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纵使内心已经掀起万丈波澜，但晓千见极力用最后的理性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
行弗乱说这些，一定有他的原因。
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强调，只不过是强调罢了。让你能够清楚地认清翡翠陵——这座建立在围墙之中的城市只剩下绝望的真相。”
行弗乱转动脖子，素白面具之下透出的目光，从北转向南，最后又回到晓千见的身上。
太阳已没入地平线，白天的最后一丝余光渐渐被夜色抹去。
突然间亮起的路灯将行弗乱的影子拉得像竹竿一样，颀长得诡异。
昏暗的黄色光晕之下，行弗乱从容不迫地张开双臂。
“正因如此，为了从这片绝望之中，拯救可怜的人们...开门见山地说吧——晓千见医生，你要不要成为我的伙伴？”
“你说，什么？”
“事实上从最初遇到你的时候开始，我一眼就看中了你。随后确认了你就是我的同类之后，我就更加确信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所以，我不忍心杀你，不如说，如果你肯到我这边来的话，我当然就没有杀你的必要了。这样也能免去你我之间的矛盾不是吗？”
“呵，我好歹也是翡翠陵守法市民中的一员......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受雇于**组织的极端分子。”
“那又怎样？谁原来不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非常遗憾，只是我判断现在的规则不应该再遵守，也不配让我去遵守。秩序，只有正确才有去遵守与维护的意义，否则就只有推翻这一条路。
你这么在乎翡翠陵，那么非常遗憾接下来一场巨大的毁灭性风暴将席卷这片地区。想要活下来的话，投靠我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的我拥有强力的后援，只要你成为我的伙伴，女人，力量，金钱，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
晓千见哑然，面无表情，任凭行弗乱继续说下去。
“晓千见医生，你是在乎翡翠陵的，难道你就不曾希望改变这个不合理的地区，这个不合理的国家，乃至于不合理的世界吗？秦央这个国家的现状是错误的，这种事情，你连一次都没有想过吗？”
回过神来，一枝花的音容笑貌在晓千见的脑海里苏醒过来。
最后一次道别的夕阳下，她眯起媚眼朝晓千见飞吻，说会好好按医嘱注意休息，会去医院做化验检查的。
那只是挣扎着生活在下城区的结晶病患者之一。
尽管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但仍然认认真真地在过活每一天。
对她们而言，重要的是当下，将自己所能拥有的人生把握在自己的手中，去决定自己的生命如何度过。
那样的话，离开这个世界时就算带有不甘与遗憾，也不会后悔了吧。
但是，连这最后的，对自己生命掌控的最后一点点的权利，都不属于自己。
被选中作为了「V-37号」药剂的试验对象，在毫不知情中死去。
晓千见闭上眼。
可是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能够为结晶病患者，为她们带来最后一点慰藉——也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对上位者做出妥协的懦弱的自己。
无力改变这样的现状。
行弗乱看到晓千见在由于，然后从口袋掏出白色的布。
抖擞之后，打出一个响指。
手中的白布化作鸽子飞远，留下来出现的是一个手提公文包。
“听说，你的生活在经济上并不怎么富裕吧？住在下城区廉租公寓的穷医生——喔，准确地说已经是位于郊界区的地界了。”
行弗乱说着用鞋尖踢了一脚，手提公文包像是冰壶一样地滑了过来，恰好停在晓千见的面前。
接着盖子弹了起来，里面放满了一捆捆的钞票。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晓千见双眼眨都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钞票。
“你现在还养着那位有着强大的武装级机灶义体的少女吧？再加上「1·0」看上去已经铁了心要追随你的样子，你完全有按照自己意愿去行动的资本。而使用力量，需要按照正确的方法，走对渠道。所以，追随我吧，晓千见。”
“哦，是吗？”
晓千见一脚踩着手提公文包的盖沿，将开口合回去，然后使劲踹把它踹回给行弗乱。
“就像你所说的，我完全有按照自己意愿去行动的资本，我所做的，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去改变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乃至这个世界。”
行弗乱望了一会物归原主的手提公文包。
“你做出了错误的抉择呢，晓千见医生。”
“你说错误？要说我有过错误的话，那就是在废港的那天晚上没有直接把你杀死，行弗乱！”
“还真是执迷不悟啊，医生。你难道没有想过，你寄予期望的一方，他们会不断地背叛再背叛，直至你对他们毫无用处之后，便会像垃圾一样丢弃。
晓千见医生，不止是你，翡翠陵的所有人都是这座困在围墙之内的腐朽机器的零件，为了维持它的运转，被消耗的生命也只不过是个数量而已。区别只在于你是螺丝钉还是块高级点的电容。”
“也许他们做的不对，但行弗乱，你不一样，将一切目标与理想都建立在彻底的破坏之上，这必然是错误的。
说到底，我不知道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你对这个世界有着怎样的期望，但，我可以肯定到这样的你最后得到的只有一片废墟，你的理想将无处落脚。”
晓千见怒目直瞪行弗乱，行弗乱也以怨怒的目光对他对视。
这样的相互敌瞪，仿佛是上一次的继续。
“好，既然如此，我不再说什么。”
望到二楼的窗户打开，熟悉的少女探出头来，行弗乱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你很走运，今天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是为了杀你而来，所以我不会动手。当然，仅限今天。”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晓千见鄙了一眼对方。
“那你确实应该说声谢谢——”
行弗乱突然一抬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封装盒子突然扔出来，晓千见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这是.....”
“不是给你的，是给「1·0」。同事一场，作为她离职的鉴别礼。别看我这样，我还是蛮重人情的。你不是希望她活着吗？那就心怀感激然后好好使用吧，嘻嘻嘻。”
听到笑声在抬起头时，本应该在晓千见面前的男人就像来时一样，突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面前，只剩下晓千见自己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拉的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