，初冬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两人沿着土路下岭下走去，一阵凉风拂过，刘柠彩散发出的清香将金杜云笼罩在其中，甚至能感觉到她微微发热的体温了。
金杜云心脏直跳，但他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血炼丹还是因为刘柠彩。
忽然胸口一阵绞痛，他连忙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喊出声来。心里暗自决定，且不说让刘柠彩增加对自己的好感——说的就好像之前他一直做的那些蠢事真的让增加了好感似的——只要不让刘柠彩更讨厌他就够了。
瞧瞧观察一下，刘柠彩的侧脸近在眼前，让他不免怦然心动。这种美丽真的存在于世间呀：精致的小鼻子和嘴唇勾勒出明快的线条，清澈的眼睛上长长的睫毛又增添了几分妩媚，随风舞动的长发的发尾不经意间碰到他，搔得金杜云痒痒的。晶莹的肌肤比绸缎更白皙，比雪更细腻。
正偷偷看着刘柠彩时，她忽然转头望着金杜云，问道，
“你啊，是吃了什么东西了？”
“嗯……”金杜云直觉得此事倘若说了恐怕不妥，只能用鼻腔回答了一声。
“不能说么？”刘柠彩认真地睁大了眼睛。
“嗯……”
“看来是对身体有害的东西了？”
“大概吧……”金杜云终于说出了几个字。
刘柠彩摇摇头，“咱们金波门可是不吃那些东西的。”
“哎，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我看见那俩人拿刀向你冲过去……”金杜云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他本来以为刘柠彩会冷冷地嘲笑自己一番，“哈！渣渣！果然废物不吃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就只能躲在破缸里呢！”她会这么说的吧。
不成想刘柠彩却停了片刻，
“谢谢啦。”
刘柠彩此时的神情算不上温柔，但至少没有了厌恶。
如果再把金杜云放在缸里一百次，他也要吃一百个血炼丹去救刘柠彩了。
...
二人原本沿着上山的大路原路返回，刘柠彩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改道往一旁的小丘上走去，金杜云连忙跟上。最终他俩停在了一堆废弃的民房间，这里大概曾经有人居住，此时却不过是一堆断壁残垣，烧毁的房梁斜倒在地上，泥墙已经坍塌，其中裸露出木制的家具好似焦炭一般。
刘柠彩却没有注意这些，她的目光落在废墟之中的一棵桂花树上。
这棵树下半段也已经被烧得焦黑，但还没有死去，反而在开出了一大片金黄色的桂花。在四周一片破败的景象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刘柠彩站在树下， 静静地看了一会后，对金杜云说，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桂花一直会开到第二年四月的。”金杜云不知道刘柠彩是什么意思，只能接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刘柠彩倒是一惊，笑道：“你居然还知道这些事情。”
“唔，我小的时候跟我爹做生意四处跑，各地物产什么的多少还是知道一点，哪里青菜好啊，哪里的土豆……”金杜云说着自己都觉得无趣，声音说着说着就变低了。
“哦？”刘柠彩转回头来，看着金杜云，问道：“那你有去过什么特别漂亮的地方嘛？”
记忆中的一幅画面一下子闪进金杜云的脑中。
金杜云忙回答：“倒是有个山谷，名字我不记得了，但每年三月满山桃花盛开后，山谷里面桃花纷飞，美极了。那里面的还有个水潭，清澈见底，我记得里面也铺满了花瓣……”
他又觉得似乎这也许没什么意思，不成想刘柠彩听后却嘻嘻一笑。
“将来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吧。”金杜云像是自言自语地用极小的声音嘟噜了一句，大概刘柠彩没有听见，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神情，将手背在身后轻巧地走开。
想象那副场景，桃花纷飞的世界里刘柠彩站在其中，一旁反而站着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屁孩？开什么玩笑……这完全不是小说中应该出现的场景嘛。
金杜云叹了口气。
跟在刘柠彩背后又走了几步，血炼丹的药效再次袭来，这一次与之前不同， 大概是因为压抑得太久了， 泄洪一般地爆发让他手脚都开始颤抖起来。
刘柠彩停下来在等着他，脸上担忧的神色更多了，
“还很疼吗？”
好难受，金杜云明显的感觉到了在体内快速流转的一股气息，急切地想要发泄出去，可现在，现在在刘柠彩身边呀。
咚得一声，胸口像被大锤重重地砸下。
剧痛。
心里的这口气不出实在不行了，金杜云已经感觉自己像是要爆炸一般，他再也忍不住了，酒壮怂人胆一般，他向前迈了一步。
看着刘柠彩的美丽的脸庞，他颤抖着开了口。
...
