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奥把手链还给约瑟，“你好像对结果不太满意。”
“或许，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约瑟戴上手链，仰头凝望幽暗的灯光：“听见你说，我是近500年以来，唯一对魔法没有亲和力的学员的时候，认为你在刻意夸张事实...取下手链，发现自己有亲和力却是D级又觉得普通。”
“到头来，还是没有亲和力好，至少特别。”
安东尼奥语重心长地拍打约瑟的肩膀，“你的年龄，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
在灯光下，他看起来比火车上还要苍老，皮肤松松垮垮，头发与胡须活脱脱像栽错地方的植物乱蓬蓬的，面部到处是褐色的老人斑。
“年轻人，难免会幻想自己是世界的主角，顺风顺水，有一番作为——但其实人生，就是接受平庸的过程，社会由无数个普通人构成，这个世界——”
“校长。”胖男人突然插话，“她们该回宿舍了。”
安东尼奥止住话语，点点头让三人离开魔导室。
胖男人走在最前面，约瑟与菲纳菲娜紧随其后。
天空阴云低垂，了无间隙，约瑟不自觉深吸几口气，她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只刮风不下雨。缓缓打量四周，教学楼，围墙，操场，乔木林，目力所及的景物看着令人心旷神怡，一种类似强风拂面引起的愉悦。
“还好有理由离开。”胖男人说，“不然校长会讲四五个小时，他很喜欢教导年轻人。”
约瑟笑笑，“我倒是觉得挺新鲜的，以前也没谁教导我。”
“校长说的没错，平庸是人生常态，但正因为我不甘平庸才能来这里当教师。”
“你是D级？”
“现在也是。”
约瑟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胖男人似乎对这种表情见怪不怪，解释说：“魔法在精不在多，我把防御系领域练到了极致。”
她听着转头看向菲纳菲娜，“你也有这样的毅力，肯定能成为很厉害的魔药师。”
“参加七次考核，恰巧证明了我的愚笨。”菲纳菲娜摇摇头，学着约瑟先前的动作，踮起脚搓乱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不过谢谢你安慰我。”
“心情有没有变好？”
“很难再糟糕。”
约瑟静静地笑，她看得出菲纳菲娜心事重重，或许和基托·梅琳达有关，真想知道自己在办公室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没办法问出口。
“不着急回宿舍，可以先去食堂吃午饭。”胖男人提议，“我下午有课，就不继续奉陪了。”
“午饭能带进宿舍？”
“可以，那相当于你们的第二个家，弄脏了记得打扫干净。”
约瑟在旁倾听，明白菲纳菲娜是何用意，打趣地说：“要是还有不长眼的家伙闹事，我接着揍。”
“这一次，我会拒绝的。”
“只拒绝不行还要强势。”约瑟清清嗓子，尽可能压低语气，“不喜欢的东西就应该果断拒绝！”
“你在模仿我。”
“是啊，想到学院考核时被你剩下的西兰花了。”
“食物和人不一样。”
“那就把他们当作西兰花，某位著名演讲家在面对报社采访时说：‘我在演讲时，会把下面的人看成菠菜’。”
“我认识的演讲家，没有谁说过这句话。”
“因为是我编的。”约瑟摊开手，怪模怪样地耸动肩膀，“重点在后面那句话，演讲家不重要。”
“会说话的西兰花，可怕。”
约瑟撅起嘴，“纠结的方向错啦！我是想让你拿出拒绝西兰花的态度，拒绝那些纠缠不休的家伙。”
菲纳菲娜久久没有应声，兀自看着手臂泛起的鸡皮疙瘩，尔后重重点几下头。
“唉，别想会说话的西兰花了，我怕你突然腿软。”
双方陷入沉寂，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期间有学员向这边投来视线，没人上前搭话，毕竟约瑟打架时那么多人看着。
“我有事忘记问了！”约瑟忽然说，折身返回魔导室，“你要不先回宿舍？”
“想一个人去，还是陪你一起？”
“一个人吧。”
“嗯，我在这里等你。”
约瑟点点头，表示自己很快就回来，快步向魔导室跑去，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黑漆漆什么都看不清，随后喊了一句：“安东尼奥校长？”
没人回应。
她用石块抵住自动关闭的大门，踏脚进入其中，黑暗缓慢侵袭眼眶，若不是门口的微弱亮光，此刻恐怕已经慌张到不成人样。
毕竟怕黑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魔导室还不是一般黑。
约瑟摸索着前进，四周如井底一般阗无声息，唯有自己弄出的脚步声极为夸张地在暗中回响，仿佛一头巨大的古老生物在咀嚼什么食物。
按理说，看见魔导室黑漆漆，应该去校长办公室，本来就只是想问安东尼奥有关走读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一探究竟？想到这里，她慌忙转头，发现自己距离门口已经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约瑟小心返回，担心怪物冷不防从暗处冒出一把抓住她的脚踝，而且无论如何都无法把这种念头从脑海中驱逐。
黑暗实在是各种各样的恐怖滋生地。
忽然，约瑟踩到某种坚硬物体，胖男人明明说过魔导室没有安置家具，她触电似的抬起脚，但也没有丢人现眼地逃离此地。
或许是近在咫尺的大门给予的勇气，约瑟蹲下身小心摸索，不一会儿将硌脚的东西拿在手里，感触上滑滑的，形状大概是圆形，圆的左右横向延伸着什么东西，摸着像硬皮。
约瑟快步走出魔导室，吓自己一跳的东西竟然是腕表。
表的表盘为银灰色，显示时间的分、秒、时三针并不是平常所见的条形，均用齿轮代替，正方形齿轮四面镂空分别显示四个时间，斜上方的三叶草状齿轮则显示分钟，并带动方向齿轮旋转，以确保时间流动，独立划分出的小圆盘用于读秒。
约瑟用袖口擦擦表蒙上的脚印，快步返回菲纳菲娜身边。
“这么快？”
“是我自己犯蠢，以为校长还在魔导室。”约瑟说着，露出神秘地微笑，“这趟也不是一无所获，猜我捡到了什么？”
菲纳菲娜摇摇头。
她拿出机械腕表，“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嗯。”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表。”
“朱诺工坊生产的方形齿轮表，为了凸显表内奇特的两个齿轮刻意舍去了面盘，将机芯的主夹板充当面盘使用，并且涂抹了夜光涂层，让指标看起来显眼醒目。方形齿轮和三叶草形齿轮，以及金属风格十足的面盘，强化了腕表的视觉效果，同时也增加了判读性。”
菲纳菲娜静静介绍道：“价格大概在七万币左右。”
“这...这么贵？！失主肯定很着急。”
“喜欢就留下。”
“贵族小姐可不要教唆我做坏事哦！”约瑟恋恋不舍地看着腕表，“还是交给老师吧。”
“可以等失物招领再交出去，那样还能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买得起这种表的人不会缺钱。”
“如果——没有失物招领呢？”
菲纳菲娜眼中闪烁着趣味的目光，思索要不要将自己就是腕表主人这件事说出来，最终还是放弃道：“可以暂时戴在你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