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残阳(上)

作者:幻宇千叶 更新时间:2020/7/1 10:38:03 字数:15859

序幕

【历史】

圣历1220年,克洛比雅大陆北方草原上崛起的蒙歌人征服东罗斯格达尔,延续了千年的帝国走到了尽头,帝都君坦城的陷落也意味着一个时代也由此终结。

但蒙歌帝国并没有足够的人口来统治这片极大的疆域,他们也只好把富有的城镇掠夺一空。

那些骑着马的蛮族人在这片土地上肆意蹂躏,他们用刀和弓箭洗劫每一座富饶的城镇,夺走东罗人仅有的粮食和财物,军人战死以后,他们的母亲和姐妹都被新的征服者当做战利品,姿色好的被送到贵族手里当做玩物,年幼的男孩则贩卖为奴隶。

蒙歌人烧杀统治的情况下,东罗帝国的原本的领土变得四分五裂,土匪和蛮族骑兵横行,无数人陷入了绝望,开始往西边逃亡,至少蒙歌人还没有踏足那里……

【正文】

十二月份,大雪封山的季节。

一行商队踩着厚厚的积雪在山林中前进,他们大约有三十多人,带着几辆马车艰难的前行。

呼啸的狂风夹杂着冰雹和雪块砸了下来,有些冰雹如石头一样的坚硬,在风雪中行走的人们都不得不用手掩盖住脸,只露出眼睛看路。

陈安眯着眼睛,驾驭着商队其中一辆马车,后面拉着的是整个商队所需要的物资,装着锅碗瓢盆和搭建营地用的篷布,还有几袋备用的粮食。如果没有这些,商队则很难跨越这座山。

坐在陈安旁边的是一个穿着厚重棉衣的男人,他自称叫作“十六”。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不过这个商队的人很多,总有些人是带着故事,所以陈安也没有问过他为什么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十六总是随身带着两把银色的大口径的左轮手枪,在漆黑的夜里,依然闪着狰狞的光。这并非是两把普通的手枪,而是被称为“炼金转轮”的武器。他拔枪的时候,可以做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射击,且能在一瞬间将子弹送入同一个位置不差分毫。

“你要怎么办?”十六忽然开口问。

“什么?”陈安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后面那个。”十六撇了一下头,目光转到身后的车子上。

原来马车上还有一个人,在篷布里面藏着一个小女孩。她大约是十二岁的样子,抱着膝盖坐在马车的角落,鼻子微微地抽动,微弱的白气从嘴里呼出,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下,女孩的肌肤白的仿佛透明,肩膀也被冻地瑟瑟发抖。

“冷为什么不说?”陈安放下了缰绳,立刻从身上又解下了一件衣服,铺在了小女孩身上。

小女孩感受到了身上多披了一件衣服,抬起头看了陈安一眼,他已经重新坐回车架上,驾驶着马车,女孩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歇脚,不知道古柯那小子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十六看着前方的车队,“不然我们都会没命的,这样的天气走不下去了。”

“我们这是在逃亡,希望那些蛮子会等雪停了再来追我们吧。”陈安双手张开又合起地活动,免得长时间抓住缰绳而被冻僵,“实在不行就找个山洞吧。”

“你说……她真的那么值钱,能让蛮人军队对我们这么锲而不舍地追吗?”十六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她的气色显然是好多了,双手抓住陈安的衣服合在身上,不过也还是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谁知道呢。”陈安笑笑。

而马车这时忽然颠簸了一下,就不动了。

“该死!撞到石头了吗?”十六身体往前倾,也抓住了栏杆。

陈安往后看了一眼,马车往左边倾泻,车轮明显低了,他凭着经验猜出大概是轮子卡在雪地下面的坑洞里了。

“车轮卡主了,下来推车。”陈安迅速地跳下马车,“得快点,不能脱离大部队太远了。”

“该死的天气。”十六抱怨了一声,也跳下马车和陈安来到了马车的后面。

两人一起发力,试图把轮子从坑里给推出来,但是马上加上货物的重量,只凭着两个人的力气似乎并不足以把马车抬出来。

“不行,要一个人去前面拉马才能拖出来。”陈安重重地呼气。

“人不够,你一个人抬不动。有没有人来帮忙啊!”十六看了一眼前面的队伍,他们恰好是在最后一车,前面的人已经走远了,他的喊声在这样的风雪下几乎是听不见的。

这时,马车上的女孩掀开了篷布,从车上跳了下来,她只穿着一身绸质的白纱长裙,而双脚更是赤足地踏在雪地,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而是默默在马车背后推着轮子。

陈安和十六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惊讶。不过现在情形紧迫,雪花已经形成了一层浓浓的白雾,如果不赶快追上商队,他们无疑会迷失在雪地里,而前面的队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注意到他们。

“你去拉马,我来推。”陈安大声说。

十六也没多说什么,在前面拉住缰绳喊:“推!”

陈安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把住车轮往上提。而小女孩也在奋力地推着马车,雪花落在了她银色的头发上,几乎像是要掩盖了她这小小的身躯。

十六拉着马往前走,不过车辆还是纹丝不动,他似乎有些怒意,右手拔枪,对着天空开了几枪,“你倒是动啊!”

几声轰鸣下,两只驮马像是受到了刺激,发出一声长嘶,前蹄抬起就往前开始跑。陈安感觉车轮松动了一些,再一用力,车轮慢慢地被抬了起来,马车这才继续前进。

而十六的这几枪也很有用,一个骑着马的金发年轻人从前面的队伍中跑了过来,他戴着一顶帽子,脖子上系了一条长长的围巾,衣服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里看起来也很得体,“怎么了?”

