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拿起圆棍，颤巍巍地走向坩埚，锅内的清水已经被叶片染成深蓝色，咕噜咕噜爆裂着水泡。她小心将圆棍放入锅中，感觉棍头触及锅底才开始搅动。
坩埚仍像被推搡的不倒翁一般，前后左右摇晃，时不时溅出水花，约瑟慎而又慎地站在坩埚旁边，脚掌忍不住向后移动，以防止水花溅在身上。
啪！
她的屁股突然被拍了一下，弯曲的脊背瞬间挺直。
“怎么，怕烫？”温妮突然靠近约瑟，用手撑住她的腰腹，阻止她弓腰，“搅拌用点儿力，漩涡都形成不了。”
“总觉得越搅越稠。”
“尾花具有黏合性，是胶水的主要原料之一。”
约瑟刚刚偏头，就被温妮从身后按住脸颊，强行将她的视线对准坩埚，然后问道：“锅里的水为什么是深蓝色？”
“因为叶子。”
“嗯，这是钴蓝树的树叶，冬天开叶，夏天凋敝与其他植物反着来的。现在仔细闻闻，是不是有股淡淡的腥味？”
约瑟照做，的确嗅到腥味，“鱼？”
“对，钴蓝树生长在海里，主要养分就是鱼，有时也会吃人。”
“这么危险？”
“所以我们都是用魔法从远处摘取树叶，贸然游入大海，被它的树根缠住就完蛋了。”温妮说着，捏住约瑟拿圆棍的手臂，带着她搅拌，“现在，你应该能感觉到轻松，因为尾花的黏合性已经被沸水稀释。”
“仔细看，坩埚的漩涡是不是呈现少量的白色？”
约瑟凝视漩涡，中心的确有闪闪发亮的白色块状物，“这些是什么？看着好恶心。”
“是我还没说的另一种药材，流光虫的鞘翅，拥有安神的作用，但不能生吃，需要用沸水去除毒性。一段时间，这些薄薄的鞘翅就会慢慢融化。”
“你拿来的三种材料，尾花，树叶和鞘翅，能做什么药？”
“清醒剂，和魔法清晰术是同一种效果，好处是不用念咒，也不会消耗自身魔力。”
“感觉有点多此一举。”
“嗯...”温妮沉默片刻，“魔力是有限的，一生只能使用相对次数的魔力，用一次就少一次。”
“那你刚刚用魔法让坩埚沸腾...”
“呵，这点魔力损耗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约瑟在温妮的带领下继续搅拌，谁都没有讲话，房间安静到只能听见水的沸腾。她脑袋稍微后仰，靠在温妮的胸脯上，沁人心脾的香气浸入鼻腔，像是雨后森林弥漫的味道。
“你什么时候喷的香水？”约瑟问，抬眼看向温妮的下颏，“好奇特的味道。”
“这是我本身自带的...啧，哪儿那么多问题！”
“安静起来怪怪的。”
“你现在制造魔药就是重复无聊的动作，掌握魔法就好了...这个行业还有很多新奇好玩的东西等着你呢。”
约瑟快速眨几下眼，慢吞吞地问道：“你为什么还要留着我？”
“嗯？什么意思？”
“留下我不是因为想知道我变成这样的原因？”
“是啊。”
“但你已经知道了，因为咒。”
沉默。
“不方便说？”
温妮深深吸一口气，“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我需要一位帮我卖药，制药的员工。”
“那...真话？”
“就算魔药有保护机制，也不应该强行改变性别。”温妮伸出食指，轻戳约瑟的脸颊，“这在理论上是行不通的，所以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也有可能找不到原因，魔法学发展至今仍有许多解释不通的情况。”
“能变回去就好。”约瑟钝钝地说道。
“差不多可以了。”
约瑟抽出圆棍，温妮从旁边柜子中取出小勺，将部分蓝色的液体舀入水晶瓶。
温妮高举水晶瓶对准天花板，里面的液体在灯光照射下发出闪烁耀眼的蓝色光芒，然后稍微喝了一口，抿抿嘴说道：“效果很差，下一次，你得注意放入药材的顺序。”
“谁让你不告诉我，说什么‘天才哪需要在意这些’。”
温妮笑笑，用魔法抽干坩埚里的药水，“这次你自己来，我就在旁边看。”
“还是清醒剂？”
“嗯哼。”
“可我不知道放入顺序。”
“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什么时候？”
“这瓶药水为蓝色，鞘翅具有毒性，尾花能够粘合。”
“所以，”约瑟蹙眉思索，尝试将温妮的提示排列组合，“放入叶片，然后让沸水稀释鞘翅的毒性，最后才是尾花，把融合的鞘翅粘在水里？”
“粘这个词有些奇怪，专业名词叫药物混合。”
约瑟重新倒水，等到坩埚沸腾丢入叶片，叶子沉入锅底，如同在水中扩散的蓝墨一般，将半满的坩埚渐次染成深蓝色。
接着，她丢入几片鞘翅，耐心等待融化。
“搅拌可以加速这一过程。”温妮提醒道。
约瑟点点头，拿起圆棍顺时针搅动，眼见白色块状物消失，赶紧放入尾花的花瓣，力气也越来越大，直到坩埚里的水消失粘稠性。
“差不多了吧？”约瑟转头看向温妮，对方没有说话，倚靠墙壁宛如画展里的雕像一样保持着高密度静谧。
她拿出小勺，将坩埚里的液体舀入水晶瓶，然后模仿温妮的动作高举手臂，让水晶瓶在天花板灯光下发出闪耀的光。
“喝。”温妮说。
约瑟对准瓶口吹气，小心喝了一口，没想到一点不烫，口腔瞬间发凉发痛，像是塞满了大量冰块。
“好奇怪...咳。”
“什么感觉？”
“薄荷的味道，又有点苦。”
“还不错，两次就成功了。”
“感觉不是很难。”
“是呀，毕竟你是天才。”
约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着温妮将坩埚里剩下的药水装瓶，“你难道...想拿去卖？”
“怎么，对自己的药没有信心？”
“喝出问题怎么办？而且，你不是说魔药有保护机制？我在制造过程中也没加。”
“这种级别的药不需要。”温妮抱着七八个水晶瓶，招呼约瑟离开房间，然后用脚尖关门，走向店铺客厅把清醒剂摆列在货柜上。
约瑟跟在身后，默然注视她的动作。
“又没事儿做了？”
“不想看书。”
温妮走向木桌，拿出账本，道：“不看理论，实操还是要看的，书本后面有简单的药剂制作方法，你跟着学，我等会儿过来检查。”
“现在？我想休息一会儿。”
“赶紧。”
温妮旋转着扭开钢笔盖，在账本上写下3000币。
“什么东西这么贵？”
温妮眼疾手快地捂住账本，望向趴着二楼护栏的约瑟，“呵，你视力还挺好。”
“所以...是什么东西？”
“赶紧去练习，做得不好，我可要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