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清醒的瞬间，周怀瑾瞥见了陌生的天花板。只是正面垂下来的亮茶色发梢，遮住了几乎全部光芒。
“……”
耳边传来床单攥紧时，纤维撕裂的脆响。周怀瑾下意识扭头看向两侧，但一只手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
“……”
周怀瑾想说些什么，但她全身似乎都失去了知觉。只感到对方冰凉的嘴唇，触碰了自己。
“终于见到你了。”
周怀瑾被抱了起来，鼻尖深深陷入对方的颈窝。发梢让她感觉有些痒，柔软的触感却又让她说不出什么。
“好想你——”
伴随耳边传来的呢喃声，周怀瑾感到心脏似乎被一股力量托住，又似乎被什么举着，送到很高的地方。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声音陡然变得冰冷刺骨，“都绝对不要爱上我。”
托举着心脏的力量，瞬间消失。黑暗如同倾倒的墨水瓶，再次从视线四周席卷而来。
丧失意识前，只剩下一股熟悉的，令周怀瑾想念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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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还是那抹亮茶色的头发。
“……没什么。”
或许是自己刚睁眼就捂住嘴巴的动作吓到她了吧，周怀瑾一边这么想，一边斜靠在床头柜上：“我不介意……还有，你把长发剪了？”
那个不明不白的吻，就好像生锈的钥匙，打开了蛛尘遍布的过去之门。周怀瑾想起了眼前的人是谁，也想起了十年前她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这一切，都被刚才的那个吻所颠覆。
不过，也无所谓。
“嗯，你还记得我当时的发型？”
对方坐过来一点，眨了眨眼。
“我记得很清楚哟，灼华学姐。”
轻松的语气和尊敬的称呼，却揭示着疏远的距离。周怀瑾并不想这么做，只是十年过去，已经微微冷淡下去的感情，在此刻重新变得沸腾。
——而这股烧灼内心的沸腾，令她略感不适。
“你走之后我就把头发剪啦。”
夜灼华也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进行回应，紧接着往后靠了靠，给周怀瑾留出可以喘息的距离：“所以这是怎么了？你突然捂着胸口昏倒在路边，跑过去才发现是你。”
“没什么，只是心脏出了一些小问题……不会死。”
周怀瑾下意识捂住左胸，夜灼华并没有看漏这个细节。
“过几天来我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她以极轻的声音说：“十年前，我的心脏病奇迹般痊愈。没想到十年后的你却……”
“其实十年前就有了，”周怀瑾装做无所谓的样子，撒了个谎：“不然为什么我们最开始是在医院认识的。”
“那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怕你担心呗。”
“……”
“……”
对视，扭头，沉默。
两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坐着看向别处。此刻，十年未见的疏离与尴尬才稍稍显现。
“我们真的很久没见——”
“你真的不在意？”
周怀瑾想主动打破沉默，但话音尚未落下，就遭到对方的反问。
“在意什么？”
周怀瑾盯着夜灼华的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的虹膜反射着吸顶灯的光芒，就算过去了十年，还与周怀瑾记忆中的一样明亮。
“就，刚才的那个……嗯……那个。”
虽然声音有些扭捏，但夜灼华却抬着头与周怀瑾对视。
“你是指接吻？”
“嗯。”
“……说实话还挺开心的。”
抵不过学姐灼热的眼神，周怀瑾重新钻进被窝里，拉着被子挡住小半张脸。
“欸——为什么？”
“你到底是希望我开心还是希望我怎么样啊”，周怀瑾死死抓住被子，不让对方扯去“学姐心里难道不是很清楚吗，明明是你没经过我同意就这么做的，现在又来问我……”
——还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爱上你。
“那。”
右手被牵了起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这话似乎酝酿已久，又似乎才刚刚遣造成型。仿佛作出了什么改变人生轨迹的重大决策那般，她一上一下，小心翼翼捧着周怀瑾的右手，随后缓缓抚摸手背，眼中跳动着的火焰灼热而扭曲。
“你能成为我的单向恋人吗？”
——究竟多么可恶的女人，才会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
“……是指，像刚才你吻我那样。我是你的恋人，而你不是我的恋人……么。”
“嗯。”
“……”
灼热。
胸腔中那颗本不属于周怀瑾的心脏，传来了难耐的灼热感，简直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
“……不行？”
见周怀瑾一直沉默，夜灼华稍稍用力，握紧她的手。
“……也不是不行……”
周怀瑾抽回右手，要安抚心脏一般放在胸前：“只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不，因为我深爱着你。”
直球告白，令周怀瑾一阵头晕目眩。她紧绷身体，极力压抑着不安分的心脏，和体内那股沸腾的兴奋。
“……不行吗？”
一副楚楚可怜的，似乎要被抛弃的样子。
周怀瑾内心有些刺痛。她捧起散落在床上，耗费十年精心留到腰间的长发，轻轻抚摸着末端。再怎么小心，再怎么仔细，指尖也不可避免的从发梢触及毛躁。
是的，如同这抹长发。一个人再怎么压抑自己，漫长的十年过去，封锁住的爱仍旧会从裂隙中渗出。
“只要不喜欢上你就可以了吧。”
带着复杂的心情，周怀瑾扭开视线，透过陌生的窗户看向室外。华灯初映，影子驳杂的照在她脸上。
“可以哦，灼华学姐。”
淡淡的，如同蒲公英般随风而散的话语响彻房间。
“我，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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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联系方式，拿到医院地址后，周怀瑾离开了夜灼华的公寓。时间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人潮涌动，似乎是网络信号出了问题，闸口排起长龙。
面对汹涌人潮，周怀瑾略感心烦。她缓缓后退两步，边皱眉边思考不久前在灼华学姐家的事情。
“——这位清纯又可爱的小姐。”
那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优美且淑女的声音。紧接着视野突然转变成灰白两色，嘈杂声也在瞬间静止。周怀瑾感到异常，凭着直觉迅速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然而一只手却从刁钻的死角伸出，搂住了她。
纤细秀丽的长发同样垂至腰间，隐约能看见几缕酒红色的挑染藏匿其中。刘海微微遮住眼角，虹膜是看起来很诱人的焦糖色。肌肤雪白无暇，下身长裙垂至小腿，在连裤袜的包裹下，脚踝呈现出异样的性感。
“如果我没看错”，声音从侧面转到周怀瑾耳后：“这颗心脏，不是原装的。对吧。”
那几乎是咬住耳尖，再用牙齿轻轻摩擦的距离。
她嗓音温软而优雅，斟词酌句间却窥视着深渊：
“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