“马车卡住了,现在没问题了。”十六说,:“克利西,你来的太晚了点吧。”

“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古柯回来了,他在前面找到一个废弃的农庄,我们可以过夜了,就在前面,走过去就看到了。”克利西看着马车里面像是在找什么,“咱们的小公主怎么样了?”

陈安抱着女孩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女孩的嘴唇被冻得有些泛紫,脸和头发上都结满了雪花,全身像个婴儿般缩在一起,但这也不足以能抵御住这也的寒风,他神色有些焦急:“把马给我,她被冻伤了!”

克利西二话不说,侧身下马。

陈安抱着女孩骑马奔向了前方的农庄,他能感觉到女孩仅剩的一丝体温在他怀里渐渐变得冰凉,他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没能制止她。

农庄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但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农民房子,外面的农田早已荒废,只有几处破损的栅栏。

外面停了五辆马车,而屋子内有了一些亮光,应该是生起了火。

陈安抱着女孩冲进了屋子里,里面的人乱哄哄地挤成一团,一个穿着黑色礼服,头戴高顶帽的男人站了出来,看到了一眼陈安和他怀中女孩,对左右的人说:“把毛毯拿出来,火堆旁让个位置!这女孩看起来快不行了,先煮点热的东西给她吃!”

他指挥着周围的人去工作,其他人也毫不犹豫地去执行他的命令。

男人在商队中被称为塔兹先生,是这支旅行商队的领袖。在东罗帝国还未灭亡的时候,塔兹就已经是大商会的老板,只不过蛮族入侵让他放弃了在君坦城内的所有财产,购置了一个旅行商队,带着商会里的成员逃亡去西方的王国定居,借此来躲避战乱。

商队中也多是商人,因为都是从君坦城中逃出来的,也有拖家带口,队伍中也有女人和小孩,这一路上也是遭遇了各种蛮族人和土匪的袭扰,不过在众人齐心协力下也都保住了商队的安全。

“塔兹先生……”陈安心里很感激,但却不敢抬头去看他。

“前几天你们几个瞒着我出去后,带回了这个女孩。那时候我没有多问,现在你是时候该告诉我这个女孩是哪来的吧?”塔兹和陈安坐到了角落的火盆前,低声地说,“商队现在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的粮食已经不多了,商队的规矩是不养闲人,即便她再可怜也不行,一路上我们看到的可怜人够多了。”

陈安看向塔兹,知道是瞒不住了,叹了口气说:“三天前,我们四个去了……”

帝国西铁路。

一辆火车在行驶在山间的铁轨上,这是东罗帝国留下的遗产,如今整条铁路线都被蒙歌人所占据,用来运输他们抢夺的财宝和运输士兵用来镇压那些叛乱的省份。

这是一条向西的铁路,火车的速度不算快,可能是轨道已经有些生锈的原因。而从草原来的统治者显然不愿意从他抢来的财富中支出一部分来维修这里的道路。况且,他们也找不到能维修铁路的工程师。

即便是在东罗时代,精通工程学的人也是少数,更不用说在这条荒野的路线中投入资金来维护。

不远的山头上,四个骑着马的男人观望着这辆火车,目光随着火车而动。

“来了。”陈安细眯着眼睛。

“他们不准时啊,我们等了两个小时,火车才来。”十六捂着双手,往手心里呼气,同时搓着手,“什么时候动手?”

“不急他们还没到位置。”克利西双手插在口袋里,风衣的领子竖起抵挡寒风,“铁轨下面我已经埋好炸药了,等他们翻车就行了。”

“能不能过冬,就靠这次的生意了。”古柯脸色凝重,“希望是送物资的火车,最好有酒有肉。”

“差不多了,动手!”陈安说完这句话后,蒙上了黑色的面罩,“十六和古柯上车,我和克利西去前面接应。倒要看看这火车上有什么好东西!”

听到这句话后,每个人都拉上了不同颜色的面罩,策马冲了出去。

十六蒙上了红色的面罩一马当先地冲了下去,从枪套中转出一把手轮,对着火车轮子连续开了几枪,子弹溅出火花,但还不足以让火车停下来。

“敌袭!”火车上的军人反应过来,刚想掏出武器反击。可天空忽然笼罩了一层阴影,几人抬头,竟然是一匹马从横过了火车跃了过去,而一个蒙着绿色面罩的男人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双手张开如同一只老鹰一般地落下。

当他落到车上的同时,一道银色的亮光从在手上挥舞,古柯用的是一把长枪,这把枪透着银亮的颜色,枪头和枪身完全的一体的,那两个抬头看他的士兵脖子上一划,鲜血被甩成了一个圆弧,提枪一甩,尸体就被推下了火车。

“找大官!”陈安骑着马喊。

古柯听到后点了点头,冲进了火车里面。里面顿时传来一阵打斗的声音。而在前方不远,克利西举手示意:“都准备好了!”

十六最后送出一发子弹,火车的其中一个车轮被打飞了,车身向着这一边倾泻,剐蹭到铁轨上摩擦了一阵火花,而整个火车也在慢慢地减速,而另一侧的铁轨忽然炸开了,火车也完全地侧翻到地上,一路滑行的时候,古柯从窗户跳了出来,一跃到了马上,手上提了一个穿着华丽的贵族。

而火车则完全地撞到山壁上,锅炉炸开,白色的蒸汽从车内涌出,四个人骑着马绕着火车转。

古柯把手里的贵族扔下了马,“就剩这一个,其他人都被解决了,不过车里没钱,也没粮食。倒是有一个大箱子,我打不开。”

“要么拿钱,要么拿粮食,要么脑袋搬家,你选一个。”陈安把马停在了贵族的面前。

“饶命!饶命!”那名贵族倒是也没什么骨气,跪在地上大喊,“钱都被蛮族抢走了,我是东罗人,真的没有钱了!”

