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夏世沉默了一会儿。可她紧绷的神经马上就解开，她缓缓地吁了口气。
“只不过，你竟然能够说中见都没见过的gastrea种类。风见先生原来是个宅呀。”
“额……别提那个。”
“你似乎经历过一段将蚁窝泡在水里然后沉浸在喜悦之中，那种凄惨的幼年期呀。类似于‘去吧，淹死去吧。这是诺亚的大洪水。尝尝神的愤怒吧~~~’这种感觉？哎呀，那叫一个爽呀，我懂的。”
“啊对呀对呀我就是杀人狂呀真不好意思呀哼！”
夏世第一次稍稍露出了愉悦的表情眯起眼睛。然后又将目光落在篝火上。
“只不过真是不错呀。有你这样的Promoter在身边就不会感到无聊。我稍微有点羡慕延珠小姐。”
尽可能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你和伊熊将监那种Promoter在一起开心吗？”
夏世没有回答莲太郎的问题。
“美九小姐大概是没杀过人吧。看她的眼睛就知道了。”
“是的，你杀过吗？”
“嗯，来这里的途中也将遇见的组合杀害了。”
幽夜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为什么要那么做……”
“那是将监先生的命令。事实上在受萤火虫的光引诱时，如果对方是同行的话他也会伺机做出同样的事吧。这似乎是将监先生所说的‘不会将把发了疯的戴面具混蛋杀死的功劳，让给除了我们之外的任何人’。”
“你杀了人，没有任何感觉吗？”
“我很害怕。手在发抖。但也不过如此。算上这次是第二次了，我想马上就会习惯的。”
起始者是杀戮的工具。这是大部分促进者的想法，当然也有将其看做自己家人的，不过这只是少部分。
“习惯……说的真简单呢，竟然让你一个小女孩这样去做这样的事。”
“因为你曾经杀过人所以才说得出这种话吗？风见先生的瞳孔真奇怪。看样子你有一段复杂的过去。你的瞳孔很温柔，却又非常可怕……”
是的，幽夜杀过人，只不过在幽夜看来人类的性命与自己无关，使得自己生气了那便杀之。杀了，幽夜确定自己问心无愧，因为那些人该杀。
让自己的起始者，让美九去杀人，这个幽夜办不到也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一切罪恶自己背负就够了，自己尽所能保护就行了，只要她们不会有任何负罪感。
“至少，我是不会让美九去杀人的……那些我自己背负就行。”
“真的，好羡慕美九小姐呢。”
声音比较小，所以美九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只不过对于两人这样的亲近的样子十分的生气。
“要不要喝点什么？”说完，夏世从自己的行李里取出煮水器和速溶咖啡，然后开始烧水。
一面听着木柴爆裂所发出的微弱声响，幽夜仰望天花板。从崩毁漏风的碉堡窥视到的夜空，一轮月牙正放出光辉。幽夜再次环视碉堡内部，周围还残留着似乎是大战时期自卫队留下的那锈迹斑斑的小型火器残骸。
“美九有咖啡哦～”
“达令泡的吗！”
“夏世泡的……”
“那我不喝！”
“同一个杯子呢？也不喝吗。”
“嗯！要！我要喝！”
听到幽夜的话美九立刻来到幽夜的身边，然后直接扑到了幽夜的怀里去，只不过看到在幽夜旁边的夏世美九还是生着闷气。
幽夜在拾起了一发散落在被搁置的九毫米机关枪旁边的弹药，将它放在火上。厚实的锈迹和污渍的下面，在橙色火光的照耀下黄铜闪闪发光。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九毫米的军用弹，军用弹原本是指……”
“——我知道。这是来源于带有‘备战’意思的拉丁文吗？”
幽夜瞥了一眼夏世。
“真不愧是IQ二百一，你啥都知道呀。没错，它的意思就是‘想要和平，就去备战吧！’”
夏世把咖啡倒入纸杯然后递给幽夜。手掌逐渐发烫。夏世用双手捧起杯子呼呼地吹气。
“备战的结果就是这德行吗？在未探查领域放置大量地雷，撒下产生大量哑弹的多弹头炸弹，最终得到的不过是与和平相去甚远的微小园林盆景。”
“在那个时代都顾不上体面了。只不过，人类这十年来有效地完成了复兴。”
“当今这个时代进行的真的是健全的复兴吗？”
不知为何幽夜对夏世的发言感到吃惊。
“为什么那么问？”
“我是不晓得与gastrea之间大战的‘纯洁的世代’。然而在那些目睹了自己的孩子在眼前被吞食，恋人被变成丑陋的gastrea的‘被掠夺的世代’心里，赤裸裸的憎恶看起来忽隐忽现。世道人心彷徨，只专攻于杀戮能力的武器被大量开发。比方说，‘天之梯子’。”
幽夜仰望夏世所指的方向，可以看见一座贯穿稀薄云层的物体。
“这不过是冰山的一角。风见先生对‘新人类创造计划’也有所耳闻吧？据说那是在察觉到我们被诅咒的孩子高强的战斗能力之后，就消失了的计划，但曾经进行过利用varanium合金的力量制造出最强士兵的实验。听说他们也进行过人体实验。这在大战前的日本是无法想象的。”
