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约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窗帘大敞四开，暖阳洒满床铺，她低头顺着金黄色光带向前望，仿佛是想抓住阳光的尾端。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坐在床上睡着了，具体多久睡着不清楚，脑袋出现轻微的眩晕，恐怕是凌晨时分睡着的，背部垫着柔软的枕头，因此没有感到不适，书歪倒在右大腿外侧一点的位置。
菲纳菲娜坐在床边穿鞋，完事站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跳跃，地毯又厚又软，默默承受着她的动静。
“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没有。”
“可以再睡会儿。”
“不用。”
约瑟伸直腰杆，眼望窗外，几根拥有自主意识的扫帚正在清理地面干枯的叶片，它们把落叶扫到一起，然后围着叶片跳跃，不一会，堆叠的枯叶升起绳索般笔直的细烟。
宿舍窗口刚好能目睹这一切。
“今天是入学典礼？”
“早上九点。”
“考试的时间也是早上九点。”
菲纳菲娜点点头，从方方正正的褐色行李箱中翻出秀气的白色毛巾，约瑟接过卷成筒的毛巾缓慢摊开，里面裹着一只檀木色的牙刷。
“这都是给我的？”
“请，请。”
“你用什么？”
“学院有商店街，不必担心。”
约瑟不明白菲纳菲娜这样做的原因，就算是想和平民做朋友也不至于贸然将贴身物品交给仅见过两面的自己。
她左顾右盼，将床上的书拿在手里，思索菲纳菲娜是不是发现自己看书睡着...
顺着这样的想法思索下去，未免太过于卑微，尽管她总是向自己表达歉意——恐怕只是看我未携带生活用品。
“是不是觉得膈应？”
“没，我经常像现在这样想事情，并不是嫌弃你用过这些东西。”
菲纳菲娜面无表情，从她放在胸膛的右手，稍微下垂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松了口气。
“你喜欢想事情？”
“算不上喜欢。”
“刚刚是在想什么事情？”
“想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约瑟微微一笑，为自己的谎言增加可信度，“明明我的炼药步骤全错，竟然被破例录取。”
“安东尼奥校长这么做自有深意，重点是我们还能在一起。”
“喜欢和我待在一起？”
“嗯，你不会对我阿谀奉承。”
“就凭这个？万一我是装出来的，故意和你搞好关系。”
“我能看懂面部情绪。”菲纳菲娜如实说，“就像刚刚你用谎话搪塞我。”
搞不好这位贵族小姐比温妮还要厉害，读心术好歹需要损耗魔力，她竟然能直接解读我的表情...约瑟沉思默想，放弃似的实话实说：“在想你为什么给我毛巾。”
“还以为你又要说谎。”
“嗨哟，说多错多。”
“这是你的口头禅？”
“被某人传染了，时不时就想来上一句。”
“我们是朋友。”菲纳菲娜逐字逐句地说，“当初我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你没有反应，我就想和你交朋友，那样的下意识反应，假装不来。”
“那我就——收下你给的毛巾和牙刷了。”
“请，请。”
约瑟进入卫生间，洗漱完毕，菲纳菲娜走进去，毛巾共用，刷牙她就用手掌接水代替。
时间临近八点。
菲纳菲娜拿起软木梳整理头发。
约瑟站在门边耐心等待，她的头发很短，用不着精心梳理。
“你的头发翘起来了。”
“沾点水压下去就好。”
“还是可以梳一梳。”
菲纳菲娜坚持为约瑟梳头，由于身高差又没有小板凳，她只能半蹲下身体。
“感觉你有173，这个身高在女孩子里可不多见，我只有163。”
“这不就尴尬了，到时候肯定会成为焦点。”
“相对，我就轻松了。”
约瑟嫣然一笑，静静感受木梳划过头皮，心里的郁闷多少消失了，或许是与菲纳菲娜聊天的缘故，但关于住校的事情，她还是想找校长商量。
等入学典礼结束，约瑟暗自思索，那是怎样一种场景？她从没参加过学院典礼，很久以前，还在恩斯老爷家里打杂的时候，从克里斯汀口中听过一点儿，不过他就读贵族学校，魔法学院或许不同。
“你为什么不去贵族学校？”
菲纳菲娜深深叹息一声：“我不喜欢嚣张跋扈的人，他们炫耀的东西全是从父辈那里得来的，遇见比自己有钱有势的就巴结，比自己财力弱就使劲踩踏。”
“这样的谈话氛围很畸形，虽说是积累人脉的过程。”
约瑟侧耳倾听，“那你的父亲——同意你来这里？”
“我都是背着他偷偷报名，现在木已成舟，反对也起不了作用。”
“还是会担心。”
“我只是政治婚姻的工具。”
约瑟哑然无语，旋即转换话题：“梳梳就可以了。”
“是不是力道太重？”
“不，是我的腿在发抖。”
“对不——我扶住你。”
“很高兴你能记住昨晚的话，道歉太多容易廉价。”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向食堂，在窗口排队取餐。
约瑟拿了火腿肉和调味牛奶，菲纳菲娜则是全麦面包与黑咖啡，她接过早餐对里面的送餐员轻声道谢，约瑟站在远一点的位置等待。
“明明都用魔法扫帚扫地了，取餐却普普通通。”
“帝国掌握魔法的人很少，没办法完全取代人工。”菲纳菲娜说着，小心躲避旁人的视线，将约瑟带到餐厅尽头的小角落，刚刚坐下，身后忽然传来不合时宜地询问：
“你是梅琳达伯爵的女儿吧？”
菲纳菲娜礼貌应答，询问对方有什么事。
“没事，我可以坐到你们旁边吗？”
“恐怕不行——”
“你们贵族就这么瞧不起我们？”
“我在用餐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怎么会打扰！我可以就在旁边看着你啊。”挑衅者坐在菲纳菲娜旁边，不时朝她坐的位置挪动身体，而后又将视线转移到约瑟脸上，“你也很漂亮啊！”
“不要每句话都加个‘啊’脑子有问题吗？”约瑟抓起菲纳菲娜，挑衅者跟着站起来，她旋即警告道，“小心我把餐盘砸你脸上！”
“狂什么啊，贵族就可以瞧不起人吗？”
约瑟没有理会，带菲纳菲娜离开，那人依旧跟在后面，她停下脚，转头说道：“我不想警告你第二次。”
“这么大的餐厅，想坐哪儿就坐哪儿，大家都是靠本事考进来的。”挑衅者贱兮兮地耸动肩膀，“哦对，忘记你们是贵族了，花不少钱吧？”
“我考了七次！”菲纳菲娜强势回应。
“这么蠢，那是不是我也能当贵族？你们从小接受优良教育，啧啧啧，考试居然这么费劲？”
约瑟腰部猛然发力，身体顺势扭转，抓起餐盘砸在那人脸上，她脑部的化学反应，这个攻击的瞬间传递，不到一秒，从小腿开始到大腿再到腰腹，肌肉与肌肉配合得相当完美。
她挥盘的速度极快，对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砰！
挑衅者捂着险些被打脱臼的下巴，“你们贵族怎么打人啊！”
“我可没说过我是贵族。”约瑟把凹陷进去的餐盘丢到一边，“不敢反抗？”
“魔...魔法学院打架可是明令禁止的！”
“怂货！”
约瑟牵住菲纳菲娜的手，在众目睽睽的注视下，离开现场。
“有没有追过来？”
菲纳菲娜回头看了看，“没有。”
“那就好。”
“谢谢。”
“拒绝就要强势点，不然他们听不懂。”
“会注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