“你是东罗人还坐他们的火车?”陈安问。

“我……我是投降的……蛮族人不会用火车,我就替他们开……以前我也就是开火车的,他们封我做贵族……”贵族脸垂到了地上,“饶命啊……”

古柯和十六两人从火车上抬着一个长条形的大箱子走了出来,“这是什么?”

“我不知道……蛮族人只让我开火车,车子载着什么我一律不知道。”

十六往地下开了一枪,“那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留着你干什么?”

“我知道哪里有钱!”

“哪里有钱?”

“箱子里有!”

“你刚才还说你不知道?”陈安也从腰上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了他,“开箱子!”

“是是……”贵族拿出一枚金色的钥匙,颤颤巍巍地给箱子开了锁。

陈安往箱子里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地发生了一点变化。里面竟然躺着一名大约十二、三岁左右的女孩,银色的头发十分凌乱,眼睛和嘴巴都被蒙上了黑布,娇嫩的皮肤被绳子勒出了红紫色的痕迹,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裙明显是出自宫廷王室贵族,裙摆上依稀还能看到一些血迹。

“这是钱?”陈安冷笑一声。

“是钱,是钱!”那名贵族像是看待珍宝一般地箱子里的女孩,“货真价实的东罗帝国的公主,虽然还小,但也是个绝色的美人了。在奴隶市场里,最少能卖到二十万。”

“东罗都亡国了,你哪来的东罗公主?”

“东罗是没了,但公主还在,我从皇宫里偷来的。”贵族诚恳地说,“其他皇室都被杀了,这是东罗皇室最后的血脉,绝对货真价实,不信你看……”

贵族上前,把女孩的眼上的黑布摘了下来,四人看到这个小公主的那一个瞬间,同时都被惊艳住了,这女孩有着完美无暇的脸虽然还年幼,却已经带有一种媚然天生的气质。

女孩长长的睫毛微颤着,像是很久没有看到阳光,不敢轻易地睁开眼睛,等到适应光线后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陈安的眼睛,而令陈安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女孩的眼睛是克洛比雅大陆上少见的黑瞳,这双眼睛清澈得又像是无垢的雪,看到的一瞬间,让陈安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他妈得是多少代绝世美女当妈才养出来的公主啊!”十六惊叹。

“我想娶她!”克利西说。

“还小,得养两年。”古柯评价道。

“我觉得至少值一百万。”陈安点头,可他手里的枪又对着那名贵族,“不过你一个开火车的,怎么偷得到东罗的公主?你又没说实话吧?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很。”

“我……我……”贵族见谎言被戳穿,脸色也有些苍白,“我以前是宫里的阉人……知道公主住在哪,在蒙歌人攻入城的时候,我就先绑架了公主,准备以后逃出去卖掉的。”

“为什么不卖给蒙歌人?”

“蒙歌人要统治东罗,皇室都被他们杀干净了!这个公主给他们,他们还是会杀掉的……可如果把公主给西边王国的贵族们呢?那么你想想啊,这个公主是东罗皇室最后的血脉,她就可以继承东罗帝国的名义,她可以成为未来东罗帝国的女皇,要么是她的丈夫将成为皇帝,即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纯正的东罗皇室血脉。那比卖给蒙歌人值钱多了!”

“考虑的很详细啊,是个人才。”陈安鼓掌,“你叫什么名字?”

“维多肯……”

“那就请维多肯先生跟我们走一趟了。”陈安眼神示意,十六和古柯左右两边就按住了他,手上拿着绳子把他给绑了起来。

“不是说给钱就放了我吗?”维多肯很惊慌。

“什么时候说过?”陈安和其他人一阵发笑。

“咻!”天空中忽然传来了一阵破风声,黑压压地一片仿佛乌云一般压了过来。

“有人放箭!”古柯望向天空大喊,随后挥舞起手里的长枪,将射来的箭矢一一挡下。

而顺着铁轨过来的方向望去,一群骑着高大战马的蛮族人手里拉着弓箭,向陈安等人射出一阵阵的箭雨。

这些骑兵和普通的蛮族兵不同,他们都穿着金色的盔甲,从战马覆盖到全身,几乎是毫无破绽。手里的弯刀也带有精致的花纹,这不是简单的刀纹,而是蒙歌的精锐骑兵,黄金龙骑兵才特有的刀纹。

这样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应该是用来保护他们的大可汗,却用来追击这列火车。

陈安和其他人都不寒而栗,以他们四个人绝无可能对抗这样一支骑兵部队。

“怎么还有蛮人!”陈安察觉到了情况已经变得有些不妙,怒视着维多肯,“你敢骗我们?”

“不是!真不是我的人!我就雇了火车上的……”维多肯忽然像是想起了,跺着脚说,“我一定是被出卖了!他们是来追我的……不,是来追东罗公主的!蒙歌人都知道了……我们……”

他话还没说完,一支弓箭就从他的嘴里穿过,钉在了地上。而他双目睁大地仰望着天空,随之而来的箭雨把他射成了筛子。

“散开跑!回营地集合!”陈安当然也不肯放掉得手的东西,他侧身抓住小公主,把她安在自己的前面,“我带着公主引开他们!”