金杜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客栈的房间里，身上盖着两层棉被，屋子里还点着暖炉，头上身上都是汗水。
“哟，老哥你休息的可好？”
连看都不用看，听声音就知道是鹿羽靡了。
“柠彩把你背回来的，面子可够大的呀。”
金杜云听后一愣，顿时直觉得羞愧难当，这时王梦鸢端着接了清水的铜盆进屋，看见金杜云醒来，笑道：“杜云你别听师兄乱说。”
但到底是谁把金杜云背来的，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鹿羽靡哼了一声，离开了屋子，王梦鸢瞧屋里只有他们二人，连忙凑上去，问道，
“师弟你吃了血炼丹了？”
金杜云点点头。
王梦鸢不免眉头皱了起来，着急道：“师弟你也太不小心了，这血炼丹岂是随便就能吃的？且不说你现在修为尚浅，你至少要等到我与柳思娥师姐一起帮你验过…… ”
金杜云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时柠彩师妹有危险啊。”
听了金杜云这话，王梦鸢愣了一下，最终还是笑了：“你这么说我就没辙了。”她把湿毛巾递给金杜云，“不过确实结果不错哟。”
不错？金杜云一愣。
紧接着脑海中再次涌现出模模糊糊地记忆。
...
他看见在那个小山坡上，自己站在刘柠彩面前，等待着刘柠彩的回答。
“抱歉。”
两个简单的字从刘柠彩口中说了出。随即金杜云感觉到冰冷从胸口散发开来，袭向他的全身，明明太阳和煦，金杜云却打了一个寒战。
“我喜欢大师兄啦。”
她的后半句话，金杜云甚至已经无法看清她的样子。金杜云眼前黑了片刻，到底自己会下意识地做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无从知晓。
“没事吧？”刘柠彩多少还是带着一点愧疚。
“哈哈，没事啦。”金杜云逼着自己笑了笑，即使败也要败的好看一点啊。
他所谓的好看点，就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体内像是爆炸一样，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
坐在王梦鸢面前，那句话却再次在耳边响起，
“我喜欢的是大师兄。”
明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可为什么自己亲耳听见却格外的难受。本来自己就是毫无道理地忽然表白，连一点铺垫都没有，别人接受反而才奇怪了吧。
“好闷呀师姐，开开窗户可好？”金杜云问王梦鸢。
于是王梦鸢推开了金杜云窗边的木窗，屋外的天空白茫茫的，远处荒凉的郊外一片萧索，只有孤零零的树枝与满地红褐色的落叶。金杜云心想，我不过晕倒了一天而已，眼前的景色何至于变化如此之大？冰冷的空气与屋里的温度形成鲜明的反差。这反而让金杜云多少有点怀疑前一天与刘柠彩在一起时的真实性了。
或许，自己不多那句嘴就好了。
为什么自己要不知好歹地突然向她表白呢。
真是活该。
“师姐，那柠彩师妹……她们人呢？”
“她们在楼下。此地再往东北去，就进了血影宗的势力范围，鹿师兄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两队一起行动为好。目前先在此地休息几日，你先养好身子……”
“哎？我不打紧的。”金杜云分明觉得自己晕倒是听到刘柠彩的回答受打击太大，在被子下面的手稍稍活动了一下，并无大碍。
“还说呢，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体内真气火气极盛，你又服下那血炼丹，简直就跟烧着了似的……”王梦鸢说着又有些着急，“以后你不许吃了听见了没有？”
金杜云撇撇嘴，他想起杨鼎松的话，一年只许吃一颗，自己自然不会再吃了。
“不过呀，柠彩师妹说你俩下山还聊了会天，怎么样？”王梦鸢一脸好奇地问金杜云。
“哎，我跟她表白啦。”
这话倒是让王梦鸢一惊，“那……结果呢……”
“自然是被拒绝啦，”金杜云叹了口气，“她说她喜欢大师兄。”
王梦鸢不免给金杜云抱不平：“又是大师兄……大师兄明明都走了呀……”
是啊，大师兄明明都走了，金杜云有些刻毒地想着，他甚至都不愿跟你一起练凤仪剑就走了，可你还是喜欢他啊。但转念一想，就算大师兄走了，也轮不到自己吧，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一厢情愿。
金杜云耸了耸肩，敞开的窗户外一股寒风吹过。
雪花慢慢飘散下来。
“忽然天气就变了，”王梦鸢看着窗外，说道，“入冬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