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双手插兜，退到窗边看菲纳菲娜收拾行李，她满屋子翻来翻去，趴在地上拿出床底的衬衫、几枚闪闪发光的耳夹、粉红色睡衣。
“还以为你是井井有条的性格。”约瑟打趣地说。
“我小时候习惯睡在床底，久而久之就喜欢在里面放些东西。”
“就像是末日避险？”
“对，只属于我自己的独立空间。”
菲纳菲娜把东西整齐放进手提行李箱，用力按压，招呼约瑟帮她拉上链条。
“卫生间的牙刷和毛巾，带了吗？”
“你不用？”
“可以想办法。”
“留着吧，又不是不回来。”
“准备怎么走，翻出去？”
“找老师请假。”
“欧文斯，他比较好说话。”
菲纳菲娜转脸，定定地注视约瑟，“喜欢权贵？”
“嗯哼。”
离开宿舍，约瑟与菲纳菲娜并肩，帮忙提行李箱，两人都没有说话，来到教师办公室所在的高楼时，菲纳菲娜忽然止住脚，问道：“你想不想回家？”
“两个人请假可能有些困难。”
“反正都要拿衣服，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返校。”
“欧文斯对我的印象——”约瑟说着，搔了下耳朵，“你请假就好，我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不着急回家。”
“试一试，这样我们还能一起返校。”
约瑟沉默地点点头。
“实在不行，我看看父亲就回来。”
“不用这么着急。”
“主要是怕晚了走不了。”菲纳菲娜一边朝楼上走，一边回头与约瑟对话，“他不允许我来魔法学院上学。”
“多少能猜到，自从见到你父亲的汽车，你就怪怪的。”
办公室内，欧文斯正在检阅学生的作业，用羽毛笔在试卷上勾勾叉叉，他推推单片眼镜，头也不抬地询问：“什么事？”
“我们想请假。”
欧文斯停下笔，仔细打量站在门口的菲纳菲娜与约瑟，“几天？”
“三天，我家比较远。”菲纳菲娜说，拿过约瑟手里的行李箱，“可以吗？”
“你们来学院一个星期都没有。”
“不会耽搁太久，我只是想确认父亲平安。”
“基托·梅琳达？他怎么了？”
“昨天离开学院到今天还没回家，刚刚和管家通电话，他让我回去一趟。”
欧文斯扬起下巴，深深地注视约瑟的脸，一直注视到她眼睛的深处，半响，开口道：“你也去看望基托伯爵？”
“回家拿衣服。”
“马上到冬天，不用频繁换衣服。”欧文斯斩钉截铁地拒绝，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我可以给菲纳菲娜办理出校手续，你不行——理由不够充分。”
菲纳菲娜转脸与约瑟对视一眼，像是在说失败了。
约瑟无所谓地耸肩，她早知道欧文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自然没把请假这件事放在心上。
请完假，菲纳菲娜接过假条仔细检查，招呼约瑟向校门口走，悄悄提议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家，这上面没写具体人数。”
约瑟摇摇头，看向身后的教学楼，“大小姐可不要教坏我。”
“想和你一起返校。”
两人来到校门口，菲纳菲娜把假条交过去，伸出两个手指。警卫确认假条上面的印章，告诉她们站台所在的方向，就开门放行了。
约瑟留在原地，却被菲纳菲娜硬生生拉了出来，在她的牵引下一路步向站台。
“这可是逃学。”
“想让你送送我，而且，你想回去挣脱就好了。”
“只是送啊，别到时候又给我买回家的火车票。”
“我都不知道你家在哪里。”
菲纳菲娜跑到售票处买票，然后坐在站台的塑胶椅子上，抓住约瑟手腕上的机械表确认时间，“还有三分钟。”
“很快的。”
“我走了，你会寂寞吗？”
“有可能。”约瑟坐到椅子上，“少个人聊天怪怪的。”
“明白我不想让你走的心情了？”
“一码归一码，不过说来奇妙，你居然比我先回家。”
“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
“这个词听着就严肃。”约瑟顿了顿，解释道，“有种为了遵守诺言不得不加快脚步，生怕失约的感觉。”
“就像是小说里描述的约会。”
“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
“听你的话联想的，男主人公睡过头，为了准时赴约狂奔——像不像？”
约瑟默然，嗅着扑鼻而来的青草气息，打了个长长的哈切，以很无聊的情绪闭上双眼，耳边传来云雀的鸣叫。稍顷睁开，菲纳菲娜也闭着眼，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就像是笔直精美的桥。
她松松白色毛衣的衣领，总觉得压得脖子喘不上气，用鞋底咔嚓咔嚓蹭水泥地面，只是为缓解无聊，眼望四周，站台内除去她们寻不到其余人的踪迹。
“真安静。”
菲纳菲娜闭眼点头，似乎是在担心父亲，又或许是在聆听越来越近的火车的鸣笛。
下午两点，天空蓝得褪色，站台内铺满恬适的阳光。
约瑟起身站在阳光中，观察从右边飞驰而来的火车，然后返回休息区摇晃菲纳菲娜的肩膀。
“一路顺风。”
菲纳菲娜抓起行李箱，进入绿皮车厢，“再会。”
约瑟退后几步，看着车门倏然关闭，菲纳菲娜趴在车窗上招手，她点点头，倾听轮胎碾压轨道的声响，声音如空谷在她心中回荡。
此后的三四天，约瑟都在安静的氛围中度过，一个人起床、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隔壁房间的嬉笑声每晚都会响起，吵得她时不时敲打墙壁，怒喝对面安静。
嬉笑声由此减弱不少，但仍能听见轻微的温言细语，恐怕是在说睡前悄悄话。
第五天的傍晚，约瑟返回宿舍，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些怅然，心血来潮整理菲纳菲娜睡过的床铺，然后坐在书桌前翻阅小说，用笔实时记录自己的感悟。
第六天。
一切周而复始。
约瑟在秋光流溢的房间里阅读菲纳菲娜留下的《白鸟逃离密林》，没事就望着窗外飘逝的云朵发呆。
第七天，天空近乎澄澈透明的清晨，胖男人进入教室，招呼学员们到操场集合，进行魔法回路测试，约瑟与校长的约定就在今天，等她成功打通魔法回路就可以商议走读的事。
菲纳菲娜还没有返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