“你自己小心!”另外三人也不墨迹,分开了不同的方向开始逃。

而那些黄金龙骑兵果然是冲着公主来的,也不追击其他人,就跟在陈安的马后。他往背后看去,一阵铁蹄踏起的滚滚尘土,而那马蹄声在逼近。

陈安的马无论是速度还是耐力,都无法和黄金龙骑兵的坐骑相比,他也在逐渐被追上,慢慢就要进入射手弓箭的范围。

蛮族人在马上的箭术要远超于任何人,他们几乎有着天生的直感,在马背上不受颠簸地射箭,他们的手臂都如熊一般地粗壮,张开长弓也能稳如陆地一般的精准和迅速。

陈安不想和他们多作争斗,转而跃进了山林之中,密集的树林虽然不利于马的奔驰,但对于龙骑兵来说也是一样,他们的优势在密林里就小了许多,也不利于用弓箭射击。

不过龙骑兵依然是追的很紧,他们人数够多,而且马速够快,在丛林中他们左右分开,准备前后夹击。

“马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早晚要抢一匹过来。”陈安看着左右匆匆而过的龙骑兵,他们显然是要绕到前面去,如同一个口袋阵,把他封死在其中。

这是一种谨慎的战术,可见他们十分重视这次行动,求得是万无一失。

果不其然,前面迎面冲来了四名龙骑兵,他们组成了一排,以冲锋的姿态向着陈安挥刀。他们本身就是重甲骑士,浑身上下简直就是武装到了牙齿,这样的对冲简直是毫无悬念。

鲜血如柱一般地涌出,四名龙骑兵进行了一场完美的切割,几块碎肉掉在地上。

陈安却是早一步抱着小公主滚下马背,才没有被这样可怕的冲锋给切成碎片,而他的马就被分成了四份,碎落一地。

这样血腥的场面,让小公主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被堵住的嘴巴里发出害怕的鸣泣声。

但危机还没有完,黄金龙骑兵最强悍的并非是冲锋,而是他们能以最快的速度回转马头进行一次反重复,东罗的军队就是在这样一次次冲锋和反冲锋下被摧毁的。

那些黄金龙骑兵环绕成了一个圈,他们像是捕捉猎物一样向着陈安逼近,而陈安刚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也是伤的不轻,正是沉重的喘息。

骑兵们互相对视了眼神,这是一个机会,一拥而上地抬起手,准备拿到这次的功劳。

他们同时冲了上来,而陈安看着这些即将落下来的刀,反而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而周围的一切在他的耳中仿佛安静了下来,只有“嗡嗡”的刀鸣声。

他像是在侧耳聆听刀的方向,而非用眼睛去看,这是一种名为“听桥”的武道技巧。

而在刀即将落下的一瞬间,陈安整个人凌空跃起,躲过了从四面砍过来的刀,那些骑兵都不敢相信,一个人竟然能跳的比马还高。陈安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机会,双手按住他们之间的手腕一扯,接着他们手里的刀互相从头盔眼睛唯一露出的缝隙中插了进去。

陈安落了下来,那些骑兵们依然被战马带着往前冲,但骑兵的头盔里却涌出血来,同时倒了下去。

小公主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只是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嘴巴被黑布给蒙住,也喊不出声音来。

这时,其他的黄金龙骑兵依然在林中穿梭,他们人数依然占据优势。陈安双手摆开架势,严阵以待。

可过了一阵,也没有其他龙骑兵上前,马蹄声也渐渐消失了。

而林子里,蒙着脸的三个人都骑着马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骑兵的人头,高喊着:“我们是不会放弃兄弟的!”

三天后,大雪里的破旧农庄。

陈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完了,塔兹听完后,惊讶地看着蜷缩在陈安怀里的女孩,压低了声音说:“她是东罗的公主?”

“八九不离十。”陈安点头,“她确实是太漂亮了,一般的贵族都养不出来。”

“你们怎么能瞒着我去干那样的事情!”塔兹的语气已经是有些生气。

“车队的粮食不够,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陈安自知理亏,“我们失手了,只带回了她。”

“我们是商队,不是土匪!”塔兹咬着牙说,“你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知道。”陈安低着头,“可总不能把她扔了吧。”

“商队的食物已经不够了,我们出这座山都困难,你要怎么养她?”塔兹皱着眉头,“而且她留在我们商队是一个大麻烦。”

“食物的事我来想办法,这林子里应该还有些动物,明天一早我就去捕猎,尽量抓几只鹿回来。”陈安看了看周围,低下声音,“她的身份,只要她自己不说,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塔兹看着陈安,和他同时陷入了沉默,只有火烧的噼里啪啦地声音。塔兹也不再看他,把目光落到了小公主的脸上,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体温恢复了过来,身上盖了厚重皮毛毯子,安稳地睡着了。

“算了,既然都带回来了,你就负责照看好她吧。”塔兹最终叹了口气,“我要去看看晚餐做的怎么样了,她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说罢,站起身就走了。

而屋子大门再一次被推开,十六和克利西也回来了。

克利西一眼就看到了陈安,走了过来,“怎么样?好点了吗?”

“体温是恢复了。”陈安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有羊脂油吗?给我一瓶。”

“你要羊脂油干什么?”

