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
“剑仙已经死了。”女人抽着烟在前面走，莫问默默跟在后面。
外面还下着瓢泼大雨，剑仙死亡时触发的天地异象笼罩了数千里，但即便这样，落下的雨也打不到女人的烟上，飘零的火星在昏暗大地上闪烁，像是那虚无缥缈的希望。
“把韩素颜丢在山下就行了吗？不用再……”
“不用了，我们也帮不了她什么，之后的路得靠她自己走。”女人抽完手上的烟，丢在地上的水坑里，说道：
“她知道是你救的她么？”
“不知道，我带着兜帽，更何况那时候她已经晕过去了。”莫问摇摇头。
女人点点头，说道：“是时候了。”
“嗯？”莫问看着这个女人。
这个拿着黑白双剑的女人并不高，莫问今年的虚岁已经十四了，虽然这个女人一直用很残酷的方式训练着莫问，但在食物上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顿顿有肉管饱，所以莫问从来不缺营养。
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哪里来的钱，她一直带着莫问在外漂泊，没有任何收入，但每次带莫问去下馆子的时候，总是能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锭银子。
现在莫问已经不需要再仰视这个女人了，也许再过两年，他就能比这个女人高了。
但他依旧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就算他所有招式用尽，也无法碰到这个女人分毫。
即便这样这个女人从来不愿意出手做点事情，刚刚剑仙死的时候，她也只是站在远方的山脉上默默看着，然后让莫问争取救下韩素颜。
然后莫问就去了，他当时几乎死在了那场剑雨中，等他回来的时候，女人的脚边抽完了一整包烟……似乎就算莫问死在了剑山，她也不会去救下莫问。
“我该离开了，以后的路……该你自己走了。”女人放下自己的背包，说道：“这里面还有点钱，如果你愿意，这些钱足够你安安稳稳找个地方过完下半辈子。”
莫问接过女人扔来的背包，双手一沉，这个背包比莫问想象得还重。
里面有着一盒金块，几块镶有宝石的金戒指，还有大明最大商号的银票，以及一双袖剑。
这些钱确实足够一个人非常滋润地过一辈子……不，先不说那些宝石和黄金，光是商号这些银票的利息，只要不赌不嫖，莫问甚至可以一分钱不花过完一生。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钱，因为这个背包背在女人身上的时候看上去非常轻，没人能看出来里面有这么多东西。
“你教会了我那么多武术，还有我自己都觉得恐怖的刺杀之术，现在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好好过日子？”莫问反问道。
“我从来没让你参与江湖纷争，明夏两国几乎没有高手认识你，你在这个世界上是干净的。”女人淡淡地说道：“只要你不出手，这世上没人会去找你，你完完全全可以去找个老婆，过完自己的下一辈子。”
莫问没有说话。
一言不合的离别莫问并不觉得惊讶，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已经习惯了。
他只是惊讶女人什么都不让自己去做，就这样要离开。
*
“这里是哪里？”莫问跟着女人又骑了一天快马，走了二十多里路，才来到了这个地方。
“一个很偏远的山村。”女人带着莫问来到这里，指着远处一间破败不堪的土房子，说道：“看到那里没有？”
“看到了。”
“那里有一户人家。”女人点上一根烟，说道：“家里的男主人死了，有一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女儿，一个八岁的孩子，一个重病不能下床的老母亲。”
“嗯。”莫问在等着女人说下去。
“你去把那户人家的姑娘买下来，卖到妓院去。”女人很平淡地说道：“如果可以，你最好多给那户人家一点钱，到时候把那个小姑娘多打扮一下，在妓院卖个高点的价钱也差不多，别贪太多钱就行，做生意要讲良心。”
莫问被女人说得一愣一愣的，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女人虽然什么事都不管，但至少是个很仁慈的人，怎么忽然会说出这种话？
“是我这几年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在这世上，很多人是没有尊严的，为了吃上一口饭，他们已经是竭尽全力了。”女人眯着眼睛，看着那个破旧的房子，说道：
“当然，如果你觉得让她去妓院不太好，你可以让她去其它地方，如果你能找到一个比妓院更能挣到钱的地方。”
天空忽然有着一束光芒落下，女人淡淡地说道：“我也该走了。”
忽然，女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封信，说道：“嘛……如果你以后觉得自己很迷茫，可以去找一个叫段腾的老人，你在那里会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信上写着奇怪的文字，莫问看不懂，只能暂时收进背包里。
就在他低头收信的瞬间，女人忽然伸手，手掌握住了莫问的额头。
莫问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记忆开始变得模糊，再看向女人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才说道：“你是……”
“我只是路过这里而已。”女人用脚碾碎了地上的烟蒂，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你有一笔生意要去谈么？这荒郊野岭的，本来还想找个人结伴去附近的镇上，不过我赶时间，如果你还有生意要做，我就先走了。”
“哦哦，你先走吧……”
莫问愣在那里，看着慢慢离开的女人，还有她腰间的黑白双剑，他总觉得这个陌生的女人有些熟悉。
但他确实没见过那个女人，莫问又看向自己手上的信……他的记忆有些模糊，自己的老师将信交给了他，告诉他在未来迷茫的时候可以去找一个叫段腾的老人。
然后……莫问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忘记自己老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最后的记忆就是自己捏着这封信，身旁站着一个奇怪的女人。
还有一笔生意……莫问想起来了，自己的老师在临走前交代过，要自己去接济那户人家，给那户人家一笔钱。
不对劲……莫问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自己的记忆像是出现了断层……
但是他摇了摇头，他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走向了那间破旧的房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