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静静地想，脑袋异常活跃怎么都睡不着，止不住胡思乱想，非在脑袋中默念睡觉不可，为了让睡意尽快归来，她躺在温暖的床单上凝望窗外的天空。
遮蔽月亮的颜色浅淡的灰云到处现出裂缝，风吹云动，缓缓穿过窗口，云隙不断微妙地变换模样。
街道路灯在夜空下形成的橘黄色光膜，悄悄出现在她眼眶的最下方，只是一小圈。窗台像端庄美人的玉簪花在灯光和月光各占一半的光亮下将花瓣染成奇妙的颜色。
令人心旷神怡的夜晚，不热也不冷，微风轻轻摇曳玉簪的花叶，四周缓慢飘散着难以言说的味道，温妮的体香与玉簪的清新混在一起，无法辨别哪边占比更重。
她朝温妮所在的方向翻身，对方保持平躺的姿势，双手叠放在小腹处，若不是快速眼动期微微颤动的眼睑，每当她呼吸，形状姣好的胸脯在棕色棉被下起伏，实在难以相信睡熟。
酒精中毒的流浪汉在街道醉醺醺地歌唱，几声犬吠为他伴奏。
约瑟用指尖揩了揩眼圈，想到自己的流浪生活，不知道双亲姓甚名谁，自从脑袋开始存储记忆，就是无尽的流浪之旅，如果没有遇见恩斯·伊夫力，她恐怕会死在某条脏兮兮的小巷里。
诚然，没有善意的流浪汉，也不可能活到现在，这点毋庸置疑，而关于那些流浪汉，何种样貌，是男是女等一切都没办法想起。
关于过去，她的记忆很模糊，并伴随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模糊，但发生的种种不会消失就算刻意遗忘也不会，性格、说话语气、行事作风都会成为揭露过往经历的方式。
“约瑟·阿奇柏德。”
她轻声念出为自己取的名字，灵感来源是翻找垃圾桶时发现的小说，那本书至今没有看过，被老爷带回家中，想找个时间阅读却一直搁置脑后，如今再想，就已与恩斯·伊夫力天人永隔...
唉，还是早点睡觉。
约瑟在枕头上弯起脖子，往窗外看去，云的阴影似乎比刚才浓了几分。
卧室的小圆钟滴答作响：凌晨3点24分。
温妮忽然传来动静，无意识翻动身体，光滑白皙的肌肤与棉被之间发出轻微的擦撩声。
她环抱约瑟，下颏轻轻触碰约瑟的额头，热乎乎的鼻息扑打着额角，几缕鬓发旋即晃动。
约瑟没有挣脱，怕动静太大吵醒温妮，只好像玩具一样任由对方抱住。
她抬眼看着温妮略微打开一条缝的嘴唇，然后将眼睛闭上...
流浪汉仍在唱歌，他的声音与温妮的呼吸在约瑟耳边一遍又一遍重复，但也无妨，约瑟保持闭眼缓慢进入梦乡。
谈话声。
谈话声。
谈话声。
有谁在说话，听语气，似乎是在发牢骚。
约瑟再次睁开眼，眼球酸涩，秋风摇曳着窗边薄薄的纱帘，天空既像是傍晚又像是清晨，仰望时钟，7点30分。
她感觉自己并没有睡着，或者处于相当浅的睡眠状态，不管怎样，约瑟重新闭眼，然而谈话声像在耳畔振翅的蚊虫，扰得她心烦意乱...熬夜以后经常出现的情况，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足以让人发火。
约瑟越是竭力屏蔽声音，声音越清晰入耳。
她起身坐在床上，后知后觉地发现温妮不知去向，思考问题所花的时间格外长，脑袋钝钝的，出现轻微的眩晕，喉咙干渴得要命，而得知干渴竟也费了半天时间。
窗外一如往常地响起轻音乐。
约瑟拼出全身力气翻身下床，走出卧室站在二楼护栏处观望，温妮正在与门口的警员交谈，内容模模糊糊，没有想补觉时清晰，是大脑发现自己不再睡眠，不需要安静的环境刻意淡化亦未可知。
她看着谈话的两人，由于温妮背对自己，便将视线放在警员身上，那人一边说，一边从胸袋里掏出厚厚的绿色纸条，随手撕下一张递给温妮。
温妮看了看，揉成团，熟练地抛进垃圾篓，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店铺。
约瑟走下旋梯，在厨房接了杯水消解喉咙的干渴，为防止突发事件，她走到店铺门边把门关上，当然不是拒绝接待客人，只是还不明白怎样推销，若是给客人留下“这家伙结结巴巴，口齿不清到底行不行”的印象怕是有损店铺的名誉。
魔女店铺的客人虽然不多，但药效很好。
约瑟站门边喝水，瞥了瞥垃圾篓想知道温妮丢掉的纸团是什么，于是悄然打开门，将垃圾篓里的纸团拿出来，皱巴巴的纸团上赫然写道：罚款，3000币。
原来警察局里的每日罚款，不是玩笑话。
她把纸团放回垃圾篓，返回店铺，回想温妮写在账簿上的3000币心生愧意，那可不是小数目，制造蒸汽飞艇的工厂一个月也不过2300币。
约瑟走进厨房准备早餐，除此之外也没有能感谢温妮的方法，她精心煎制鸡蛋，再把面包放在锅里炸至金黄，然后装盘放在餐桌上，寻找片刻，拿出两个空杯倒满牛奶。
温妮从外面回来，笑吟吟道：“你果然是早起派。”
约瑟邀请温妮坐下，看她拿起刀叉将煎蛋切开送进嘴里，才开始吃自己面前的早餐。
“今天上午，看看书。”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不问为什么？”
“我也没那么多问题。”
“嗨哟，这些天问得还少？”
“差不多就没问题了，剩下的你也不愿说。”
温妮想了想，“今天下午是学院的测试考核。”
“这么快？”
“我说了就几天，但正式考核在12号，也就是明天。”
“我通过考核，是不是就不会有警员上门了？”
“你都看见了？”
“起来喝水的时候。”
温妮抬起握住钢叉的手，手指极为自然地稍稍向内侧蜷起，“就是随便聊聊，魔女嘛，你知道的。”
约瑟点头，将话题转回到学院考核上。
“这次考核是为了让参考人员熟悉试题。”温妮吞咽煎蛋，回答道，“就算魔药质量不理想，也还有明天。”
“希望不会太难。”
“放心，没有人比我更懂魔药！”
约瑟笑了笑，静静吃着早餐，温妮也再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