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缓缓抬头，他看到了一根羽毛。
那是一根纯白的羽毛，就那样浮在空中，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
像是天空中飞过的天使遗落下的羽毛，在莫问被刺穿额头的前一瞬间，悄然落在了莫问的头顶，又恰巧挡住了魔皇刺穿自己的尖刺。
魔皇的剑刺可以轻易刺穿莫问的身体，却被这样一根轻盈的羽毛挡住了。
或者说……它甚至不是挡住了尖刺，而是恰好落在了尖刺的尖端。
身上那些被刺穿的部位也已经止血，莫问轻轻移动手臂，竟然靠着自己的力量就将黑刺折断，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上。
有人在莫问身后轻声说道：“缘至深处亦是劫，有时候你用。”
莫问回头，身后空无一物，白色羽毛上散发的光芒消弭了自己身上魔皇的邪气，身上伤口的血也止住了，虽然还有着痛感，但这种痛感已经不至于让自己失力。
他抬手握住了空中的那根羽毛，羽毛化作了一把纯白的长刀，在莫问手上散开光芒。
“我……见过这柄刀。”莫问忽然有些悲伤。
无人再回应莫问，只是身后的场景忽然变换，他回到了一个黑暗的房间，身边站着一个女孩，眼前是一个已经疯掉的女人。
原来他还困在这里，这么多年以来莫问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皆为正义，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什么心魔。
可他又回到了这间屋子。
有时候……人为了保护自己，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欺骗。
莫问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抱歉了。”莫问看着身边的女孩，轻声说道。
他抬起那柄纯白的长刀，劈向了那个无辜的孩子。
*
“知秋，依岚最近还是那样吗？”在河边捕鱼的老人忽然问道。
“嗯。”因为魔皇残留力量的原因，村里的医生已经不敢再让夜知秋上山采药了，她只能跟着村子里捕鱼的老先生出海。
夜知秋的力气不大，但还是能帮着渔夫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每次带着这个女孩都很幸运，只要夜知秋在船上，渔夫总能遇到一些庞大的鱼群。
好像她就是一个被世界宠幸的女孩。
“依岚姐姐现在每天都在练剑冥想，我已经很尽力地在安慰她了。”夜知秋的脸上也有着一丝愁容，说道：
“明明莫问哥哥还不一定会死呢，她怎么就受这么大的打击啊？”
渔夫没有接过夜知秋的话，距离刘宇昌回来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莫问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在山上被饿死，要么被萧唳抓住。
整个山脉就只有那么两条路，要么从北方下山到萧唳那里，要么从南方下山回到刘家村。
山脉的东方至少要走三天，就算走到尽头，也是一片悬崖。
那个年轻人不可能还活着，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
但夜知秋不这么想，这个女孩一直以为莫问只是出去了，再过一段时间，莫问就会回来……
渔夫不忍心打破女孩心里的幻想，只能沉默。
“今天也抓到了好多鱼啊。”女孩看着渔网里的那些鱼，说道：“爷爷，下次用大一点的网吧？”
“嗯？为什么？”
“用小网的话，会捕杀好多小鱼啊，它们都还没长大的。”
渔夫笑了笑，说道：“孩子，这是大海，又不是湖，捕杀小鱼不会让鱼群灭绝的。”
可是女孩的眼睛非常真诚，老人看着女孩，沉默了一会，又说道：“好吧，以后我们只捕大鱼，明天我把网剪大一点，海神一定还会眷顾我们的。”
“嗯，爷爷最好了！”女孩欢呼着，拖拽着老人的渔网，问道：“爷爷，海神是什么呀？”
“我也没见过海神，但海神会保佑我们抓到大鱼。”老人笑了笑，说道：“如果你看到了鲸鱼，那就说明海神在眷顾你，它们是海神的使者。”
在他们搬离夏国之前，所有沿海的渔夫都会信奉海神，他们会向着海神祈祷，自己今天能够满载而归。
海神在渔夫的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撼动的，曾经有个无赖的渔夫欠了一户农家的钱，后来拖得太久，农家无奈将这个渔夫告上法庭，但这个渔夫始终都是一个无赖，无论县官这么逼问，这个渔夫都声称自己身无分文，现在还不上钱。
到了最后，法官无奈，只能要求这个渔夫以海神的名义发誓，自己真的没钱，那么他就可以暂时不还钱。
可是那个无赖竟然犹豫了，他没办法发誓，如果他欺骗了海神，海神就不会在他出海的时候护佑他。
到了最后，他只能将这笔钱还给了农夫。
“嘿！你好！”女孩忽然张开手臂，向着远方挥手。
“你怎么了？”渔夫看向女孩挥手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大海，海面与天空界限分明，空无一物。
“有个大姐姐站在海面上，在向我们招手哦。”女孩指着那个方向说道：“她长得好漂亮呀。”
“孩子，你真的看到有人在海上？”渔夫严肃地问道。
“嗯……”夜知秋好像也意识到到了什么，揉了揉眼睛，重新看向那个方向，疑惑地说道：“是啊，人怎么可能站在海面上呢？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但夜知秋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她看向海面，忽然看到远方的海面上，喷出了一道水柱。
接着是成群的鲸鱼，那根本就不是浅海区能看到的景象，那些一辈子捕鱼的渔夫一生都不一定能看到一次这样的景色。
但他们今天看到了，夜知秋出海的第三天就看到了这样的场景，那是成群的鲸鱼跃出海面，它们就在夜知秋招手的方向，统一地向着天空喷射水柱，似乎是在回应船上的女孩。
“哇，是鲸鱼唉。”女孩兴奋起来，“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鲸鱼唉，原来出海能看到这种景色吗？”
“不……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老人忽然跪下，神情严肃地向着远方的鱼群磕起了头，还一边说着：“海神保佑，海神保佑！”
夜知秋愣住了，远方的鲸鱼重新潜入了海底，这一次她真的看到了，远方的海面上，一个美丽的女人在向着自己招手。
原来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夜知秋笑了，她再一次向着远方挥手，远方的女人也伸手回应，面对夜知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