陈安小心地毛毯的一角掀开,小公主的双足露了出来,脚上有些部分变得有些微紫,而且还有皮肤也变得泛白,仿佛有着冰晶一样的质感。

“她没鞋子,刚才下了雪地,我才发现脚被冻伤了。”陈安神色严峻,“要是直接放在热水里泡,我怕会有浮肿,万一皮肤出现溃烂,她下辈子就挨不着地了。”

“作为一名重视美丽的吟游诗人,我是最见不得美好的东西被破坏掉呀!”克利西从自己随身的兜里掏出一瓶羊脂油给陈安,“对了,我的马呢?马栓那里怎么找不到啊。”

“糟了,下来的急忘记拴马了。”陈安一下子想起这茬。

“迪奥!”克利西喊着自己的坐骑的名字,再次冲了出去。

陈安只能在心里说抱歉了,现在也没空去管,他手里拿着羊脂油,挤出来了一些,在双手涂抹均匀后,按在了小公主被冻僵的脚上。

“嗯——”小公主鼻子哼出了一声带着痛苦的呻吟,从沉睡中醒了过来,“痛……”

“原来你是会说话的。”陈安手没有停下来,他用力地在小公主的脚上搓动,想让被冻僵的脚重新有温度。

“我……”小公主脸色通红,“当然会说话……”

她的声音很绵柔,像是带着孩子般的奶音,可说话的语调是平稳而舒缓,那想来是在宫廷中是有专门的语言老师来教她发音的,听起来异常地舒服。说是如浴春风是有些过了,可能因为现在是冬天,不过如潺潺溪水那样悠然而空灵的感觉还是有的。

陈安也微微愣住了,这个公主从各种方面来讲,也算得上是完美无缺了,如果不是东罗帝国毁灭了,不知道以后会嫁给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的美丽。

“你叫什么名字?”

“法蒂娜·安卢。”

陈安点了点头,他也确认了这个女孩的身份确实是东罗的公主,安卢就是东罗皇帝家族的姓氏,“为什么要下马车?”

“不是说要人帮忙吗……我就下来了……痛……”法蒂娜喘气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她越发的感觉到痛了,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要……好痛……”

“你不想以后都走不了路吧?”陈安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他又抹了一次羊脂油,急速地在法蒂娜的脚腕、脚踝、脚掌各个地方来回地搓动,让油可以渗透到皮肤里面,“忍着点,待会油到皮肤里就会暖和起来。”

果然如陈安所说,不一会法蒂娜就感觉到脚上传来了一股暖意,不过脚上依然还是很痛,但比起最开始要好很多了。

她也明白了,陈安是在治疗她的脚,于是轻声地说了一声:“谢谢……”

“差不多了,休息一晚上,明天走路应该没问题。”陈安将她的脚放下,重新盖上了毯子,“下次不要光着脚踩地上,明白了吗?”

法蒂娜点了点头,她似乎也有些疑惑:“你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们是一群从君坦城里逃出来的商人,不是想来而是没办法。”陈安自嘲般地笑笑,“我们一路逃亡,只能依靠和其他镇子的交易而生存,但是君坦附近的镇子和村落都被蛮族人抢光了,我们只能往西走,去更远的地方。”

“谢谢你救了我……”法蒂娜轻声说。

“救你是顺带的,本来只是想抢钱而已……”陈安叹了口气,“不过现在东罗是亡了,那些蛮子还是希望抓到你,我们只是一个小商队,未必保护得了你,而且也没有义务保护你,更没有义务供养你继续当一个公主,在这里只有干活才有饭吃,每个人都是如此,没有白得的食物,所以你要帮我干活,我给你饭吃,明白了吗?”

法蒂娜用下巴抵着膝盖,眉头微微的颦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才直直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陈安忽然像是闻到什么,看向了屋子中央,“今天好像有羊肉汤,我去捞一点回来给你吃。”

屋子的正中心摆着炭火盆,把屋子里烧得暖洋洋的,上面摆着炉子炖着羊肉汤,商队里的食物都是统一做的,塔兹在今晚的食材上毫不吝啬,煮了一锅羊汤,底下还放了珍贵的人参来驱寒,这都是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像人参这些珍贵的材料,本来都是用来当做商品的,可是现在商队士气十分的低落,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否真的能走出这座山。

塔兹也是特别吩咐做了一餐丰盛的晚宴,来振奋所有人的士气,不过这也差不多是商队最后的家底了。

“大家听我说。”塔兹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人,目光一个个扫过,“我知道大家都累了,我们经历了太多苦难,放弃了很多东西,从我们曾经最熟悉最热爱的帝都君坦城逃了出来。这也是一项英明的决定,我们躲过了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但尽管如此,蛮族人还是不肯放过我们,他们要将我们亡国灭种!”

“我也曾想过,我要当一个军人,如果我们的皇帝他的近卫军足够强大,我们也不会失去这一切。我们用税金养饱了那些贵族,他们挑起来的战争,却逼着年轻人踏上战场!然后我们败了,我们输掉了一切!”

“我爱曾经辉煌伟大的东罗帝国,但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无力改变什么,只求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我们一路上失去了很多,朋友、爱人、父母、子女。而我们,卑微的活了下来,为的是什么?”

“生存!因为活着对我来说比一切都重要,失去了的可以再拿回来。所以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一直前行,才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我们会出发,找到一块适合我们生存的土地,我们会在那里建立起我们新的家园!”

“我许诺你们,我会让你们变得比任何人都富有,不再担心受到战争的威胁。直到我们变得足够强大,我们会回来,夺回我们曾失去的领土和圣地。同时这是一场艰辛的旅途,这样的暴风雪下,也不会有人来追捕我们,这是一个安全的晚上。我们可以休息了,享用这份美味的晚餐,然后做一个好梦。”

塔兹发表了一段很长的演讲,他的话也鼓舞了所有人,每个人都为他而鼓掌。连法蒂娜也不例外,被这一番话感动的热泪盈眶。

但尽管如此,陈安心里却是很明白,塔兹实际上已经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商队的物资基本已经耗尽,这是最后可以称之为享受的晚餐。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有人要挨饿了。

而塔兹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用言语来鼓励大家了。他在这段长长的演讲后,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推开了屋子的门走了出去。

陈安默默地站起身,他看懂了塔兹的眼神,示意让他跟着出去说话。

“你要去哪儿?”法蒂娜敏锐地感觉到陈安要走,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衣角,她垂下头,“我……一个人害怕……”

