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决不让你死
风见幽夜被打败了。
他正面吃下雷帝的暗术后失去意识，全身皮肤被凄惨地烧烂。这已非他变得半死不活的问题，这是光凭他还活著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重伤。
幽夜正如同伯纳德那样，他在昏厥的情况下还能让全身覆盖薄薄通力，看得出来他正利用《内活通》疏通全身。
真是可怕的自我防卫反应。尽管如此，情况也是危急到好不容易保住一命的程度。犹如一条细丝弱缕般靠不住。
当下AJ背著幽夜四处奔走，如果他们去医院行踪就会立刻被掌握，因此AJ在郊区找了间即使有隐情也能投宿的旅馆，让幽夜在床上休养好确认他的伤势——
她再次呢喃。
「你这白痴……你这白痴……你这白痴……」
眼泪伴随咒骂源源不绝满溢而出。
「你不是要单独挑起战争吗！」
她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不是要保护『食人魔』吗！」
她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但是，你干嘛为了救我这种人……救我这种……只会不断扯你后腿的人，救我这种愚蠢的女人！你明明可以不来管我、不来救我的啊！」
AJ想殴打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她想把自己狠狠痛扁一顿，她充满想让自己消失不见的冲动，她忍住这些痛苦难耐的想法。自责与自残等以后爱来几遍都行。
目前AJ能办到的事就只有一件——
「能让我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原本只有爱德华大人而已。」
AJ以半撕毁般的方式褪去自己的服装。包含上衣与内衣等一切衣物。
在天色总算蒙蒙亮的破晓时分——
自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纤弱光线，照亮AJ一丝不挂的身姿。AJ甚至没有能够畏怯的从容，她赤身露体地爬上客房内仅此唯一的床铺。她在面临濒死情况的幽夜身旁横躺，拚命抱紧幽夜。然后她从全身的七门汲取通力，燃烧翡翠绿的耀眼火焰。
假设AJ是暗术使者的话，她就能直接用《伤迹治疗》替幽夜疗伤。不过即使光技拥有自我治愈能力，也不存在帮他人恢复伤势的招式。
「这已经是……我竭尽全力所能给你的帮助……」
她燃烧通力。
AJ身为A级救世主，以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大输出榨取通力。不对，她以超越自己界限的离谱方式榨取通力。她靠这种方式，将通力分给幽夜。
但是也不能将酝酿出的通力百分之百倾注给他人，这种做法效率差到可怕。该给百分之十？还是给百分之五？
不过，谁管那么多。为了不让幽夜的生命之火熄灭，AJ没有其他事可做。那么她也只能硬著头皮上。AJ将幽夜的头抱近至自己丰满的前胸。她希望他多少能靠近最能汲取通力的心脏之门。
为了尽量减少他们两人间的空隙，为了尽量增加他们两人间肌肤接触的面积，他们正以过去未曾有过的形式紧贴在一起。
她希望治疗的效率即使高出百分之一，或者高出百分之零点一都好。即使在此燃尽自身通力，她也在所不惜。即使自身通力在此油尽灯枯，她也在所不惜。
「你快睁开眼睛……拜托你快醒过来……快醒来……我叫你快醒来啊……」
若幽夜能恢复意识，至少他还能提升自己《内活通》的输出。
她深信她的声音能传达给陷入昏睡的他，她不断祈祷并持续呼吸。在不晓得俄罗斯的追兵何时会跑来的情况下，不能怠慢警戒，她得让感官变得敏锐，她必须绷紧神经。尽管要同时办到这两点无比困难，但她可不能发牢骚。
「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
她抬起幽夜的下颚，将手指戳进幽夜烧烂的嘴唇后把嘴撬开。
然后与他接吻。将充满通力的吐息送进幽夜肺部。毕竟这并非人工呼吸，她无法判断这种做法是否有效。但也只能拚命尝试，只要是能想到的办法她都会试遍。
「快醒来！」
她将气息吹进他的肺部，自己也呼吸，接著持续呼唤幽夜，反覆进行这三件事。
无止尽地反覆。
尽管AJ的眼神认真且无比恐怖——但她的模样看上去却如此舍己为人，洋溢母性光辉。
总算——从幽夜的嘴唇漏出声响。
「呃啊......」
他仅能发出不成声的呻吟。不过，他有出声，这是他恢复意识的证据。
「快醒来，你这贪睡虫！你这副邋遢像只会被主人嘲笑！」
AJ趁机放声大喊。她拚命将幽夜稍微浮出水面的意识拉到自己身旁。
『谁......嗯、安琪拉小姐吗？』
一切都值得了！幽夜能喊出她的名字！
「没错，我是安琪拉！你现在意识清楚吗？说说看你是谁？」
『幽......夜......』
「没错，情况很顺利！说说你是谁家的幽夜？」
『风......见......』
幽夜的语调逐渐变得清晰明确。AJ差点要痛快地高呼YES!
