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是……正如您所愿么？”
潘朵拉的嘲弄反问让本想继续宣泄怒火的薇菈妮卡神情微微一滞。
什么叫做……如她所愿？
为什么会说背弃圣光，投身邪恶是她所希望的呢？
望见薇菈妮卡眼里多出来的疑惑与不解，潘朵拉脸上流露出来的嘲弄笑意顿时变得更甚了。
“在您的眼中，比起圣光女神的信徒，我更像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只是将圣光信仰视作另一种形式的投资，不是么？”
“您认为我内心没有任何对圣光应有的敬畏与尊敬，无论我做了怎样的事情，您都觉得那是我对自己形象的美化，而非发自真心的虔诚之举，不是么？”
“对我的偏见在您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了啊，我的圣女殿下，看看吧，习以为常的您甚至到了现在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光影交映相生，圣光与黑暗注定彼此纠缠，为何您眼中容不下任何瑕疵，一定要将自己的标准套用在她人身上呢？”
“您不觉得这种行为太过自私，太过想当然了么？”
说完这句话之后，灵狐公爵潘朵拉忽然话语一塞，像是想起了什么被遗忘的细节似的，于是又在面容愈发阴沉的薇菈妮卡面前，继续开怀大笑起来：
“我差点都忘了啊，薇菈妮卡殿下，您当然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太过自私，太过想当然啊。”
“因为您从一开始就是高高在上，凌驾于我们这些虫豸之上，倍受女神疼爱与眷顾的神眷者啊，又怎会又怎愿理解我们在想些什么，面对过什么，遭遇过什么呢？”
“恐怕我可以像普通人那样进入银辉教堂，向圣光女神做祷告，已是您赐予我的最大程度的宽容了，不是么？”
两人数年积蓄下来的尖锐矛盾，终于在此时此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没有像潘朵拉那样自小就成长于优胜劣汰的恶劣环境，从有了记忆起就被无数人伺候的薇菈妮卡，自然不会理解潘朵拉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用一次又一次差点被抹除，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换来的生存经验。
将侍奉圣光女神视为自己生命唯一存在意义，把心智精力全部投入在了这方面的薇菈妮卡，事到如今都还没发现自己犯下了傲慢之罪。
——何不食肉糜？
她用着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她人，她用着自己的观念去裁定她人，她用着自己的看法去评判她人。
她不理解为什么她人不能像她一样，像她一样虔诚的向女神献出一切，也不会去思考这个问题背后的为什么。
她只会将之归结为个体原因，然后对并不满意的目标存在输出情绪。
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高高在上，仰望瞩目着难以触碰的伟岸神明，却从未低下过一次头颅，来俯瞰自脚边飘过的泥泞尘埃。
直至被微不足道的尘埃与泥泞拖住了脚步，她才心怀诧异与愤怒的将视线向下投去。
可到这种时候，她已深陷泥泞之中了。
于是乎，薇菈妮卡恼羞成怒的高声质问，呵斥着这些竟敢阻挡她前行的虫豸，命令她们迅速从自己眼前滚开。
但她却未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以及，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天。
正如潘朵拉在自己办公室里向薇菈妮卡展示的那样——高傲与自大的代价，是很昂贵的。
现在便是她承受后果的时候了。
薇菈妮卡默不作声的用着微微颤抖，仿佛在压抑着什么的双手，自对她来说无比混浊污秽的恶臭空气之中，召唤出了那柄曾斩杀过清歌幻影的圣焰长剑。
长剑在被注入了巨量圣光元素之后，供给魔力流动的刻纹回路逐一被点亮，大片大片耀眼流光汇聚成了绚烂夺目的神圣徽记。
剑身升腾而起的金红色火焰熊熊燃烧，向外扩散的净化之力把薇菈妮卡周围的欢愉气息尽数湮灭，为她创造出了一片干净纯洁的无尘之地。
最终，薇菈妮卡双手持剑，剑尖直指潘朵拉。
她那金色美眸里只剩不加遮掩的强烈杀意。
见状，感受到死亡正在无限逼近自己的潘朵拉，俏颜之上的笑容一反常态的变得更加灿烂了。
“怎么了，圣女殿下，是您的自尊心被我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给刺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借着消灭异端的理由，将我除之后快了么？”
“你背弃了圣光，潘朵拉。”
“被圣光审判是你终将获得的结局。”
薇菈妮卡深吸一口气后，如是说道。
她将化身清算罪孽的行刑之人，对潘朵拉降下来自圣光教会的正义怒火，让她用生命来偿还玷污圣光的血债。
“呵，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迂腐啊，圣女殿下。”
潘朵拉无奈的摇了摇脑袋。
似乎是放弃了让眼前这位饱受圣光教义洗-脑之人，意识到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的错误的打算。
“无所谓了，反正很快……很快您就会明白这一切了的。”
“不过在动手之前，难道您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选择这么做吗？”
“要知道，我既没有被邪恶力量控制，也没有被邪恶力量影响——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哦。”
潘朵拉抛出的问题让薇菈妮卡的呼吸悄然一停。
确实如此。
她的确不知道潘朵拉为何会做出这种，不符合她精明商人人设的荒谬行为来。
赌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是想在这里向她袒露心扉的说上几句珍藏已久的实话？
开什么玩笑！
作为足以影响整个坎帕斯公国经济命脉走向的灵狐公爵，她应该比谁都清楚在圣光教会控制的领地上，做出这种事来会迎来何种后果。
无论她们能否在今天拿下桑塔纳城，尊严被践踏，颜面被羞辱的圣光教会，绝对会不惜一切的反扑回来，并让始作俑者加倍奉还，只为杀鸡儆猴，彰显自自家教会的实力与威严。
也就是说，当意识清醒的潘朵拉选择帮助这股邪恶力量阻止她的时候，前者就已经被划入进了圣光教会的打击报复名单之中。
她的地位，她的身份，她的权力，她的财富，都将随着她作出的决定化为乌有。
可收获呢？
目标打算呢？
她这么做所觊觎渴望的又是什么？
薇菈妮卡觉得潘朵拉肯定是疯了，因为只有疯了才会作出这种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来。
“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潘朵拉轻笑一下，优雅的撩开了垂落耳边的零星碎发，“做着无法理解，无法接受，不像自己的荒诞之事。”
“可生命，就本该如此。”
“尽情追求自己希冀渴求之物，方才不枉降临世间一趟。”
“薇菈妮卡殿下，将侍奉女神视为生命意义所在的您，不也正是遵循着这个原则？”
说罢，潘朵拉主动向另一侧退去，为薇菈妮卡让出了通往坎帕斯王宫的康庄大道。
“去吧，继续向前吧圣女殿下。”
“您心中的迷茫与困惑，都将在那里被揭晓。”
“在见证生命应得的美好之后，你便会明白我这么做为的是什么了。”
“那么就提前祝您，武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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