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坐在床上阅读小说，看一会儿，眼望窗台。
外面正在下雨，针一样细，棉一般软的雨静悄悄地浇注校园，小到难以看清，只能通过窗玻璃密密麻麻的水珠判断雨势。
房内荡漾着潮乎乎的风，令人心旷神怡的乔木的芳香，夕辉从天际线斜射进房间，在墙壁上描绘出斑驳的花纹。
“今天晚上应该很冷。”
“毕竟我们在南方，一到秋冬天就多雨。”菲纳菲娜注视片刻窗外的雨，继续伏案练字，从背后看她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力求工整。
约瑟放下小说，在床上摊开四肢望天花板，侧耳倾听羽毛笔摩擦纸面产生的声音，隔壁房间的女孩在嬉笑打闹，忽然有谁说了句“枕头大战”其余人的嬉笑就更响亮了。
“还挺吵。”
“听说是四人间。”
“我们就是两个人。”
“毕竟有老师为我开后门。”
我们要不要也来玩枕头大战？
约瑟想着，还没有提议，看向菲纳菲娜消瘦的后背，她穿一件黑白相间的软缎衣服，写字时，头发向前倾斜，露出小小的耳垂，以及上面的珍珠耳链。
“才发现你有耳环。”
“不是耳环，这个是夹在耳垂上的，耳环需要开洞。”菲纳菲娜抓抓头发，珍珠耳链霎时被浓密的黑色长发淹没。
“很漂亮，不用刻意挡住。”
“我平时不露耳，突然被注视感觉很奇怪。”
“不是很明白。”
“每个女孩都有相应的害羞部位，我被人看耳朵就会感到害羞，有些女孩则是脚——你是哪里？”
约瑟摇摇头，“除去必然害羞的部位，我应该没有。”
她说着，瞧见菲纳菲娜转身，缀着长长睫毛的黑黑大眼睛眨动几下，眼神充满惊异。
这双眼睛，似乎就是菲纳菲娜的翻译机——将自己的思想感情全部表现出来，时而睁大，时而紧闭，时而炯炯有神，时而悲楚暗淡；有时又像残缺的月亮，散发微弱不清的光；有时又像急促的闪电，在天空中闪烁。
“不相信？”
“嗯。”
“那你可以把能让女孩感到害羞的地方都——”
“脚。”
约瑟还没说完，菲纳菲娜就用发号施令的语气打断，恐怕是想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注视她的耳朵让她感到害羞，自然也需要欣赏自己的羞涩，虽然并没有看出她在害羞...
约瑟脱掉鞋，大大方方地露出洁白的脚背。
“后脖颈。”
她转身低头，头发很短不需要刻意拨动。
“肚子。”
约瑟撩开白色毛衣，光滑紧致的肚皮、小坑般的肚脐以及川字腹肌，全都巨细无遗地展露在菲纳菲娜眼前。
“你经常锻炼？”
“跑步，搬东西，主要是体力活。”
“我能不能摸摸？”
“可以。”
约瑟看着菲纳菲娜靠近，伸手在自己肚子上轻微一点，而后用食指划了几次，侧脸把耳朵贴在上面，俨然像是破译保险箱的盗贼，极其仔细地聆听，她的皮肤又薄又软，稍微有些冷。
“听到什么？”
“还以为会有消化食物的声音。”
“我可不会因为这个害羞。”
菲纳菲娜稍微转换姿势，约瑟也跟着转换，任由她倾听肚子的动静。她浅浅呼出的热气扑在约瑟的肌肤上，很快就湿润了一片。
“有心跳声...加快了...你在害羞。”
“是紧张，你听得太认真了，搞得我以为——真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什么动静都没有，哪怕是胃部蠕动。”
菲纳菲娜气馁地返回书桌，经过这一闹，约瑟倒是无心看书，走到她背后，这间宿舍的窗口，可以真切地俯视杂乱无章地分布在夕阳中的学员的活动。
她双手叉腰，聚精会神地凝视这番光景，说是发呆未尝不可。
葱郁的乔木林，蜿蜒的小径，路边整齐排列的立灯，操场，教学楼...更远处，能看见几座鸡冠状的山峰，暮色低沉的地平线被一大片暗红色边缘、厚厚的雨云覆盖。
就这样看了几个小时，约瑟前往食堂，将晚饭带回宿舍，这次是约瑟先吃完，把餐盘放到一边，默默注视菲纳菲娜咀嚼食物，她吃得很小心，或许是因为被盯视产生了不自在。
约瑟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躺在床上，“我们要不要来玩枕头大战？”
“吃完饭？”
“休息一会儿再玩，不然身体受不了。”
“可以是可以，但我从来没玩过，怕让你扫兴。”
“就是互丢枕头，偶尔也可以拿枕头打人，反正又不痛。”
“玩法知道。”菲纳菲娜的眼睛里显露出担忧，欲言又止地低下头，吃几口食物，“还是不了。”
约瑟没有说话，大概明白拒绝的原因，如果有谁玩枕头大战时板着脸，那还怎么愉悦心情？应该换一种游戏，没有表情也可以玩得很开心。
“猜字谜怎么样？”
“不好，对你不公平。”
“那就——石头剪刀——算了，有点无聊。”
“我是很无趣的女性。”
“每个人的娱乐方式不一样。”约瑟从床上坐起身，“你可可爱爱，能治愈我好几天。”
“我对自己还是有清晰的认知。”
“待在你身边很开心，怎么会无趣？”
菲纳菲娜陷入哀伤的情绪，“不能陪你玩游戏，久了就会嫌弃我的。”
“不会因为这个嫌弃，别太看轻自己。”
“可是我不会笑，就连表情也很少——即使是这样？”
“即使是这样。”约瑟鹦鹉学舌地回应，定定注视一会儿菲纳菲娜的脸，想让她知道自己没有说谎，然后双手叉在脑后重新躺到床上。
房间荡漾着忧郁的氛围，恐怕是雨、潮水味、风、隔壁的嬉笑声一切一切共同造就的忧郁。
“对不起。”
“千万别因为我刻意改变什么，保持现状就好。”
约瑟抬起头，邀请菲纳菲娜坐到自己身边，掀开衣服让她听肚子消化食物产生的动静，她把耳朵顺从地贴在肚子上，仔细聆听了好一会儿。
“是不是很奇怪的声音？”
菲纳菲娜点头，心情并没有好转，“你会不会突然离开我？”
“当然不会！”
“考都不考虑，很难让人相信。”
“考虑反而会让你伤心。”
“那你今天能不能挨着我睡？”
“这个——”约瑟陷入思索，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不是嫌弃你，就是——”
温妮说过我的睡相不好，真怕把菲纳菲娜踹到床下。
“不愿意也没关系。”
“愿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