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教室上课，陌生的女老师授课，照例没有自我介绍，铃响便开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字，这就不是胖男人冒冒失失性格的原因了，而是所有老师都这样，只有下课才会写出名字。
约瑟默默看一会儿黑板上的字，魔法学、掌控、情绪释放、经络连接，然后摊开掌心，查看完好无损的手链，接着又把视线放在菲纳菲娜的后脑勺上。
她正奋笔疾书地记笔记，忽然感觉到视线，与约瑟对视一眼，匆匆转头盯视黑板。
想来，最近发生的事情都很奇妙。从恩斯·伊夫力的死亡开始，活了很久的魔女，克里斯汀，新贵族大小姐，旧贵族资助的魔法学院...值得思考的事堆积如山，实际上却一个都不想考量。
蓦地，约瑟想到菲纳菲娜口中的搜魔队，这是个地下组织，协助禁魔骑士团行动，二者的区别，大概就是情报调查与正式歼灭。
搜魔队属于前者，不参与危险的工作，就算如此也锻炼得体魄过人以防意外情况，但搜魔队都是秘密行动，就算退役也不会把工作经历变成谈资或写在招聘简历上，那位管家当真靠谱吗？
晚上就知道了。
菲纳菲娜的家族很有实力，毕竟是新贵族代表，国王给基托·梅琳达封爵恐怕也是想缓和新旧贵族的冲突，但这是完完全全的两个时代。
恩斯老爷的家族无疑是从冷兵器、燧发枪、手枪这样的时代慢慢走过来的；基托·梅琳达则是在高速发展的现在突然崛起的。
时代之间的冲突，注定会有一个落幕。
更别说，克里斯汀把恩斯老爷的死亡推到新贵族身上，这不像他的作风，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动用舆论，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说不定调查清楚了，手中掌握着某种不可言说的线索，惟其如此才先用舆论给新贵族们压力。
地下室也是值得深思熟虑的点，感觉我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一趟，看看那间地下室在搞什么名堂。
“爱丽丝。”女老师忽然喊道，用手拍拍黑板，“我刚刚说魔法掌控，你有什么见解？”
“控制情绪，就可以控制魔法，或者说，情绪是影响魔法威力的重要因素。”
“很好，集中注意力。”
到底是怎么发现我在发呆的？约瑟奇妙地笑了笑，感觉老师的眼睛不亚于那些经常与罪犯打交道的警察，在学生是否认真这件事上，有着近乎直觉的第六感，只需瞥一眼就能明白某位学生是在走神还是听讲。
约瑟翘起板凳，露出对理论知识兴趣索然的模样，像温妮那样教学多好，带我进行实操然后配合理论讲解，而不是单一地左耳进右耳出。
她突然有些怀念与温妮待在房间里炼制清醒剂的时光，庭院栽种的紫色鲜花、对现实完美复刻的油画、晚上吃饭时的闲聊，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又那么难忘。
迪莉曾说她在等人。
约瑟四下张望，随后又自顾自笑了笑，温妮怎么可能来学校？
她默然思索迪莉的态度变化，从衣兜里拿出蝴蝶戒指，与手链放在一起，两个物品就像是同极磁铁互相远离，没有出现一方把另一方推远的情况，十分默契地同时远离彼此。
如果强行贴在一起，就会响起轻微的摩擦声，类似于机器超负荷运转出现的诡异动静。
铃铃铃。
约瑟抬头，女老师快步离开教室，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或留堂，黑板上照样被白色粉笔字堆满，正中央写着她的名字。
教室时钟指向12点03分。
“还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等下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下午有空吗？”
约瑟看着围在菲纳菲娜身边的学员，像是伫立在田野的稻草人一般驱散这群叽叽喳喳的小鸟，然后抓住菲纳菲娜的手腕前往食堂。
“感觉你经常在课堂上发呆，两节课都被老师点名了。”
“这个啊，”约瑟眼望走廊的天花板思索，“我是实践派，只是听理论很枯燥。”
“我可以把笔记借给你。”
“帮大忙了。”
两人慢悠悠朝食堂走去，没有在里面吃饭，拿好餐盘就返回宿舍。
“现在能不能打电话？”
“可以。”菲纳菲娜把餐盘放在书桌上，走到床头柜拨转电话盘，拿起听筒默默站了一会儿，“没人接，恐怕在忙。”
“先吃饭吧。”
“着急我可以再打一个。”
“没必要。”
约瑟坐在椅子上放松身体，茫然注视着坐式电话。
“不吃吗？”
“只是在想要不要给家里打一个电话，但我不知道电话号码。”
菲纳菲娜点头，吃几口食物，然后撕开袋装牛奶的边角小心吸一口。
约瑟耐心等待，脑中已经模拟出了好几种回答，但她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举止优雅地吃饭，以往提到家这个词，她总是会询问：和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每每这时，约瑟就要绞尽脑汁的想解答方式，绝对不能让她伤心，现如今一言不发，多少也明白，我不得不回家这件事了。
“能回来就好。”菲纳菲娜突然说，然后又担心地问，“会回来吧？”
“当然，我对魔法感兴趣，肯定会继续上学。”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菲纳菲娜有意压低声音，但在安静的寝室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不过约瑟假装没听见，说了一句：“什么？”
“没什么。”
“看你嘴巴动了动。”
“我在想刚刚的课，老师说的魔法与情绪之间的关系。”菲纳菲娜解释，“有时候，就会无意识说话。”
“真希望早点实操。”
“恐怕得打通魔法回路。”
“校长说七天后，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打通。”
“希望可以吧。”
“肯定可以。”
菲纳菲娜勉强地撅起嘴，又一个少见的表情，“回路不是学习多少知识就能打通的，这个和身体素质有关，管家在我来学院的时候向我科普过。”
“怎么说？”
“很难，而且打通回路需要强烈的情绪，老师可能会让你体验一段记忆，或者激发让你感到不适的回忆。”
“激活回忆啊，我忘记了很多事情，如果能重新想起也不错。”约瑟抚摸脑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都只有大概，模模糊糊的场景，模模糊糊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人脸。”
菲纳菲娜赞同地点头，“太遥远的记忆我也记不清，脑袋里只留下了难忘的回忆，毕竟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记录新东西，不重要的全都得抛弃。”
“是啊。”
菲纳菲娜吃完饭，走向电话机，还是没人接听，唯独电话运转的声音在寝室一遍又一遍响个不停。她挂断电话，重新拨转号码，让几百公里外的另一个电话反反复复响起信号音。
终于，菲纳菲娜动唇说话：
“喂...？我想找莫里斯管家...不认识？这是梅琳达家的电话？打错了...抱歉...”菲纳菲娜挂断电话，重新拨了一遍。
“喂，是莫里斯吗？我是菲纳菲娜，嗯，父亲昨天来过学院，离开的时间...大概是中午...”
她把脑袋转向约瑟，神色有些呆滞。
“怎么了？”约瑟从椅子上站起来。
菲纳菲娜挂断电话，“管家说，父亲还没有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