幽夜将自己手中的咖啡给了美九后，倾听她的话。夏世停下来，啜了一口咖啡。
“只不过在见到蛭子影胤之前我一直以为后者是都市传说。”
“都市传说……”
提起都市传说这让幽夜想起了些事。
就在这时，从放在夏世身旁那黑色听筒般的东西里，伴随着杂音传出了男性粗犷的声音，吓了两人一跳。
看样子那是无线电。夏世飞扑过去旋转类似于旋钮的东西，声音逐渐变得鲜明，很快那就变成了想忘也忘不掉的男人声音。
“活着……呀。喂！还活着就回个话呀！”
夏世使了个眼色。大概是让幽夜和美九不要出声。幽夜默默点了点头。将自己和她在一起的理由说明给他听确实会非常伤神。
“联络不上你我很担心。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将监先生。”
“还用说吗！夏世，比起那个我有个好消息！”
伊熊将监装模作样地卖了个关子。幽夜可以想象到他在无线电的另一头在骷髅面巾下偷笑的样子。
“找到那个戴面具的混账了。”
幽夜和夏世对视了一眼。
“在哪里？”
幽夜从衣袖里掏出地图摊开在地面上。马上就找到了将监所说的地点。海边的市区吗，根据夏世所指的，这里离得很近。
“现在，附近的民警都聚集在一起正准备倾巢而出偷袭他们。我原本是想抢在他们前头的，但对方的排位好歹也在我们之上，而且关键的Initiator也不在。一直纠缠不清的功劳问题刚刚总算是谈拢了。他们说要和平地平均分，真没劲。你也赶紧过来汇合吧。”
将监没听夏世的回答便挂断了无线电。将监的身后确实传来了刺耳的声音和笑声。他所说的袭击计划正在进行中大概是真的。
夏世立马叠起行李，然后开始踩灭篝火。
“你果然是要去呀？”
“对，他虽然那副德行但也是我的伙伴。风见先生你呢？”
“我怎么可能不去呢，我说过这委托完成的只会是我……不过你的手怎样了？”
她默默地解开绷带，伤口已经完全治愈了。
上午四点，三人离开了碉堡。
走了一会森林就中断了，一行人来到了视野开阔的平原地区。从这里沿道路前进的话，走个数公里就能进入城市，不过幽夜总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决定从小山丘过去。
随着脚步向前推移，鼻孔里也充满了潮水的气味。海离这里很近。
途中，他们在被高个野草包围的地方发现了夜营的痕迹。
或许是害怕有烟冒出，这里并没有炊事的痕迹，但携带食物的袋子散落一地。他们的人数比想象中的要多。
既然预谋偷袭，不分昼夜进行袭击是基本吧。再有两小时就天亮了。他们离开了这里，那也就可以认为作战已经开始了。
一边慎重地绕路一边走上可能俯视城市的小山丘。眼下是一座安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城市。
无数的渔船和小型船只停泊在月牙形的港湾。
这座狭小的城市，在大战前或许也为人口过少所困扰吧。幽夜本以为不会有光亮，但唯独一座类似于教会的建筑物里点了灯。就是那里吗？
突然间响起了枪声让幽夜倒吸了口气。以最初的一发为开端，破裂音一般的枪声和尖锐的剑戟交错声接连不断。开始了。
“达令，上吧！”
美九大喊了一句。
“好的，我们走吧……”
“我要留下来。”
幽夜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夏世背对这边。
“为什么？”
就在他发话的瞬间，从幽夜他们走来的路上，四脚的野兽以子弹一样的速度冲了过来。
夏世解放力量与那个东西正面相撞，压制住对方的突进。
幽夜吓了一跳。冲出来的是鹿形的gastrea。上半身的皮肤上长满了破皮而出的角。
夏世被几支角刺穿，但还是强行将散弹枪塞入发狂的gastrea口中，然后立即扣下扳机。
发出“噶”的一声可怕的叫声，gastrea被打飞了，一动也不动。
夏世虽然腹部出血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回过头来。
“看来我们被跟踪了。还有，风见先生你没听见吗？如果没有人在这里挡住他们的话，不管是胜利还是失败我们都将全军覆灭。”
听她这么一说幽夜望向背后，从刚才走出的郁郁葱葱的森林里传来了低沉的鸣叫声和尖锐的吼声。因从城市传来的枪声而惊醒的gastrea正在用各种各样的频率波段与同伴交换信息。
看这情况估计原肠动物潮又要来一次了，幽夜讨厌这个，被这么多怪物追着心理阴影还在。
夏世极其冷静地将全自动散弹枪插在地面，将背囊放了下来将全部的预备弹仓排列在地上。她在进行彻底抗战的准备。在进行这样的工作的期间她被贯穿的手腕和腹部也在不断地再生。
“这里就交给你了。挡住gastrea。但不要勉强自己。”
“请放心，一旦处在劣势我就会逃。将监先生就拜托你了。”
“好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