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捡起地上的锅盖，在盖上之前看了眼锅里还剩大半的白色鱼汤，以及没有吃的鲑鱼。
这些本就是为温妮准备的，不让吃只是想给她一个随意使用魔法的教训，没想到反应这么大，是因为魔女限制法令拒绝向人类道歉，还是性格使然？
约瑟犹未可知，盖上锅盖步出厨房，店铺空无人影。
她左寻右看，停在爬满藤蔓的栅栏门前，温妮背身站立在庭院里，看样子是在绘画。
天空依旧不阴不晴，阳光软绵无力，完全被云层覆盖，几处水洼如搔伤遗痕似的存留在庭院的田垄之间。
约瑟目视积水，恍惚觉得过去了好多天，但在暴雨夜闯入温妮店铺的时间不过前天...吧？
她走向摆放日历的小柜台——1886年11月10号。
“九号...八号...”
约瑟手指日期在心中盘算，我喝下魔药的时间是八号，但那天是晚上，九号清晨醒过来，跟着温妮去警察局，期间又下了场雨，然后因为咒的缘故昏倒，再次睁眼就是今天。
“总觉得应该更久，居然才两天。”
她放回日历，折身踱回店铺，拿起温妮放在沙发上的杂志，随意翻动几页，看看上面有关种植花朵的方法，然后翻到靠近尾页的地方阅读幽默笑话。
应该和温妮好好谈谈，她一边翻页一边思索，至少不能对我施展魔法，但还是等等再谈，现在是不可能的。
她看完杂志笑话，走到二楼制作魔药的房间，东倒西歪的工具、没清洗的坩埚、反扣的铁桶、打碎的魔厄花种子溅射在地板上的汁液...
温妮没有打扫房间的习惯，所有的一切都在等着她清理，当然了，制造出乱糟糟房间的本身就是自己。
约瑟拿取扫帚，消磨时间似的慢腾腾地打扫房间，她把工具从长到短摆放整齐，地板上的蓝色汁液已经变硬，只能用剪刀慢慢刮。
五六分钟，她揉揉发酸的腰，把倒扣的铁桶放在墙角，然后将不再冒烟的白色小圆球扫入簸箕。做完这一切，约瑟看着偌大的坩埚陷入沉默，虽然见我所见消失了，但用食指触摸锅的内壁依旧滑溜溜的。
她踩着小凳翻进坩埚，清理房间内仅剩的脏物。
咚咚~店铺客厅响起敲钟声。
约瑟爬出坩埚，却因为鞋底湿滑没踩稳凳子摔倒在地。凳子的凳角磕在她后腰上，痛得她只能弯腰离开房间。
挂钟显示时间晚上六点。
约瑟想到温妮听见钟声吃午饭的情景，慢慢走向庭院，见她还站在原地绘画，拉开栅栏门走过去，“差不多该吃晚饭了吧？”
温妮没有回答。
这时间，天空呈压迫之势，凝固成团的黑云堆积在头顶，四周的景色因此染上一层深深的黛青。
“下午两点吃饭，晚点也行。”
她依旧不言不语。
“画的什么？”约瑟在沉寂的氛围中继续寻找话题。
温妮后退几步，伸直握住油画笔的手臂，似乎是在察看画作的中心点。
“还在生气？”
“别吵。”她终于开口。
“晚上我做饭，这样还能省一笔开销，毕竟...今天没有客人。”
“谁要吃你做的。”
“嗨哟！”约瑟模仿温妮的口癖，“我就是故意逗逗你，真要生气那也是我啊，又被看记忆，又被绑在半空中...是吧？”
“普通人当然应该被会魔法的魔女欺负！”
“你这么说可就聊不下去了。”
“魔女都这样！”
“我又不认识其他魔女，但你的性格确实——有些差劲。”约瑟缓慢靠近温妮，“变回去之前我都得待在这里，好好相处嘛，但是不许再对我使用魔法。”
约瑟没听见回答，安静站在旁边，她以前总是听恩斯·伊夫力的命令行事，诸如这里需要擦拭，那里需要打扫...如今失去佣人身份，反而不知道怎样与别人相处，也有可能是温妮的性格迫使聊天陷入僵局。
但她差劲又不完全差劲，吃住暂且不谈，魔药教学，压制咒语，帮忙制作假身份，贵重药材也能交给自己这样的新手...她本可以不管不顾，或者绑起来强制研究造成性别逆转的原因。
诚然，偷窥记忆，随意使用魔法也确实讨厌。
或许是身份，约瑟蓦然想到，魔女与人类站在对立面，导致温妮对自己的态度被“人类”这一带有特别意味的词语覆盖。
照这样的想法思忖，约瑟感觉自己多少窥视了一些温妮的内心，就如同她身上散发的森林气息，小小的脚掌正慢慢走向森林的核心。
“你觉得怎么样？”温妮突然开口，把画笔放进工具箱。
“画吗？我不是很懂艺术。”
“没关系。”
“对现实场景的完美复制？”
“挺好的评价。”
“那我去做饭。”
约瑟转身，后脑勺忽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痛，她弯腰捡起地上的紫水晶手链，“给我的？”
“戴在身上能有效防止...魔法。”
约瑟听出温妮言语中的歉意，笑了笑。
时间临近8点30分。
约瑟将做好的菜依次端上餐桌，然后双肘放于桌面，托住脑袋，问：“怎么样？”
“将就。”
“还以为能让你满意。”
“呵，魔女毕竟要试药，味觉很敏感。”温妮擦擦嘴角，“应付一般人倒是绰绰有余。”
“你厨房准备着菜，也会自己做？”
“偶尔，不过我没天赋，做得难吃。”
“也不尽然，你绘画就挺好的。”
“魔女嘛，活着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总得找点东西消遣。”
约瑟沉思默想片刻，“限制法令确实很针对魔女，但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对魔女既不喜欢也不讨厌。”
“有过几位人类朋友，但都是些早死的短命鬼。”
“按照魔女的寿命计算...至少聊得很开心吧？”
温妮摇摇头，切下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咀嚼，“我不记得和他们相处的感觉了。”
“好吧~”约瑟不知道怎么接话，将话题转到魔药上，“我真的看见了未来，虽然只有几分钟。”
“嗯哼。”
“你活这么久，没见过这种情况？”
“没有，但有一个关于未来的传说。”
“是什么？”
“命轮圣殿。”温妮放下刀叉，慢吞吞地说：“圣殿的出现伴随大雾，随机降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面住着一群侍奉永恒之神的盲女，她们就能看见未来，但前提是消耗自己过去的记忆——”
“不会消耗完？”
“今天结束，放在明天，今天就是过去，所以她们永远都活在现在，是不是很可悲？”
约瑟点头，刚想开口，就被温妮打断：“你不是。”
“我还没问呢。”
“圣殿侍女的能力从小就有体现，差不多七八岁就会觉醒窥视未来的能力——而且，你是男性，凑什么热闹？”
“也是。”约瑟抚摸脑袋，尴尬地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