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学习新的魔法，赫蒂会为莉莉丝准备专门的训练场地。
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不能让别人知道，要去人烟稀少的隐蔽地点进行训练，而且对训练目标也有特殊需求。
所以……
呼——
“呀啊啊啊啊——”
巨龙的双翼在天空划出裂痕，但呼啸的风声掩盖不住龙背上那一声惨烈的嘶叫。
“别怕，有两个人护着你，掉不下去。”
“可……可是我……！”
依葛莉一手抱着莉莉丝，一手抱着卡洛儿，身体缩成球，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稍微改变风阻就会被吹下去摔死。
因为卡洛儿要跟来，也只能带上依葛莉，但普通的人类哪里接触过龙，更没尝试过如此高速的飞行，全身心被吓得绷紧到极限。
搞不好，稍微动一下的后果不是被甩出去，而是高度紧张导致身体敏感让自己漏出来，在龙背上发生这种事，肯定会被一口吃掉吧！
“龙背上已经展开结界，掉不下去的。”
莉莉丝这么说着，其实自己心里也有点怕，还是不太适应如此快的速度。
只不过，有位更年轻的孩子在依赖自己，多少要忍耐一下，表现得像一位可靠的姐姐。
“真……真的……？”
“真的，不信你现在放开手。”
“不要！打死都不要！还不如把我关进牢里！”
“唉……也行吧，多试几次就习惯了。”
“为什么还有下次……呜呜呜……”
莉莉丝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只能学着卡洛儿的样子，摸摸依葛莉的小脑袋。
“呼呼~”
“？”
不知为何，卡洛儿看着莉莉丝笑了笑。
就像母亲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长大了，那慈爱又欣慰的表情。
“本来最爱操心的那个人是你，现在倒是完全接受依葛莉了。”
“我哪里对她有意见，从一开始就没有。”
“没有吗？被叫成勇者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哪有……没有吧？”
“你那心思一看就知道，都藏不住的。”
“有那么明显？”
莉莉丝摸着自己的脸，担心又没有做好表情控制。
明明近段时间一直有注意，怎么还是这么容易被看穿呢？要是在公共场合，魔王之妻连最基本的威严都保持不好，那怎么行？
虽然这一年里自己也没多少次出现在公共场合。
“殿下，您……能不能……”
“嗯？啊……”
只是稍微放开手，依葛莉又开始怕了，莉莉丝连忙抱回去。
“你挺像一位姐姐呢。”
“普通地照顾人而已，我又没当过别人的长辈。”
“现在不就是了吗？”
“没有，我还要你们来照看呢，哪里算姐姐了……”
莉莉丝确实很在意依葛莉，心里会不由自主地想着，要去多照顾一下她。
但为什么呢？
不只是同情、怜悯那么简单，更像是某种共鸣，遇上同类的感觉。
这似乎在知道依葛莉的遭遇之后就有了。
都是被教会利用的人，也是因为同一系列事情才相遇，所以产生这种想法吧？
可能还有对一些歉意，因为刚见面的时候就把她给炸晕了，虽然没有皮肉伤。
如果她本就是为了杀害自己才入侵，那下更重手，直接杀了也无所谓，但现在看来，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可怜孩子，甚至不像是当入侵者的料，对此总会感到内疚。
还好没给她留下心理阴影……不，其实一开始就已经有了，但多亏了姐姐才消除这层隔阂。
“两位贵人和一位小孩，目的地到了。”
众人看向前方，是一片深绿的山林。
头顶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地上的树林却烟雾缭绕，只看得清稍高一点树木的顶端。
光是俯瞰就觉得很阴森，不知道下去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记得再前面就是天牙国对吧？”
“欸？天牙国？”
依葛莉忽然惊了一下。
“对，依葛莉的故乡就是那里。”
“是……的……”
“用得着来这么远的地方吗？虽然这森林确实很像死灵滋生的地方……”
“死……死灵？！”
“对哦，我们这次来消灭死灵。”
“可出发前没说过呀！”
“别吵啦，孩子，你现在可是女仆，怕死灵也得跟着来。”
“对……对！我现在是女仆！是莉莉丝殿下的女仆！不能怕这种东西！不能……呜呜呜……！”
自我鼓励并不像刚才那么有用，看来她确实怕得不行，手抱得更用力了。
倒是没有嚷嚷不愿意下去，她还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哭是没用的，接受现实吧。坐稳，要俯冲了！”
“欸？慢……！慢点哇啊啊啊啊啊——”
……
……
……
有结界的保护，确实不用担心摔下去，甚至不用抓稳坐稳，四人像以往那样安稳落地。
只是……
“呜唔……！”
