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采样机的扫描流程结束，间华敏径自回到操作台上确认各项数据。
“话说晓千见，那个女孩——伊澪现在留在你身边，你能保证不会有问题吗？”
“问题...什么问题？”
晓千见脸色一沉，隐约嗅到危机感。
如果是关于伊澪曾经的「幽灵」身份，那么与警务局局长达成妥协之后，已经结案成为过去的事情不会再追究。
现在的伊澪就是伊澪，仅此而已——晓千见如此认为。
但，真的会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吗？
“晓千见医生，你应当明白，一个人最大的顽疾是自己的过去，就算刻意去忘记，过往也还是会随着你的脚步追上你。
她的心脏是出自柯尔大夫手中的优秀成品，这对一个研究者而言意味着什么，这也不用我多说吧？”
“伊澪曾经所属的反翡翠陵政府的极端组织不会放过她...么......”
晓千见呢喃着把脸别开——可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放到刚刚从扫描室间走出的少女身上。
“那doctor，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做？”
“保证安全嘛——我大概会把她分解了然后封装在各个袋子里然后寄放到不同地方存藏起来，这样不管是柯尔大夫还是柯尔侦探都找不到她了。”
——不该问她的。
晓千见烦躁地搔了搔后脑勺。
“对了，晓千见医生，不好意思你先请回去吧。”
“蛤？为什么？”
突如其来的逐客令让晓千见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我要说的关于伊澪的事，不想被你听到。”
“喂，博士，你难道......”
——该不会是想要把刚刚的担忧正面跟伊澪坦白清楚吧？让伊澪认为自己是个会带来麻烦的累赘什么的......
晓千见用目光代替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死死盯住她。
可间华敏摇了摇头。
“不是。你就当做是单纯地班主任给班级开女子会好了，男同学请退场。”
“是...是么......”
晓千见看着面无表情的间华敏。
他认识的博士虽然不会把真话全部交代出来，但是个绝对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人。
既然她这么说——
“伊澪，一会你能一个人回家么？”
“嗯，没问题。我认得路。”
晓千见对伊澪轻轻摆了摆手，虽然有种后脑勺的头发被人往后拉的感觉，但还是离开了研究院。
——
“为什么要让医生回去呢？”
“我想你或许不愿意让晓千见听到，因为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一类话题。”
间华敏坐回同样的位置上，椅子发出「嘎吱」一声。
这回，面对的是身穿医疗工作服的护士少女。
“小伊澪，相信晓千见多少都已经跟你提过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了，那么你肯定也应该能够了解，其实我跟那个为你装进机灶义体心脏的柯尔大夫没什么两样。所以，你也不用把我当做什么好人就是了。”
“我...明白，但，我不那样认为。我觉得，既然医生信任的博士小姐你，那么我也同样可以向你托付信赖。”
伊澪认真的神情，就连间华敏的双眼都为之一亮。
但很快，一副倦怠风的女博士又哑然一笑。
“呵呵，是嘛，还有这样的等量换算关系啊——那好，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小伊澪，简单地说，你有没有试过，与感染生物进行战斗？”
“......尝试过。”
伊澪的嗓音回到了「幽灵」本该有的冰冷温度。
作为武装级机灶义体的植入受试者，战斗实验是必不可少的。
涉及到的各种各样的战斗对象当中，自然也就包括了感染生物。
间华敏说的没错，光是现在提及的内容，就足以让某个医生听到之后大发雷霆。
不过，博士小姐不为所动。
为了采集数据而逼迫结晶病患者参与战斗实验什么的，在过去曾目睹过的经历里面已经算是家常便饭。
“——那么，你在跟感染生物战斗的过程中，有没有试过突然感受到一股逼仄的寒气？”
伊澪猜不透博士小姐试问的意图，心中犯疑，但还是如实摇头：
“没有过......”
间华敏交换了腿叠放的位置，啜了一口咖啡。
“那换个问法吧。伊澪，你的机灶义体是心脏，属于为机体提供超乎寻常的力量增幅类型的武装级机灶义体——这点我说的没错吧？”
“嗯。”
“那么，你的力量是否一直在成长？有没有试过爆发的力量的突然释放与收束让你感到困扰？”
伊澪大吃一惊，双手有些按捺不住地撑到椅子上，想要探起身子。
“博士小姐——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间华敏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
“果然呀，你的机灶义体也有「成长限制节点」。”
「成长限制节点」——听到这个名字，伊澪突然感到脊背升起的一股凉意。
间华敏按下一旁活动荧光屏的开关，在全息显示页面那凌乱的桌面堆上调出一个活页文件窗口。
“那么小伊澪，能不能用你自己的话，稍微给我描述一下你遇到的情况。”
简直就像是医生在给患者问诊一样，但想起晓千见说过，间华敏博士实际上就是生物医学的医生，伊澪重新端正起坐姿，挺直了背。
“嗯...我以前也没太在意。随着力量的使用，个人的....蛮力会不断变大。然而最近完全不是这个样。该怎么说呢——”
伊澪不自觉地抬起手，试着握紧了拳头，然而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已经找不到最初全力迸发的感觉。
见伊澪想不到合适的描述，一旁端起胳膊的间华敏提示：
“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失去了着力点——或者说，如同置身宇宙空间当中，没有借力的东西无论自己怎么挥舞手脚，都无法控制行进的方向。”
“对！感觉就是这样，似乎自己力量的作用已经到达了极限，不管怎么使劲，效果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不仅如此，还会加重机灶义体的消耗负担对吧——原来如此，和论文报告里面所说的一样。”
间华敏手指点了点全息荧屏的界面，文件窗口最大化展示出来。
“博士小姐，这究竟是......”
“这就是「成长限制节点」，当初禁锢了武装化机灶义体快速普及应用，是三道无法跨越的门槛当中的其中一栏。
简而言之，因为这个限制的存在，小伊澪，你的力量无法再随着心脏的继续搏动而持续增长了。”
间华敏的话语，沉重阴郁地回荡在地下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