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纳菲娜跑到魔导室门口，双腿有些发软，教师办公室距离这里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远。
她调整呼吸，对于是否进去踌躇不定。
典礼已经开始，室内却黑漆漆，针尖大小的光点都没有，就算把自己的手贴到脸前也全然不见，犹如被父亲丢进不透光的漆黑房间，立即关门封死一样冷冰冰的恐惧袭上身体。
任何人面对不折不扣的黑暗，都会即刻感到浑身瘫软。
蹑手蹑脚，她右侧看不见的地方，机器正在运转。
心脏不自觉加速跳动。
冷飕飕的风吹得她浑身打颤。
忽然，正前面出现一束光，旋即向两边展开，宛如缓缓拉开的幕帘。
菲纳菲娜眼望宽敞的舞台，安东尼奥校长站在上面，他拿一块闪闪发光的镀银玻璃，另一只手从兜里取出黑色帆布，轻轻擦拭玻璃面。
“欢迎各位新生进入艾瑞克魔法学院。”他说道，手中擦拭的玻璃碎裂成无数张彩色卡片。
他用拇指拨弄其边缘，发出清脆响声的同时，将卡牌抛掷半空，卡片就像训练有素的鸟们在舞台上排列组合，变成玻璃管。
安东尼奥校长把玻璃管内的灰尘吹出来，用法杖固定一端。玻璃管瞬间液化，渐次变成煤炭色石块。他揉碎石块，轻轻倒进魔导仪的器皿。
魔导仪形似圆盘，由锡和铁制成，高度和七八岁小孩差不多，机器的顶端被仔细粉刷过，一尘不染，末端垫着两块木板。
刺啦！
校长挥动法杖，招呼新生依序从右边登上舞台。
魔导仪旋转几圈，咝咝作响，冒出的气体环绕在登台的新生脚边。
“魔法亲和力D级，请下一位学员上前接受测试！”
辅助校长工作的助理高声说道，用手调整魔导仪的曲柄。
固定魔导仪的十几个圆头铜柱，在助理摆弄下咔咔作响，铜柱的顶端与底部牢牢固定在木板的插孔里，同样发出声音的还有杠杆、棘轮和缓慢转动的钢齿轮，每一个部件都切割得十分精细，散发出淡淡的亚麻籽油味。
菲纳菲娜揉揉眼，她刚刚被魔导仪突如其来的闪光弄得流出眼泪，等待眼睛适应强光，缓缓环视周围。
室内依旧很暗，所有的光线都集中于舞台。
“D级！”
“D级！”
“D级！有请下一位学员！”
菲纳菲娜出神地看着魔导仪，她家里有一个损坏的老式魔导仪，曾经想尽办法让它动起来，怎么弄都不行，如今才明白，魔导仪需要魔法。
安东尼奥校长从身后拍打菲纳菲娜的肩膀，吓得她浑身一颤。
“怎么不排队？”
“我...迟到了。”
“没人会责怪你。”
“D级是正常现象？”菲纳菲娜犹犹豫豫地问，她从刚才听到现在，最多的就是D级。
“普通人，打通魔法回路会高一点。”
“就是说——魔法回路能够让普通人达到C级？”
“D+也说不定。”
“今天早上，出了什么事？”校长忽然转变话题。
“她是为了我才那么做的。”
“人在哪里？”
“恐怕还在办公室。”
菲纳菲娜说着，想到爱丽丝还等她救命，立马排到队伍的尾端。
校长点点头，准备前往办公室，没走几步就被从门外进来的老师拦住，“有人想要见您。”
“等会儿就去。”
“最好还是现在。”
“是谁？”
“基托·梅琳达伯爵。”
菲纳菲娜略微转头，努力偷听谈话，但二人似乎有意隐瞒，不言不语地离开魔导室。她的视线紧锁在校长身上，站立不安，好像脚踩的地板是被烧红的铁。
“有请下一位学员！”
菲纳菲娜眼望前面几乎没有动过的人群，一会儿紧张地搓动掌心，一会儿在原地打转似的走来走去，想尽可能放松身体，蹲在地上又立马站起，父亲向来瞧不起魔法，此次前往学院肯定是因为自己，她想着，心脏就快跳出嗓眼。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等级？”
“那当然是B级！”
“吹牛吧！”
周围的人都在愉悦地聊天，惟独菲纳菲娜像热锅上的蚂蚁，她弯曲左臂，把半张脸埋进肘弯里，心里空荡荡，若有思虑，若无思虑。
人群缓慢移动，她却半天挪不开脚，好不容易走几步，又因为双腿无意识发软差点儿栽倒在地。
“你还真是紧张！”站在她身后的学生嘲弄地说，好在魔导室光线昏暗，没有看清菲纳菲娜的脸。
菲纳菲娜摘下腕表，眼睛几乎是贴着表蒙：9点15分。
她揉揉眼睛，将表凑到耳边倾听秒针走动时发出的微弱声音，腕表并没有出错，典礼开始到现在的的确确只过去十五分钟。
她摇晃手表企图加速时间，却不小心将表甩飞出去。
“下一位！”
人群继续朝前移动，菲纳菲娜被推搡着离她的手表越来越远。
“我有东西掉了。”
“你可以重新排队。”站在她身后的学生依旧是一副嘲弄的语气，“动来动去，不知道还以为有多动症！”
菲纳菲娜几次转头，在地板上寻找腕表的踪迹，却是一无所见，魔导室实在太暗，而她又不想离开，害怕与父亲不期而遇，但是爱丽丝在办公室等自己。
两股相互冲击的力量在菲纳菲娜脑内僵持不下，宛如身陷黏稠的泥潭，费力拔出左脚，右脚不免陷得更深的尴尬境地。
人群持续移动，很快就到菲纳菲娜，她死死抓住衣角，以飞跃瀑布得到进化的鱼那样的心情缓步走上台阶，台阶表面薄薄地铺着一层白色气体，滑溜溜，很容易摔倒。
她沉住气，一步步小心前行，舞台灯光将她的脸暴露无遗，如果此时摔倒，势必会成为焦点。
“请把手放在魔导仪上面。”
菲纳菲娜照做，其余学员投来期待的目光，想必很在意贵族与平民到底有没有差距。
魔导仪缓慢运转，冒出的气体缠绕住她纤细的手腕，现场安静至极的气氛让人几乎喘不上气。
“D级！”
助理话音刚落，就看到安东尼奥校长，菲纳菲娜顺势望过去，目光放在校长身边的中年男人——她的父亲——基托·梅琳达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