依葛莉全身裹着毛巾，扑在莉莉丝怀里抽噎着，尽力忍耐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倒不是因为害怕高空俯冲或者周围可能存在的死灵，单纯是因为当女仆的第一天，就大众发生了极其丢脸的事情——
吓尿了，物理意义上的。
“对不起……但我……我真的……呜……！”
“没事没事，这么点事儿不要紧的，别哭，乖。”
莉莉丝学着卡洛儿的模样，摸着脑袋，轻拍着依葛莉的背。
没想到还真有哄孩子的一天，虽然自己跟依葛莉的年龄差应该不至于超过十岁……真的没有吗？至少她看上去只是刚刚好能被称为“少女”的程度……吧？
“还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呀~”
卡洛儿笑了笑，像一位母亲在感叹“女儿长这么大了竟然还尿床”那样，并非抱怨，仅仅想用笑容安抚依葛莉，让她不要太在意。
依葛莉的衣服已经脱下，卡洛儿用魔法操控着漂浮起来，转眼便清理干净。
“弄干净了，来，快穿上吧，这里雾大，可别着凉了。”
“呜……是！”
哭着鼻子，依葛莉穿衣服的动作倒很利索。
哪怕是这种情况，她也努力在内心自我激励，即便丢人了也不让自己有所懈怠。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心理素质有些优秀过头了，却被教会当成工具来利用，是多么悲伤的一件事。
或者说，正因为如此单纯，才会导致她被教会用来消耗掉。
所以莉莉丝和卡洛儿才要好好珍惜和培养这孩子，可不能再让她被不怀好意的人利用。
“穿……穿好了！”
依葛莉很快就端正好姿势，挺直身板，双手交叠放在围裙上，如一名合格的 女仆。
“嘶！”
虽然还是一副泪汪汪的表情，用力吸了下鼻子。
“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呢，但不要逞强哦？”
“嗯！明白了！”
“真乖~”
卡洛儿摸着依葛莉的脑袋边称赞，完全感觉不到紧张气氛。
周围迷雾缭绕，能见度不到十米，皮肤能明显感到潮湿，黏糊糊的，还充斥着混沌的魔力，阴森起来又让人恶心，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该踏足的地方。
“呜……”
一旦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依葛莉的身子又开始颤抖，但还是绷住脸，死死握住拳头。
“说是来训练，结果不还是跟露营一样嘛……好啦，三位，闲聊时间结束啦。”
奥莉维娅一直在观察周围，很快就注意到迷雾内的某些动静，退回到三人这边。
但她看上去并不打算迎击或守备，只是双手抱臂面向外围，丝毫没有调动身上的魔力。
“嘶……哈……”
“咿？！”
听到自带回音的嘶叫声，依葛莉最终还是没忍住，扑倒卡洛儿身上抱紧。
“都说了让我跟奥莉维娅来就行……”
“赫蒂不在，侍从还是要带上几位的。乖，只是普通的怨灵而已，没什么好怕的。”
“怨灵？！不就是鬼吗！”
“没事的，一下就能消灭，你看。”
看向莉莉丝，她已经凝聚起魔力，走向前，挡在三人前方。
“喔——”
“啊咔咔……嘶——”
但随后，不仅是前方，四面八方包括上空，都传来嘶叫声，各种各样的魔力开始扰动，如同漩涡围绕四人。
感觉上，应该不只有怨灵，也不知这片森林吞没了多少生者，又是何等惨烈的死相，才能让死灵魔力如此浑浊。
就跟数千条蠕虫在面前蠕动那般恶心，再厉害的魔法师都想立刻逃离这里。
“哼……”
但莉莉丝只是缓缓一声叹，游刃有余。
既然作出选择，在心里抱怨恶心、难受什么的，只会拖慢自己的步伐，扰乱自己的节奏，没有意义。
她看上去比之前那次冷静多了，也许是因为赫蒂不在，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修炼，不着急去证明自己，而是耐心思考如何让自己进步。
不对任何事情抱有任何看法，心无杂念，只需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嗡……
随着精神集中，她伸出左手，把魔力汇聚其上，驱散空气中的杂质，凝聚成纯净的魔女之力，显现出一个深紫色的球体魔力。
“喔——”
感知到强大的生者气息，怨灵愈发躁动。
“……”
但莉莉丝面不改色，缓缓闭上眼，抬起右手，慢慢地，再次汇聚起力量。
选择这种地方，第一，当然是一雪前耻，证明自己面对死灵的时候不会再大意。
而第二，则是因为圣光。
不能消除，所以逃避不了，任由其藏在体内，不去理会，最终只会成为隐患。
该担心的都担心过了，已经理清楚思绪、弄清楚真相，那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
“嘶啊——！”
怨灵终于发起进攻，几乎是同时，从各个方向扑向四人。
嗡——
也就在同一时刻，莉莉丝右手上，圣光显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