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但容我先做个自我介绍。”老人摘下巫师帽，放到小桌板的边角，他满头花白的头发，杂乱地竖在头上，面容因为夜色看不太清，只看得嘴唇边长长的胡须。
“我是艾瑞克魔法学院的校长，索耶·安东尼奥，你可以称呼我为安东尼奥校长，艾瑞克这个名字取自人类历史上最强的魔法师，学院就是在他的影响下创办的，后来被国王重点关照。”
约瑟没有说话，几乎把半个脑袋伸出窗外，愁容地凝望遥远的天际线，颜色淡淡的，残留着少许晚霞将四周的群山烫出一条暗红色的伤疤。
近处耸立在矮矮的山坡上的高塔发出橙色的光，沿四周缓缓旋转。光捕捉着暮色的变化，与侵袭的灰黑色交锋，然而随着太阳落幕，黑暗总会在高塔无休无止地旋转中反复登场。
“想不想喝水？”
索耶关切地看着约瑟，见她不肯开口，继续问道：“你是今天上午参加考核的学生吧？”
沉默。
约瑟的心思全然放在温妮身上，想不明白她把自己交给陌生人的原因，尽管那人是魔法学院的校长。
“你步骤全错，却炼出了高阶魔药，这件事在我们老师之间引起不小的风浪。”
沉默。
约瑟蜷缩着挤坐在座椅角落，发现鞋子被人穿上，衣服也变成轻便的着装，不由得看向坐在对面的索耶，他摆摆手，笑着说道：“是魔女帮你换的。”
“为什么？”约瑟终于开口。
“因为人类不能和魔女住在一起。”
“可她是我的监护人。”
“你的报名表上，监护人那一栏空着，不是自己报的名？”
“温妮帮我报的。”
索耶显然不信，摇晃脑袋道：“魔女不可能把钱花在人类身上，她们是一群利己主义的小人，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追问你报名费的来历，重点是你通过考核——这么多年，学院第一次破例招收步骤全错的学生。”
“温妮不是小人，她对我很好。”
“只是在你看来，如果你没有价值了，她会立马把你丢掉。”索耶从衣袋里抓出一把萎缩的茶叶，送进嘴里咀嚼，“魔女就这样，亘古至今从没变过。”
“不是的，温妮不会这样，她还帮我交罚款呢！”
“说明有利可图，我听完老师的考核报告，也认为你有天赋。”
约瑟把下颏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地盯视窗外渐浓的夜色。
“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进来？”
“是有一些突然，”索耶为绑架式的入学通知道歉，“在我看见你跟魔女待在一起，就想救你出去。”
“我想回家。”
“可以，告诉我你的家人住在哪里。”
“古桐路233号。”
“别说笑，魔女的店铺不是家。”
“就是我的家。”
索耶默然无语，没想到这位少女竟然对魔女产生类似家人的心理，转变话题道：“她不能帮助你成长。”说着，再次抓一把茶叶塞进嘴里，“你应该接受更好的教育，而不是跟着实力差劲的魔女，她体内的魔法流动甚至不如学院的一年级教师。”
“你要关我一辈子？”
“不，学院是住校制，假期会让你离校。”
“我不要住校！”
约瑟情绪有些激动，吵得邻座的几位旅客不时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是我的学生。”索耶摆摆手，表示没事，而后重新把目光聚焦到约瑟脸上，“大家都住校，你会在里面交到很多新朋友。”
“又不冲突，我想放学后回家。”
“来回车程是一个小时，你每天会起很早。”
“无所谓，我就想和温妮待在一起。”
“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样？”
“救过我的命！”
索耶不再说话，静静咀嚼嘴里的茶叶。
约瑟保持蜷缩的姿势蹲坐在座位上，完全不明白温妮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说要在我身上寻找永驻青春的秘密，忽然就把我交给陌生人！
思索间，天空完全昏暗下来，车厢亮起灯光，由于启动暖气的缘故，乘务员帮约瑟关窗，窗玻璃渐次蒙上一层水蒸气，她伸出食指画了画。
“温妮在我睡觉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索耶不紧不慢地陷入回忆，他当时正吃力地抱着睡觉的约瑟出门，温妮走过来帮忙，却将约瑟移动到沙发上。
“这小鬼看着不重，睡着还挺沉。”
“她应该跟我去学院，还是说你想试试我的魔法？”
“别激动，用魔法伤人可是犯法的。”温妮蹲下身为约瑟穿鞋，“她的学院考核成绩是不是很好？”
“没必要和魔女说。”
“肯定是了，不然哪轮得到校长亲自走一趟。”
“既然知道，就明白她跟着我，比跟着你好。”
温妮挥动魔法，给约瑟换了一套衣服，然后退到一旁，等待索耶将她带走。
“劝你不要在我背她的时候做可疑的动作，否则我会用魔法杀掉你的！”
“我看上去真的很弱？”
“甚至不如学院的一年级教师。”
“行吧，现在来得及？不然明天好了，她说了晚上给我做土豆。”
“和你无关。”
“好好安慰安慰她，突然换个环境肯定会害怕。”
“怎么，你们魔女居然舍不得人类？”
“吃我几天饭，心疼那些钱啊。”
索耶回忆到这里，抬眼看着约瑟，摇晃脑袋道：“没说任何话。”
“她真的就这样——把我送走了？”
“对。”
“温妮和我聊天的时候那么开心。”约瑟不可置信地低头沉思默想，然后静静抬起脑袋道，“我还是不住校。”
“仍然想回去？”
“就算不回去，也不能住校。”
不然没办法调查恩斯老爷的死。
“学院的确可以不住校，但现在太晚，明天告诉你具体方法，你先进宿舍看看，仔细考虑过后再给我答复。”
火车在半山腰停下，天空完全黑了。
约瑟跟随索耶下车，她走得很慢，给索耶一种随时都可能跑掉的错觉。两人穿越山腰高耸入云的树林，停在黑漆大门前，门的两边伫立着一只石雕狮鹫，门敞开着，仿似怪兽的血盆大口。
进入大门，迎面矗立着高大的人形雕塑，索耶说这是最初的人类魔法师，艾瑞克·伯特，约瑟没有说话，路过雕像跟着索耶进入中庭。
中庭三侧被建筑包裹，两栋四层楼高的教学楼和一栋宿舍楼，建筑风格很华丽，给人似乎是由洋房改造成的，宿舍楼旁边铺有一条林荫小路，对面就是男生宿舍。
“一楼有食堂，温泉，穿过去就是运动场...”索耶用魔法召唤出住宿本，翻阅几页不由得脸色一沉，“为什么这间只有一个人？”
被他拿在手里的住宿本支支吾吾道：“呃，欧文斯老师安排的。”
约瑟耐心倾听，尝试用眼睛查找住宿本的发声部位，然而在她看来，这就是一本花名册，根本没有类似嘴唇的凸起物，如何说话自然不知不晓。
“早说过别给贵族开后门，”索耶拿出羽毛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随后带约瑟到宿舍的三楼，“你以后住306，进去吧。”
约瑟推开门，菲纳菲娜坐在床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