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人放下香料，从厨房里拿出刚刚做的炒饭。
这个孩子太自来熟了，让读书人有些不适应。
“吃烤肉的话，就谢谢这只猫猫吧。”夜知秋把烤肉放在盘子里切好，说道：“这可是猫猫分给我们的哦。”
“我其实很少吃鹿肉。”读书人看着夜知秋递过来的盘子，说道：“万物有灵，鹿算是比较通灵的了。”
“嗯……其实每个动物都是神的孩子啦，它们都有灵性的，我也不想看着这些动物死在我的面前。”夜知秋虽然这么说，但她砸吧着嘴，吃得真的很香……嘴角还流着从鹿腿里烤出来的油……
“神的孩子？”读书人愣了一下。
“比喻，比喻啦。你那么较真干嘛。”夜知秋摆摆手，盘坐在地上摇晃着身体，说道：“这世上又没有神。但你总不可能看着老虎在森林里饿死吧。没有老虎的话，这林子里的鹿繁殖起来，可是会把这片森林啃光的哦。”
“而且猫猫也不会伤人的，是吧？”夜知秋看向了旁边趴着的老虎。
老虎慵懒地叫了一声，看得出来它有些困了，不太想理夜知秋。那表情似乎在说，你不惹老子，老子当然不会打你，你要是先动手我能不反击？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吃着，女孩似乎很会烤肉，鹿腿烤得不老不嫩，香料也撒得刚刚好。
好吃得让读书人有些想哭。
似乎这个孩子随手做出来的烤肉，让读书人脑海里封存的某些回忆悄然打开。
很久以前他是不是也和某个人一起，初次相遇的两个人席地而坐，吃着某个人做好的饭，安静地看着某人的侧颜。
他忽然有些想喝酒了，可惜那个人做的酒他已经喝完了。
“吃饱啦吃饱啦。”夜知秋拍着肚子，说道：“谢谢款待啦。”
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样的。
读书人的手有些颤抖，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怎么啦？是我做的烤肉不好吃吗？”夜知秋看着愣在那里的读书人，问道：“这可是我妈妈教我烤的，没有人比我妈妈做饭还好吃的。”
“确实很好吃。”
“嗯……”可是夜知秋还是不高兴，因为辰文脸上的表情并没有那种享受美食的喜悦。
“不是你的烤肉不好吃。”读书人看着夜知秋，说道：“只是……想喝点酒。”
“喝酒伤身呀……”女孩下意识地想劝辰文不要喝酒，随机又笑着说道：“不过喝点小酒也是可以的啦，证明自己还有七情六欲嘛。我就认识一个大哥哥，整天冷着个脸，像个面瘫一样。”
这似乎有些宠溺的话语，让读书人微微失神，那个人似乎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你又怎么啦。”夜知秋鼓起脸，说道：“你好奇怪呀，怎么吃个饭这么麻烦？还像个男人吗？”
“没什么。”辰文终于开始吃夜知秋分给他的烤肉，说道：“只是……做酒的人已经不在了。”
夜知秋忽然停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辰文真的不是讨厌吃自己做的东西，而是他想起了某个他再也见不到的人。
夜知秋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很讨厌离别，更讨厌离别之后的不能再见。
所以夜知秋没有再说话，只是等着辰文慢慢吃完。
“我先走啦。”夜知秋站了起来，轻轻踢了一下旁边的老虎，说道：“走啦走啦。”
“对啦，下次要我给你带点酒来嘛？你不是想喝酒吗？”
读书人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了，不过……我喝的酒都有特殊的配方，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酿出那种特殊味道的酒，明明是米酒，但喝起来却像是西域的某种果酒。”
“嗯……好吧，那我们下次再见咯，我还会过来探望你的！”
老虎站起来，甚至还打了个饱嗝，夜知秋也拿起了自己的竹篓，从里面拿出刚刚摘的水果，放在老虎面前。
老虎两三口干完了这个水果，甩了甩头，它已经帮夜知秋找到了路，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夜知秋。”读书人忽然叫住了女孩。
“辰文哥哥……怎么啦？”
“你是南山这里的人么？”
“没有哦，我是跟着朋友来南山找人的，好像是要找……某个亲戚，但我比较笨啦，家里的亲戚都不知道应该叫什么，很远的亲戚都能扯上关系。”夜知秋有些苦恼地挠着头，说道：
“好像是我妈妈那边的亲戚，是一个很老的爷爷和一个冷冰冰的女人。我的亲戚太多啦，也不知道是叫那个女人姨妈还是叫婶婶，初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冷冰冰的女人还咬……弄伤了我的手臂，很痛的。”
莫问交代过夜知秋，不要对外说自己是来南山寻找读书人的，所以夜知秋也只能撒谎，说是来南山寻找亲戚。
本来夜知秋还想问问辰文，读书人有没有住在附近，也许辰文恰巧就知道，自己就能见见传说中的圣人。
段腾总是和她说有关圣人的故事，但她从未见过，她想要看看，圣人和普通人究竟有什么区别……是不是真的段腾所说的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是亲戚么？”读书人摇摇头，也许只是自己多虑了。
“辰文哥哥呢？你是住在南山的吗？”
“算是吧，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年了。”
“六年呀……没有朋友吗？一个人住不会很孤独吗？”女孩又问道。
读书人沉默了，他看着夜知秋沉默很久，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自己的喉咙说不出话。
“已经习惯一个人了。”
他从来不想成为什么英雄，他只想在自己的使命中卑微地活着。
曾经有一个女人将辰文从这片泥沼中拉了出来，那一年他终于下定决心，觉得自己一身学识，确实应该以拯救苍生为己任。
他成为了圣人，可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连那个女人的尸体都未能见到。
那句话终究还是应验了，他可以拯救苍生，却不能拯救自己。
“哥哥。”夜知秋抬头看着读书人的眼睛，有些迟疑地说道：“昨天我也遇到了一个大姐姐，她的眼神也和你一样哦，看上去好像……”
夜知秋说到一半的话停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看上去像什么？”读书人下意识地问道。
夜知秋犹豫很久，才慢慢说道：
“像是心里缺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