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希拉维的每一株枫树下都埋藏着一份情感。
对心仪之人的思念。
对父母兄弟的爱。
无法见到至亲之人的遗憾。
以及——
为「他」,亦或是「她」,踏上复仇之路所产生的恨。
枫树不会说话,只是静静的把所有情感吸收。
在秋日的阳光最为炽热的那天,绽放出绯红的色彩。
距离「秋祭日」还有一周的时间。
当迪泽黛尔来通知墨渠昕有关「秋祭日」的具体事宜的时候,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
图书馆乱糟糟的,像是被游荡于荒野的盗贼洗劫过一样。
“啊,没关系,很快就能收拾好的。请问有什么事吗,迪泽黛尔院长?”墨渠昕故作镇定的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子,想要尽快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啊,是这样的,下周一你有安排吗?”
“没有。”
“那和我们一起去参加「秋祭日」怎么样?”
“「秋祭日」?听上去像是祭祀一类的活动?”
“嗯....差不多吧,但是,也不完全一样。所谓的「秋祭日」,其实可以说是一种缅怀。按照传统,我们会写一封信,将心中的期待与遗憾埋在枫树下,传递给我们想要传达的人。”
“写信啊....的确挺新奇的,算我一个吧。对了,需要统一采购信纸吗?”
“这个建议也不错啊,虽然以前学生们都是自己准备信纸的。要不,就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你吧?不过目前看来,你今晚应该没有时间了。”
迪泽黛尔皱了皱眉,琥珀色的瞳孔扫视着鸡窝一般的图书馆。
“或许可以让克蕾希娅来帮帮你....”
“不要。”
墨渠昕很干脆的拒绝了这个压根儿不靠谱的建议。性格不合的两人一起共事,往往会使事情朝着糟糕的方向发展,别说提高效率,不发生争吵已经是万幸了。
“我效率很高,一个人也没问题的。另外,迪泽黛尔院长,能借我些钱吗?除了信纸以外,我还想买些其他东西。”
“哦?买什么?”
“这个....我还没有去过镇上吧?想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小礼品什么的,就当做个纪念。而且,我也可以顺便帮您带瓶葡萄酒....”
一长串完美无缺的理由。
不过,迪泽黛尔很快抓住了重点。
“小礼品?让我猜猜,是送给瑞雪吧——”
迪泽黛尔故意压低了声音。
——女人的直觉真准啊。
墨渠昕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啊....这个,顺便给她带一个也不是不可以吧?”
眼看小心思被轻易揭穿,墨渠昕紧握的手无处安放,只能下意识的揣进裤兜。
黄昏。
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了一排。几片枫叶随风飘落在窗台,像是在陪伴孤单的来客。
墨渠昕依旧在认真的忙碌着,按照统计表将众多书籍进行分类,再放归原本的位置。如果有人协助的话,应该会快很多吧?
“《默克尔斯魔法导论》、《基本魔法阵总集》....”
每经手一本书,墨渠昕都会习惯性的瞥一眼,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不会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在墨渠昕印象里,那种一长串专业名词加上诸如“概括”、“总论”之类的词汇,几乎都是当前阶段不用掌握的东西,其实,授课老师对此也心知肚明,却还是乐此不疲的照着课件朗诵。
所谓的“水课”大抵确实如此。
兴许是太过投入了吧,墨渠昕没有察觉到身旁伫立着一道窈窕玲珑的身影。
“诶,瑞雪?”
墨渠昕一时语塞。等反应过来后,墨渠昕才努力在铁板似的脸上摆出微笑。
「一定要面带微笑,做出关切的样子。再说了,虽然你的样貌不算惊艳,可是也挺帅的啊,属于那种耐看的类型。可惜就是面无表情,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样的话,即便再温暖的话语,说出来恐怕也是冷冰冰的。」
——嗯,迪泽黛尔说了,想要安慰生气的女生,首先要面带微笑。
可是,这种似笑非笑的感觉,让瑞雪觉得陌生。
“还在生气吗....”
墨渠昕半沉下头打量着瑞雪,想从她白皙而俏丽的脸庞上看出一丝心思。瑞雪一言不发的撇过头去,默默的拾起书本放在对应的书架上。
墨渠昕拍了拍紧张的面部肌肉,和瑞雪一起继续未完成的工作。
两人很有默契的保持着沉默。
心不在焉的墨渠昕,眼神一直黏在瑞雪身上,想寻找机会感谢她的帮忙。不过,又莫名的有些羞耻。
晚上一起逛街吗?
要不我送你个礼物吧?
你喜欢写信吗?
....
“要是被拒绝了怎么办啊....”
墨渠昕在心中设想了无数种开场白。
仿佛没看见墨渠昕的紧张,瑞雪一直回避着墨渠昕的眼神。或许心中仍有块垒,但实际上,在迪泽黛尔告知瑞雪墨渠昕遇到些麻烦需要帮忙后,她就毫不迟疑的打开了紧闭一整天的门扉。
“帮帮我、昕——”
直到瑞雪发出惊慌的求救声,这份沉寂才被打破。
墨渠昕一把扔下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瑞雪身旁。
“呃——有点重啊....瑞雪,你先出去。”
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墨渠昕才将即将倒下的书架撑起推回原位。所幸来得及时,沉重的书架才没有砸伤瑞雪。
——喂,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身高不够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啊....
在墨渠昕看到惊慌失措的瑞雪后,即将脱口而出的斥责被毫不犹豫的咽了回去。
“还好吗?没受伤吧?”
墨渠昕蹲下身,面无表情的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不过,漆黑的眸子藏不住担忧的神色。害怕她受伤而产生的担心,甚至是恐惧,这些源自于内心的情感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
“昕,对不起....”
瑞雪埋着头,泪水在湛蓝的眸子里打转。
墨渠昕摸了摸瑞雪的头。在这一刻,他似乎想通了。
没什么值得忌讳的。既然关心她,那么直接表达就好。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
“没事的,瑞雪,不要感到自责,好吗?”
墨渠昕的语气很轻。
瑞雪的眼睛里倒映着墨渠昕的影子。
漆黑的眸子散发出迷人的忧郁感。青涩,却又带着些许成熟。清秀的脸庞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墨渠昕看着瑞雪,像是在做一种保证。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墨渠昕抱着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擅长组织婉转动听的话语,发自内心的直白安慰,是墨渠昕更为习惯的方式。
「也许,是我误会了吧?昕,从来都没想过疏离我。」
瑞雪把头埋进墨渠昕的胸膛,蹭着他的衣服。像曾经一样,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心跳,能感受到「家人」的温度。
两人心中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