“这里不是有其他人吗?”陈安有些不解。

“我不认识他们……”法蒂娜的声音很微小。

“别担心,这里的都是好人。”陈安理解了法蒂娜,她大概觉得自己是他在这里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吧,“我出去商量点事,很快就回来了。”

“嗯。”法蒂娜点点的头,松开了握着衣角的手。

第一章

农庄外的雪坡上架起了火堆,马在不安的鸣叫,天空落下的雪花仿佛是无穷无尽。

塔兹借着柴火再次点燃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仰起头闭上了眼睛,他平时并非是一个有烟瘾的人,只是商队的压力让他不得不靠烟草来舒缓一下压力。

火堆旁坐着陈安、十六、克利西和古柯,他们围坐在一起,看着塔兹把烟抽完。

“吃完这顿羊肉,也就只剩下燕麦了。”塔兹吐出烟雾,“吃得惯吗?”

“燕麦那是喂马的东西吧。”古柯有些感慨,“先生,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们没补给了,也找不到出去的路,这么多人还等着吃饭呢,马也需要草料,还有更多的衣服、煤炭……”塔兹使劲抽着烟,“大雪把道路掩埋了,如果我们一个车队继续前进的话,那有可能都会迷失在风雪里。所以我会在这里扎营留下几天,你们得先去前面探路,找到可以补给的城镇,然后回来找我们。”

“明白。”四人点头,这无疑是最保险的方法。

“你们四个了不起,火车都能打劫了,单独行动应该都没问题,我会给你们商队里最好的马匹和三天的粮食。”塔兹严肃地说,“不过遇到村庄,也要小心。现在是兵荒马乱的年代,土匪到处流窜,所以你们要先和村子的村长说明我们的身份和目的,征得他们的同意,让我们的车队进村,不然我们几十个人贸然进入人家的村子,他们还以为我们真是打劫的。”

四人都有些惭愧,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

“商队的粮食还够几天?”陈安忽然问。

“吃燕麦的话,还能吃个三天,所以给你们的时间也是三天……”塔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三天后,不管成败都要回来,明白了吗?”

“明白。”古柯点头,“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吧。”

“我好不容易把马牵回来了,屁股还没坐热就又要出去。”克利西叹了口气,“我还准备喝羊肉汤呢。”

“汤是喝不上了,燕麦你可以带两包。”塔兹把早就准备好的干粮分给了四人,“陈安和十六一组,克利西和古柯一组,你们分开去找,两个人一组也互相有个照应。”

“没问题,都是老搭档了。”十六伸了个懒腰,从火堆旁站了起来,“走吧。”

“等我一会,你先去牵马过来。”陈安说。

他一路小跑回到了屋子里面,看到法蒂娜正抱着双膝,蜷缩着身躯,靠在窗户边的墙壁上,看到陈安回来了后,眼睛变得明亮了一些。

“我要出去几天了。”陈安直接说。

“你要去哪?”法蒂娜张着嘴,有些吃惊的样子。

“当然是找东西吃了,羊汤可不是天天都有的。”陈安解开了包裹,取出了一把古朴的剑系在了腰间,“塔兹先生会照顾你的,就是戴着黑色高顶帽的那个,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法蒂娜又抿着嘴唇,脸上的神情竟然有些不舍。

“三天。”陈安把剩下的羊脂油给她,“这个你自己记得擦,可能刚开始会有点痛,但还是用力才能把油擦到皮肤里,这样你的脚才能好。”

“知道了。”法蒂娜点了点头,目光低了下去,看着火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安还想说些什么,十六已经在外面喊着他的名字催促了。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握紧了剑,走了出去。不过在推开门的时候,还是回头再看了一眼法蒂娜。

法蒂娜在背后看着他,可一触及到目光,又把头低了下去。

陈安听到十六又在催促,转过头走出了屋子。

“克利西和古柯已经出发了。”十六骑在马上,手上牵着另一匹白马,“你怎么那么墨迹?非要和小公主告个别?”

“我是拿剑。”陈安踩住马镫翻身上马,“走吧。”

“怎么走?”十六举着一盏照明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方向感不是很好。”

“尽量和克利西他们岔开,分开找效率更高。”陈安策马跑了起来,“现在是晚上,注意周围视野,指不定林子里忽然会窜出什么来。”

“那就一枪打死,正好加餐!”十六大笑。

两匹马在雪林中疾驰,蹄子扬起雪尘,他们拉高了脖子上的护领抵御风寒,但狂风依然吹的人眼干,而他们前行能照明的也只有手里的一盏油灯。

风雪肆虐,骑着马的两人都没有说话了,只有默默的前进,这种沉默的压抑的,他们感受着夜晚的空旷,林子中偶然发生的异响都能让两人无比地小心。

但他们也是熟悉彼此的搭档,仅凭着几个眼神就可以达成简单的交流,不过这样的沉默实在是让人心里有种不安的恐惧。

十六有些忍受不住,试着提起话题:“你觉得那个小公主怎么样?她自从坐上我们的车就没有说过话,虽然很漂亮,但感觉是不是有点呆的样子?”

“她叫法蒂娜。”陈安看着周围的环境,“她不跟你说话是怕你。”

“哦?”十六摸了摸下巴,“我长得很凶吗?”

“她刚刚经历了国破家亡,又被人绑架准备卖掉,然后在火车上又被劫了,一睁开眼,看到四个蒙着脸的大汉,你觉得她会不会害怕?”

“说的也是。”十六又问,“那之后怎么办?卖掉还是留下?”

“当然是留下了,我们又不是奴隶贩子。”

“猜到你会这么说了。不过……”十六挑了挑眉,“咱们四个一起劫来的公主,就你一个人独占,有些不公平吧?”

