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段腾已经将东西交给了夜知秋，但女孩房间里的东西还是要她自己清理。
能带的东西不多，夜知秋就这样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要和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起流浪。
莫问就在院子外坐着冥想，那柄石剑插在地上。
依岚悄悄离开莫问的身边，她走回院子，靠近之前夜知秋带自己疗伤的房间。
“爷爷，那个叫依岚的姐姐就是被拐卖到这个村子的，那些村子里的人那么坏，为什么没有人过来把他们抓到大牢里去啊？”夜知秋一边清理着东西，一边问道。
段腾却没有回答夜知秋的问题，反而说道：“知秋，你跟着莫问的时候，要小心一下那个叫依岚的姑娘。”
“嗯……为什么呀？”
“她并不叫依岚，她姓秦。”
门外依岚的眼瞳忽然收缩，身体僵在了原地。
“哦，秦依岚……”女孩晃着脑袋，说道：“很好听的名字呀，怎么啦？”
“天下苦秦久矣，这句话原本是形容数百年前的秦朝，如今这句话广为流传，却是因为皇城的秦家。”老人解释道：
“秦家干涉朝政，这五年里国师韩素颜始终放任秦家，朝中几乎所有的高官全部都是秦家的势力。”
“尤其是韩国师掌权的这几年，正是灾年，但每年救灾的钱从来没有到过百姓的手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掌权朝政的这几年，光是饿死的人就有上千万，但他们今年还是增加了赋税和徭役，再这么下去，夏国就要完了。”
“也正是因为秦家这样在夏国敛财，村子里的女人宁愿去城里当有钱人最卑贱的侍女，也不愿意嫁给村子里的男人。”老人淡淡地说道：
“那些男人娶不到老婆，只能到处去拐卖城里的姑娘，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拐卖到了秦家的千金。这算不算是一种轮回呢？”
“那个……意思就是说，那个叫秦依岚的姐姐其实是个很坏的人吗？”夜知秋疑惑地问道。
相比起其它十四岁的女孩，夜知秋似乎显得有些过于单纯了。
老人犹豫了一下，说道：“但无论秦家怎样坏事做绝，也不应该加罪于一个无辜的孩子。”
“嗯……”夜知秋小声地嘀咕道：“所以那个姐姐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孩子，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老人笑了笑，说道：“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良心，每个人也都背负着自己的罪孽。”
女孩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气鼓鼓地说道：“爷爷，说人话。”
“秦家已经被灭门了，半个月前，在国师韩素颜的授意下，有一位绝世高手带着御林军杀入秦家。即便秦家手下有四位天榜前二十的高手护卫，却还是被那位绝世高手逐一斩杀。皇城的秦家全部被杀，所有地方的秦家旁系都被清理。”
就算女孩不理解段腾的意思，段腾也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在所有的名单里，只有一个人还没有被找到，那就是秦家家主的小女儿……秦依岚。”
“等等。爷爷你说得太快啦！我听不明白！”夜知秋捂着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坏了。
“你不需要听明白，你只需要知道，如果秦依岚一直跟着你们，你们会被夏国的御林军追杀。”
“哦，追杀呀……”女孩愣了一下，“等等，你说啥？追杀？”
“害怕了？”
“嗯……知秋还没有被追杀过，但听起来好像会很糟糕的样子。”夜知秋喃喃说道：“会不会很苦啊？知秋不会要天天吃馒头吧？不会还要睡在野外吧？”
老人叹了口气，他只能靠近房门，猛地开门，秦依岚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听得够久了，进来吧。莫问应该还在外面冥想，听不到这里在说什么。”老人淡淡地说道。
“原来姐姐在外面呀。”夜知秋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对着秦依岚挥手说道：“我马上就清好衣服了。”
老人摇摇头，他已经放弃和夜知秋交涉了……或者说他早该料到夜知秋不会在意秦依岚的身份。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从被封锁的皇城里逃出来的。”老人盯着秦依岚的眼睛，问道：“半个月前……皇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依岚在门外愣了一会，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会老人，垂下眼帘，说道：
“我不知道，我当时……我当时只看到一个拿刀的黑衣人，他一开始在逼迫我母亲交出什么东西，我母亲不从，他就抓着我的手，拔去了我手上所有的指甲，说如果我母亲再不交出某样东西，他就一截一截地砍下我的手指和手臂，直到在我母亲眼前分尸。”
“你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了么？”老人的语气忽然严肃。
秦依岚摇摇头，“当时灯已经在打斗中灭了，拔完我的指甲后，我几乎快要晕厥……根本不记得那个黑衣人在和我母亲说什么，但我的母亲应该还是被迫交出了某样东西……不然我也不会活着。”
“哇，果然是个混蛋，竟然拿一个孩子去威胁孩子的母亲。”夜知秋在旁边骂道：“我最看不起这种人渣了，这特么肯定是个变态。”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秦家为何灭门？”
秦依岚还是摇头，说道：“后来那个黑衣人放过了我，我被人秘密送出了皇宫，但送我的人也被御林军杀了，接着……我就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这里。”
秦依岚的眼神渐渐暗淡，说道：“也许就像段先生您说得那样，秦家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落到我头上……算是报应吧？”
老人又向着门外看了一眼，看到莫问还坐在门口冥想，确定这边的声音不会让莫问听到，才说道：“莫问虽然学过一些剑术，但想要从御林军的那些高手手下保护你，恐怕还有些难度。”
秦依岚知道老人是什么意思，说道：“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独自离开，不会连累莫问。”
老人点点头，挥了挥手，说道：“知道就好，出去吧。夜知秋的衣服也清理好了。”
夜知秋背后背着一个灰色的小包，手上还提着一个白布所缝制的袋子，她似乎并不觉得未来会很艰苦……好像在这个孩子眼中，未来只是一场说走就走的冒险。
秦依岚出去了，老人在房门上轻轻敲了敲，指着门后挂着的一个袋子，问道：“这个东西要带走么？”
“当然要啦，这可是妈妈留给我的东西！”女孩跳起来，从门后扯下了那个细长的袋子，看向段腾，问道：
“好啦，爷爷，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你可别回来了，我可受不了你。”段腾坐在房间的靠椅上，翘着二郎腿，说道：“你下次来我这吃个饭还行，要是还敢在我这住……我自己走还不行么……”
他是实在拿这个小姑娘没什么办法，毕竟她是这个世界的温柔。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会麻烦爷爷啦。”女孩朝着段腾挥了挥手，说道：“终于可以出去玩啦！”
“还真是没良心啊，在我这白吃白喝这么久。”段腾看着夜知秋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道：“莫问啊莫问……希望她能照顾好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