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站在玄关处，咿咿呀呀地比划，见金发魔女不为所动，抓住她的手臂，魔女脸色骤变，一丝痉挛性的颤抖从脸上可怕地斜着掠过。
她抬脚踹击哑巴的胸口，摘下眼镜对着镜片呵气，然后用袖口擦拭几次重新架在鼻梁上，对瘫坐在雪地里的哑巴呵斥：“想死吗？！”
哑巴慌忙摆手，捡起树枝在地上画了几个形似火柴的小人，并在旁边绘制了一副路线图，他一边画一边观察魔女，似乎是想知道对方是否明白画中含义。
“神经病。”
魔女白了哑巴一眼，转身进屋，用力关上门连带着屋子都开始震颤，堆积在檐上的雪由此落向地面，暴露出店名：温妮小窝。
还真是温妮，约瑟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默然观察这场闹剧，刚刚听见声音就多少有些猜到，只是没想到她竟与小时候的自己有联系。
魔女炼制的药水的确能治愈疾病，但都有很强的副作用，我忘记过去就是她做的吗？
约瑟来到哑巴身边蹲下。
雪花纷纷扬扬，古桐街被白雪包得严严实实，一片莹白之中，唯有哑巴黑乎乎地格格不入，恰似拔地而起的深色高塔。
约瑟望向天空，彤云密布，不见半点缝隙，终于明白菲纳菲娜口中会带来雪花的云，看样子要下一整个冬季。
寂寂无人的街道，没有任何东西处于动态，没有风，甚至没有鸟影。
哑巴继续敲门，力道一次比一次大，弄得附近店铺的店主纷纷探出头。
“魔女也是穷苦命。”温妮面色愁容地站在门边，让他去找人类富豪要钱，哑巴执拗地摇头，用脚尖指着雪地里的画。
“好好好，抽象派艺术家。”
哑巴向温妮招手的同时迈出脚，却发现她默然地站在原地，随后，再次将门关上。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突然，店铺内传来神经质尖叫：“是不是有病啊！敲这么用力干什么，有本事就去找人类啊！你——再敲？！”
约瑟忍不住捂住偷笑，她还是第一次见温妮气成这样，想着以后可以用类似的方法折磨这家伙，心中不免生出一股痛快。
哑巴站在门口费力解释，但他只会咿咿啊啊，无论怎样都没办法让对方理解，他摊开小纸袋，从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5元纸币，顺着门缝推进去。
这是哑巴身上最大的一笔钱，但五块能做得实在不多。
天空飘零的大雪更加密集，哑巴吸着鼻子不停搓动双臂，如果再不走，他绝对会被冻死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门内忽然传来动静，五元钱被重新推了出来，下面还压了一张百元纸币。
“啊啊！”
“还想干嘛？”
“啊啊！”
“真是服了你们这群该死鬼！”温妮打开门，又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赶紧滚！”
哑巴连连摇头，把食指和中指比作人的双腿。
“想让我跟你走？”
“啊啊！”
“为什么不早说？”
他张开嘴露出被人切掉的舌头，表示自己不会说话。
温妮深深呼一口气，捡起地上的钱重新揣进兜里，跟随哑巴走进贫民窟。
女人见哑巴回来，急忙跑过去，但当她发现身后的魔女，神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温妮不悦地捂住鼻子，环视一圈坐在地上的众多流浪汉，问道：“叫我来这儿做什么？”
哑巴把女人推到温妮面前，并用手肘轻捅女人的腰，“啊啊！”
女人举起双手，语调颤抖地翻译道：“希望您能...看病。”
“嗨哟，流浪汉还怕病？”
“不是我们。”女人转头指向靠近围墙的小屋，“那里有个被遗弃的小孩。”
“别指望我钻进那么恶心的地方。”
女人将小孩抱到温妮面前，她环抱双臂，浅黄色圆形瞳孔慢慢向中间收拢，变成猫科动物似的竖瞳。
“啊啊？”
“啊个屁！”温妮看着哑巴，随后把视线放在女人脸上，“他说什么？”
“问你怎么样。”
温妮想了想，“这个小孩死了，能不能把他的尸体给我？”
“救...不好？”
“说得好像你们有钱一样。”
“多少？”
“三十万。”
“妈的，你宰谁呢？！”流浪汉猛然站起身，随后又在温妮的瞪视下坐了回去，小声嘀咕道，“医院都没这么贵！”
温妮装作没听见，摊开手掌，“有钱就治，没钱等死。”
“没钱。”
“行，把他的尸体给我，你们开个价。”
“三十万。”
那位流浪汉刚刚说完，脑袋就被打飞，血液从断裂的脖颈内喷溅而出，吓得其余流浪汉四处逃窜。
哑巴和女人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在我店门口，”温妮说，“用魔法杀人犯法，但这儿就不一样了，劝你们小心言行！”
“啊...啊...”
“啧，他又说什么？”
女人颤巍巍地翻译：“问能不能便宜点儿。”
“二十九万九。”
“我们——付不起这么多钱。”
“说到底，这个小鬼和你们有鸡毛关系，一群群社会底层还有闲工夫照顾别人？”
“啊啊！”
温妮不耐烦地看着哑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没谁有闲工夫猜你想说什么。”
“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女人简短回复。
“你说的？”
“他说的。”
“哼，三天后我过来收尸。”温妮拿出几张纸币扔在女人面前，头也不回地离开贫民窟。
约瑟注视温妮离开的背影。
“算啦。”女人安慰哑巴，“本来就该这个小孩死。”
“啊啊。”
“我们光是活着就拼尽全力了，三十万去哪里凑？”
“啊啊！”
“别说了，跟着我们也是受苦。”
哑巴摇摇头，径直跑出贫民窟。
约瑟快步追上去，温妮肯定同意了治疗，不然自己没可能活到现在。
“啊啊！”
突如其来的叫喊，把约瑟从思绪深处拉了回来。
温妮停在狭窄小巷的巷口，“还想做什么？”
“啊啊！”
“三十万，少一个子都不行。”
哑巴拍打自己的胸脯，然后在雪地里猛然跳动，似乎是在暗示自己身强力壮。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对你——”温妮忽然咧嘴一笑，“可以，正愁没有小白鼠试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