“带孩子你行吗?”

“我……不行!”十六笑着说,“说实话我最烦小孩了,不过这个小公主倒是安静,不说话,和我想象的公主不一样。”

“你想象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陈安问。

“就是……”十六摆了个“你懂的”的那种手势,“君坦城码头上的那家……那个红头发的姑娘对吧?你记得吧?会弹琴,样子娇滴滴的,长着一双媚眼的那个……”

“哦,你说的是……”陈安好似想起来了,“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不管叫什么吧,她不是自称是落魄的贵族女儿嘛,但是不得已才那个的吗?”十六一副大家心领神会地眼神,“但我现在觉得吧,她应该是假的。见到小公主以后,我才发现真正贵族身上的那种……说不出来的‘贵气’吧,是模仿不来的。”

“有道理。”陈安点点头。

“说起来,君坦城攻破以后,那红头发的姑娘不知道还活着么。要是她在商队里,说不定还能有些乐子,商队里的女人不是有老公,就是大妈,年轻的女孩没有几个。”十六抱怨地说,“好不容易抢来一个漂亮的小公主,也不爱理人……”

“等等,停一下……”陈安忽然眼睛细眯了起来,“前面有光,你看到没有?”

“光?”十六身体往前倾,也把眼睛眯了起来,忽然脸色一喜,“真的有光!是房子!那好像是一个村子!”

“对,我们找到人了!”陈安也高兴起来,“走!”

两人策马到了村子外面,而马却停住了,因为在外围有一圈木栅栏,正门关紧紧的。村子不大,只有几间大房子和一些牛羊棚。

而其中一间大屋子里是有灯光的,在这个距离,也可以听出房子里是有人声的。陈安和十六都面露惊喜,他们没有走错路。

“先下马,我们先和他们谈谈。”陈安说。

“希望是屋子里是普通村民,要是蛮人的话就干掉他们。”十六从枪套里拔出炼金转轮,开始上子弹,“你去吧,我躲在那个树后面,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也可以支援你。”

陈安披上了黑色的绒毛斗篷,戴上了一顶能够遮住脸的长帽,这是旅行商人常见的打扮,这身斗篷能很好的让他把剑藏在里面,陈安回过头看了一眼树桩后面的十六,互相点了点头。

“请问有人吗?”陈安站在屋外大声地喊。

不多时,屋子的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大皮衣的老男人举着一盏灯走了出来,他看上去大约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顶皮毛,但两鬓已经有不少的白发了,他狐疑地看着陈安,上下打量:“你是谁?为什么来到我们的村子?”

“你好,亲爱的朋友。”陈安张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恶意,“我是一位在暴风雪中迷路的旅行商人,我和的同伴困在了这场暴风雪中,想寻求您的帮助。我们需要一些食物,还有保暖的衣服,以及能够遮挡风雪的屋子。当然,我们也会用东西来交换,我们有很好的商品,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第二章

“商人?”提着灯的男人向周围看了一眼,“那你的同伴呢?”

“他们被困在暴风雪里了,派我来探路。”陈安躬身请求,“我们需要帮助,求求您了。”

男人似乎有些犹豫,而屋子里也传出声音:“怎么了?是谁在外面?”

“一个商人!”男人回应屋子里的声音,然后对陈安招了招手,“先进来吧,外面天气冷。”

“太感谢您了。”陈安见对方邀请自己进屋子,总算是松了口气。

男人侧过身,让出一条路。陈安在门外抖了抖身上的雪,刚要走进去的时候,男人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伸出手在前面拦住他。

“你腰上是什么?”男人问。

“一把剑。”陈安笑了笑,“旅行在外,总要有把武器防身。”

“不好意思,我们不允许有人带武器进去。”男人盯着陈安的眼睛,“把剑给我,我会替你保管。”

“当然。”陈安将长剑从斗篷下拿了出来,递给了男人。他一只手提着灯,有些不在意地用另一只接住这把剑,但他的手忽然一沉,似乎有些接不住这把剑。

剑的分量让他觉得一只手拿有些沉重了,这不是那种礼仪式的佩剑,而是一把真正用来战斗的剑。

这把长剑的样式也非常古怪,剑鞘带有金边的花纹,而剑柄是水晶般通透的黑色,仿若一把森严的古剑。

“这不像是商人的剑……”男人声音低沉,“你杀过人吧?”

“做生意之前,当过几年佣兵。”陈安摘下帽子,露出了黑发黑瞳,“这是我故乡的剑,跟着我也有十年了。”

“东陆人?”

“是。”陈安点点头。

这时屋子里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是远方来的客人吗?”

陈安被声音所吸引,看向屋内。那是一位金发的少女,穿着冬季的棉裙,个头不高,看上是个娇小的女孩,她将金发扎成了一束很长的辫子。这是一个很好看的女孩,但是眼睛上却蒙着一块黑布。

“你好,我叫陈安,是一个旅行商人。”陈安恭敬地说,“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在暴风雪中寻求帮助。”

“请进吧,我去为您倒一杯酒驱寒。”少女说。

男人将陈安的剑收了起来,也不再阻拦,请他进了屋,里面的摆设不多,可以说有些简陋了,不过门口堆放着很多鞋子。

“坐吧。我是叫特朗·乔林,是这个村子的鞋匠。”男人和陈安来到一座桌子前,摆放着面包和几块咸肉,“不用客气,一起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安笑笑,“终于是能吃上一口热的东西。”

“我们这里的果酒很有名,你可以尝一尝……”少女在杯子中倒满了酒,递给了陈安,酒刚好倒满,没有一点多余的洒出来。

陈安略微有些惊讶,因为少女的眼睛是被黑布蒙住的,显然是看不见的,他不禁问道:“你的眼睛是?”