「没错，你是幽夜•风见。然后呢？你目前人在哪，正在干什么事到一半？」
『在俄罗斯、向那个老女人、发起、战争。』
幽夜以日文回话。
AJ无法理解这句话，她一瞬间以为幽夜的意识再度飘远。
『我、必须、继续战斗……我只能、获胜、不可……』
但是当她听见幽夜继续讲话，她总算察觉到幽夜讲的是日文。幽夜的意识仍旧混独。他目前不过是呓语罢了。
『我必须战斗、不能……我可不能继续、睡下去……』
她明明听不懂幽夜在讲什么。
幽夜目前也露出被业火折磨般的扭曲表情，尽管如此他仍旧强烈诉说，AJ看见他这副模样，胸口简直快要窒息。幽夜依然打算继续战斗下去的悲壮意志清楚传达给她。
「为什么你、即使变成这副德行也要……如果是漆原还说得过去，那个『食人魔』有那么重要吗？你们几乎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吧？」
『因为我……答应过、她……约定了、要救她……』
「我可听不懂日文。」
『——我答应过蕾莎……要把她的弟弟、救出来。虽然她根本、没什么弟弟，可是我答应说过、我要救她。』
他究竟有多痛苦？
幽夜上气不接下气，却继续陈述。AJ没办法因为幽夜目前很痛苦就让他闭嘴。当幽夜的语调变得清晰明确的同时，他通力的光辉也逐渐增强。
AJ认为她必须让幽夜再讲更多话，好让他保持意识清醒。AJ将内心化为厉鬼。
「继续讲。」
『——要救人、一点也不简单，救人既痛苦、又困难，不论多么努力……也可能救不到任何人，也可能会力有未逮……就是这么回事。』
「很好，就照这样下去，虽然我听不懂意思，但我会认真听你讲。」
『——但即便如此我不会、轻易说我、想要拯救谁，因为这不过、是种傲慢。』
或许是伤势产生剧痛，幽夜的表情显得格外扭曲。
『——可是当我看见蕾莎，我就只能这么讲……我只能……这么讲。』
幽夜彷佛在渴求氧气般喘息，他反覆大口呼吸。
『——所以我会继续战斗……即使再痛苦、再困难，我也绝对言出必行……我自己讲过的话，我自当负责。我必须做到我所说的，我......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吧。』
明明语言不通，他的意思却能传达给她。尽管幽夜的表情和语调如此痛苦，他拚命诉说的模样却历历如绘。
AJ的内心饱受冲击，她更加用力抱紧幽夜。接著，幽夜原本凌乱的呼吸逐渐变得稳定。他的通力变得更加光辉眩目。他的表情稍微变得安详。
AJ直觉幽夜正打算跨越关卡。幽夜打算凭藉他那钢铁般强韧的精神努力活下去。AJ更加努力榨取通力，她从幽夜背后按紧他。她可不能让幽夜就这么死在这里，不对，是她不希望他死。
遑论世界，他不过只是为了拯救一位女孩。竟然与被全世界《救世主》敬而远之，被当作毒瘤对待的穷凶恶极的俄罗斯为敌。
他仅凭一人持续战斗。若是让这种大快人心的男人死掉，她简直难以忍受。
AJ抱紧幽夜。她的身姿宛若疼爱年龄相差甚远的弟弟，犹如保护幼子的母亲。幽夜再度陷入沉睡，但AJ看见他呼吸稳定的睡脸后总算放心。她从幽夜覆盖全身的烧伤底下，四处窥见婴儿般光滑细致的皮肤。
她也完全没感受到追兵的气息。或许他们认为浸浴过雷帝的秘密仪式者，根本不可能保住一命。AJ毫不疏忽大意，但她却伴随温柔视线持续抚摸幽夜的头。
「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死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