特朗叹了口气:“她很小的时候,眼睛就失明了。”

“人不一定要靠眼睛才能分辨东西,我还有触觉、听觉、嗅觉。”少女露出一丝微笑,“已经习惯了。”

“战争是毁掉了一切美好的东西啊。”陈安无比地感慨,“特朗先生,实在是太感谢您的慷慨了,还有这位美丽小姐的好意,她是……”

“她是我的妻子,名叫安娜。”特朗淡然一笑。

“您妻子看起来……很年轻啊。”陈安有些尴尬地笑笑,本以为他们是父女的关系,幸好没说出来。

特朗看起来差不多快五十岁了,而少女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的样子,一眼看上去像是父女也不为过。

“我以前也是一名佣兵,我的兄弟在一场战争里死了。”特朗说,“他就剩下一个女儿,眼睛又失明了,一直都是无依无靠的。我就收养了她,后来在一起久了,也就有了感情,她也不愿意和我分开,我也就娶了她,一直留在村子里当鞋匠了。”

“咳咳咳……”陈安好似吃着面包的时候被噎着了。

“噎着了吗?慢慢吃。”特朗又给陈安的酒杯倒上。

“确实是好酒。”陈安看向安娜,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即便眼睛看不见,也仿佛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是温柔的。

“食物还算可口吗?”安娜仿佛感觉到陈安的视线,笑着问,“这些都是我亲自做的。”

“非常好吃。”陈安咬着面包,确实是松软可口,比起平时在商队里吃的黑面包,简直像是贵族才能吃到的食物,他忽然摸了摸身上的兜,“我出来的急,身上也没带什么钱……”

“这顿饭是我请你的,吃完就离开我们村子吧。”特朗叹了口气,“这里不安全。”

“不安全?”陈安疑惑。

“三个月前,就有一伙土匪占据了我们村子北边的房子,当作据点。”特朗说,“如果有陌生人来村子,十有八九是会被那些土匪杀掉的。”

“这样吗……”陈安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现在村子里人人自危,就怕遇上那伙土匪。”特朗叹气,“所以,你还是快走吧。”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我背后还有一个商队,他们被困在暴风雪里,他们还等着我的好消息呢。”陈安看向窗外的大雪,“如果我三天内回不去,可能会饿死很多人。所以我们需要过冬的补给和衣服,我们想在村子里买,和你们交易……”

“但现在就算来了商人,我们也不敢买东西,都怕被那伙土匪给抢了。”特朗说,“粮食都在土匪的窝里,他们可不会用钱来买东西。”

“如果说,村子里没了这伙土匪呢?”陈安忽然问。

“你是想……”特朗吃了一惊,“我劝你不要这么做,那伙土匪人虽然不多,但个个都装备精良,铠甲弓弩佩剑一个都不少,看样子也不是一般的土匪,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像是从战场上逃过来的。”

“逃兵?”

“是啊,我听说东罗和蒙歌决战,输的一败涂地!军队溃败后,那些四散而逃的士兵,靠着手里武器就占山为王,成为土匪。”特朗拍着桌子,“可恨的畜生!赶不走那些蛮族人,只敢欺负自己人!”

“东罗毁了以后,这样的人有很多啊。”陈安喝了口酒,“属于这个帝国的荣耀,在士兵心里,恐怕再也不复存在了。”

“是啊,要是我再年轻三十岁,一定要参军和那些蛮子们拼了!”特朗激动地说,挥舞着拳头,“他妈的!”

“乔林……”安娜轻声说,“有客人在呢。”

特朗听到安娜的话后,缓缓地坐了回去,对着陈安笑了笑:“我确实是有些老了,胆子也小了,只能当一个鞋匠。但我也有我需要保护的人啊,如果那些土匪敢来我的房子,除非他们踏过我的尸体,否则绝不会让他们走进来一步!”

“乔林……”安娜握住了他的手。

陈安看着这一对夫妻,虽然年龄差别是有点大,但确实是真爱吧。

“对了,我想买一双鞋子。”陈安用手比划一下,“大概是十二岁左右女孩的鞋子,脚比较小,最好是保暖一点的有吗?”

“我记得我做过一双,请等一下,我去拿。”安娜站起身,她似乎熟悉这个家里的所有构造和摆放的东西,看起来眼睛像是完好的一样,从鞋柜里取出了一双小巧的鞋子,“你看,这双行吗?”

“这是你做的?”陈安很惊奇。

“嗯,我和乔林学的。本来是想做给自己穿,但好像是做小了,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就送给你了。”

陈安拿过鞋子,皮质很好,鞋子口还有一些绒毛来防止灌风进来,不论怎么看都是一双完美的鞋子。

“太谢谢你了,正好合适。”陈安很是欣喜。

“看你的样子不像有这么大的孩子吧。”特朗忽然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地笑容。

“对啊……”陈安正在来回欣赏这双鞋子,也没注意到特朗的表情,“这双鞋子我买了!”

“不用……”

陈安打断说:“这么好的鞋子,怎么能不付钱呢。但我现在身上没什么钱,这笔钱先欠着,等我下次回来还给你。”

“回来?你知道这里有土匪以后,还不走吗?”特朗听出一点不同的意思。

“对,所以我现在得走了。”陈安站起身,笑了笑,“我也有我要保护的人。”

特朗微微一怔,沉默地看着陈安许久,他将桌子旁的长剑拿起,送到陈安面前:“这是你的剑。”

陈安接过剑后,重新挂回了腰间,然后将帽子给戴上:“谢谢您的招待,下次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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